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國黑水湖畔。


    當晉公夷吾對重耳舉起屠刀的時候,可憐的晉國公子重耳,還沉浸在自己的溫柔鄉裏。


    翟國雖地處北國,天寒地凍,但是自從翟國國君把季隗送給重耳之後,這位年僅十三歲的戎狄小公主給他帶來了難以割舍的愛戀。


    逃到翟國的時候,重耳已經四十多歲了,望著這位隻有十幾歲的小姑娘,不僅產生了父親般的愛戀之情,對季隗寵愛有加。二人雖然年齡相差三十歲,但是二人都能夠珍惜這來之不易的安寧時光。一晃十二年過去,季隗接連給重耳生了兩個兒子伯條和叔劉。


    美好的日子從來都是短暫的,此時已經五十多歲的重耳,早就放棄了迴國繼承國君之位的想法,他唯一能夠做的就是帶著狐毛、狐偃兄弟二人,還有趙衰、介子推等人在翟國黑水湖畔圍獵、飲酒,迴到家裏和季隗以及兩個孩子玩樂。


    他已經很滿足這種無拘無束的日子了!


    雖然重耳想一輩子都過著飲酒涉獵、無拘無束的日子,但是遠在絳都的夷吾能夠給他機會和時間嗎?


    “主公,今日天氣晴好,黑水湖畔的野鴨都已經長得又肥又大了,何不一起出去涉獵呢?”這天,狐毛進屋跟重耳高興的說道。


    重耳正陪兒子伯條和叔劉在房間裏說笑,聽完狐毛的話,問兩個兒子道,“我們準備出去打獵,你們兄弟二人可否願意跟我們一起去?”


    伯條想了想道:“圍獵乃是大人們的事情,我們去了有些不合適吧。”


    重耳轉身問叔劉道,“你兄長不願意陪父親去圍獵,那你的意見呢?”


    “涉獵乃是大人們的事情,一旦我們去了,會影響到你的興致,還是不去了吧。”叔劉雖小,但是他也知道一些事理。


    既然孩子們都不願意跟著去,重耳對夫人季隗道,“夫人,孩子們都不願意去,那你就帶著他們,晚上我們一起吃野鴨。”


    這時的季隗隻有二十五歲,但已經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了,笑了笑道:“夫君平常做事挺幹脆的,今天怎麽這樣遲緩,你們去吧,家裏的事情有我操心,會給你帶好孩子的。”


    “嘿嘿嘿---”重耳不好意思的笑了,就是啊,今天怎麽這樣的遲疑呢,竟然還有點割舍不下的意思。


    安排好家裏的事情,重耳對狐毛道,“叫上趙衰等人,我們一起去。”


    “諾---”


    望著夫君離去的背影,季隗覺著今天的他有些怪怪的,冥冥之中似乎有什麽割舍不下的事情。


    冬日的黑水湖畔,雖然天氣晴好,但依然擋不住唿嘯的寒風;在北風的吹拂下,衰草、枯木左搖右擺。


    這裏是北方的曠野,鮮有人來,於是乎便成了野兔、野鴨、野狼等動物們的天堂;有人過來,便嗖嗖的從草叢中跳出,向遠處跑了幾步,迴過頭來疑惑的望著這邊。它們已經安逸慣了,不會想到這個時候,還會有人來打攪。


    帶著狐毛、狐偃、趙衰、介子推等人,晉國公子重耳離開駐所有說有笑的前往黑水湖邊涉獵,還沒等他們來到涉獵的地方,就看見遠處,一個黑點向這邊奔來,原來越近,越來越近,原來是有人駕車過來了,而且邊走邊張望尋找著什麽。


    “這大冬天的,這個人在這曠野裏尋找什麽呢?”重耳不解的問道。


    “公子稍等,我過去看看。”狐毛對重耳說道。在重耳所有的謀臣中,狐毛最為熱鬧,對所有的事情都充滿了好奇;雖說是重耳的舅舅,但也比重耳大不了幾歲,一旦熱鬧起來,跟個孩子似得。


    於是狐毛高高興興的駕車向前,來到來人跟前喊道,“哎---,幹什麽的?”


