黃天。


    厚土。


    炙烈的陽光炙烤著大地。


    一架馬車,五個衣衫襤褸、嘴唇幹裂、麵黃肌瘦的中老年人,正饑渴難耐的走在衛國通往齊國的道路上。這幾個人正是晉國逃亡的公子重耳以及他的隨從狐毛、狐偃、趙衰、介子推等人。


    “公子,實在是太熱了,要不我們在前麵的山窪裏稍稍休息一下吧。”這些人中,狐毛的年齡最大,按輩分還是公子重耳的舅舅,這一路走來,他實在是走不動了,把著車轅對重耳說道。


    “哎---”重耳一聲長歎。


    從狄國逃出來之後,重耳一行先逃到了衛國,無奈衛國國君衛文公膽小怕事,害怕收留重耳引起晉公夷吾的不滿,於是連重耳的麵都不願意見就把他們一行趕出了衛國。


    走出衛國的時候,晉國公子重耳和他的隨從們除了一架快散架的馬車和幾個五六十歲的老男人之外,他們早已經是身無分文,什麽也沒有了。


    這可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走投無路的晉國公子重耳與手下幾個人商議之後,決定前往東邊強大的齊國。在他們看來,這個時候除了強大的齊國之外,天下已經沒有可以收留他們的國家了。


    此刻他們正走在前往齊國的路上。


    “這裏是哪兒?”重耳下車向狐偃問道。


    “這兒名叫五鹿。”


    “五鹿?這麽說我們還在衛國境內。”坐在山窪背陰出乘涼的趙衰說道。


    “對,我們還在衛國境內。”


    整整走了三天,怎麽還在衛國境內。重耳有些喪氣,一路走來,饑餓難忍,日頭毒辣,一天下來,根本就走了多少路程。


    照這樣的速度何時才能趕到齊國?


    重耳失望的來到背陰處,一屁股坐了下來,連命都快要保不住了,他哪裏還能顧得上自己的行為是否得體。


    望著嘴唇幹裂,兩眼無神,麵黃肌瘦的公子重耳,手下幾個人也是愛莫能助,他們也跟重耳一樣都已經又饑又渴,一點也走不動了。


    此時莫要說是一桌豐盛的飯菜,就是一塊幹糧,一口清水,也能夠救下他們的命啊!


    可是幹糧在哪裏,清水又在哪裏?


    重耳無奈,手下的臣子們更加無奈。


    眾人都走不動了,狐偃見狀起身走出陰涼的角落,來到前麵的小山坡上向東邊望去,“公子,前麵有兩個種田的農夫。”


    什麽?


    前麵竟然有種田的農夫。


    坐在背陰處的幾個人一聽,立即來了精神,趕著馬車向前奔去。誠如狐偃所說,前麵不遠處果然看見有人在鋤地。


    有幹活的農夫,就一定會有人家,有了人家就一定有吃的,至少也應該有喝的吧!


    幾個人奔命一般來到種田的老者麵前,公子重耳上前道:“老人家,我們是幾個逃難的人,走了幾天的路,沒吃上一口飯,還望老者能夠施舍給我們一口吃的,我們將感激不盡。”


    種田的是兩位六七十歲的老者,聽到重耳的話,二位老者抬起頭看了一眼重耳和身邊的幾個人,不屑一顧的說道:“看你們幾個人衣服顏色純正,想必也是貴族家的公子少爺,真是的是四體不勤五穀不分啊!你們都沒好好想想,我們兩個六七十歲的人還出來種田,這說明了什麽?”


    “說明了什麽?”重耳不解的問道。


    很顯然老人被重耳這不知所雲的話激怒了,氣唿唿的說道:“說明我們的子女都死光了。”


    春秋時期,能夠活到六七十歲,那是絕對的高壽,到了這個年紀一般都是待在家裏享清福了。


    另一位老者相對和善一點,對重耳說道:“這些年,你們這些貴族老爺們就知道為了自己的人生功勞連年打仗,早就把我們村裏的年輕人征兵打仗去了,現在村裏就剩下我們這些快死的老頭老太還有不懂事的孩子。”


    提到孩子,重耳等人這才看見不遠處的還有一個三四歲樣子,沒穿衣服的孩子在土裏用手挖來挖去的尋找什麽;能夠看得出孩子同他的爺爺一樣,也是麵黃肌瘦,瘦的隻剩下了一把骨頭。


    “哎---,照這樣子,不知道還能不能活下去。”重耳心中暗自想到。別說那麽小的孩子活不下去,當下的他們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


    “老人家,你們能不能給我們一口吃的,隻要一口就行了,我們都已經三天沒有吃東西了。”


    倉廩實而知禮節。


    現在的重耳等人都快要餓死了,哪裏還能顧得了別人的死活,隻要老者能夠給他們一口吃的就能夠救下他們的性命。


    種田的老者顯然被他的話給激怒了,從地上撿起一塊土疙瘩交到重耳手裏,氣唿唿的說道,“你不是要吃的嗎,這個拿去吃吧---”


    好家夥,熾烈的陽光都快要把大地曬熟了,土塊都有些燙手。重耳接過土塊,憤怒的指著老者,“你這個老東西,不給吃的也就罷了,你為何還要羞辱於我。”


    “哼---,羞辱你?實話告訴你,莫要說是吃的,就是這土塊再過幾年都沒得吃了。”說罷,老者不再說話,繼續幹活。


    麵善的老者一邊幹活,一邊自言自語道:“幾年仗打下來,村裏所有能吃的都吃光了,現在百姓們就是靠吃這觀音土過日子,等不了幾天都會全死光的。”


    重耳呆呆的望著二位老者,看得出二人幹活的樣子也是搖搖晃晃,隻要稍稍碰一下就會趁機倒下。


    當然了,隻要一倒下,就永遠也起不來了。


    “公子,在這荒山野嶺的地方,老者贈給你土塊,這就等於預示著上天要把土地交給你啊!”狐偃上前對重耳勸道。


    重耳聽罷,手捧著土塊雙膝跪下,仰望著蒼天,“蒼天啊!你這是真的在昭示著要把土地交給我重耳嗎?”


    蒼天無聲,烈日如熾!


    繼續瘋狂的炙烤著大地。


    “有朝一日,我重耳真的能夠入主晉國,一定要讓我的百姓過上有吃有喝有住的生活。”說罷重耳起身,拿著老者交給他的土塊上車走了。


    誓言從來都是有感而發,當晉國公子重耳以及他的隨從們因為饑餓而活不下去的時候,他唯一的願望就是能夠過上有吃,有喝、有地方住的生活。


    此時的晉國公子重耳還不是晉國的國君,更不是後來大名鼎鼎的晉文公,雖然兩位老者聽著他說出那樣的話來有些吃驚,但是也不足為奇,就當是癡人說夢罷了。


    在眾人的攙扶下,餓的奄奄一息的重耳重新上車,向東方的齊國走去。


    烈日繼續炙烤著大地,大地一片赤黃,他的車後一位老者緩緩倒下,他是等不到重耳當上國君的那一天了。


    遠方啊!遠方。


    你到底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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