    來人一身奴仆的打扮,見有人過來,趕緊跳下車,試探性的問道:“請問先生可認得晉國公子重耳。”


    一聽說來人要找晉國公子重耳,狐毛立即警惕起來,“你是何人,為何要找重耳公子?”


    “我是晉國大夫狐突老大人府上的仆人,名叫孫六,老爺命我前來翟國尋找我家公子。”來人見狐毛一身中原人的打扮,放鬆了警惕說道。


    “你是孫六?”狐毛吃驚的望著來人,跳下車仔仔細細的看了幾遍這才確定真的是孫六,“哎呀呀,真的是你啊!這些年過去,你也老了,我就是狐毛啊!”


    孫六是狐突府上的老家奴了,狐毛還在絳都的時候經常帶著他,這一晃十多年過去了,今天孫六站在對麵,狐毛竟然一時半會沒有認出來。


    “公子啊,我正要找你,怕人不認識你,這才不得不喊重耳公子的名號。”孫六見狀高興點說道。


    既然是熟人來到翟國這個天寒地凍的地方,狐毛豈能不高興,趕緊領著孫六來到重耳等人的麵前,“公子,這是我府上的家奴孫六,今天能在這裏相見真是高興啊!”


    能夠在這個人煙稀少的地方見到故人,重耳也很高興,“好好,你能來這裏,我也感到高興,狐毛你先帶孫六迴府上,等我們打下獵物之後,晚上一起聚聚。”


    一行人高興的說話讓孫六連插話的機會都沒有。


    一直以來較為謹慎的趙衰對重耳道:“主公,孫六似乎有話要說,何不等他說完,我們再行動不遲。”


    “哦---,你看看,我們隻管高興的說話了,竟然把正事給忘了。孫六,你為何要來這裏?”重耳說道。


    孫六沒有迴答,而是從懷裏掏出一張絹帛寫的信,交到狐毛手中,“公子,這是老爺給你的信,看後你自然明白。”


    春秋時期,書信大多是竹簡寫的,能夠用昂貴的絹帛寫信,這本身就讓人感到驚奇;狐毛打開書信一看大吃一驚,左右看了看之後,將信交給弟弟狐偃。


    狐偃看後同樣是大為吃驚,臉色煞白的對重耳說道,“公子不好了。”


    在場的人都被這兄弟二人的樣子給嚇著了,重耳道:“何事如此驚慌?”


    狐偃沒有迴答,將書信交給重耳,隻見上麵寫道“夷吾已經迴國,正秘密派人前往翟國,準備刺殺重耳公子,見信速逃。”


    “啊---”


    重耳看罷大叫一聲,差點從車上掉了下來;眾人見狀,趕緊上前扶住重耳。


    “我什麽地方得罪過他,夷吾為何要這樣做?”起身後,重耳喃喃的說道。


    他已經老了,在那個人們年齡普遍都不大的年代,五十多歲的重耳已經不小了,還能活幾年呢?都這個時候了,夷吾為何還不放過他呢?


    重耳不理解,狐毛他們又怎會知道。


    狐毛上前問孫六道:“父親還有沒有說什麽?”


    孫六搖搖頭,“老爺什麽都沒有說。”


    “那府裏最近有沒有什麽異常舉動?”


    “異常行動倒是沒有,隻是前些天,絳都有些傳聞,說老爺與行刺國君的慶鄭之間有往來,為此官兵還把府邸監視好幾天。”


    “什麽,有人行刺國君,國君還派人監視我們府上?”狐毛狐偃兄弟二人聽罷驚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怎麽,公子你們還不知道慶鄭刺殺國君的事情嗎?”孫六這才意識到,重耳等人久居翟國,確實不知道晉國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情,於是說道:“國君在從秦國迴國的路上,慶鄭派二十多個門客行刺國君,沒有成功;現在國君已經將慶鄭等人殺了。”


    “慶鄭行刺國君,與我們府上有何關係?”


    “慶鄭在行刺國君的前一天晚上,曾經來過府上,想找老爺與他一起行動,被老爺給拒絕了;應該是這事情引起了國君的不滿吧。具體情況奴才也不清楚。”孫六答道。


    狐毛狐偃等人總算是明白了,看來夷吾並不是無緣無故的監視狐突府,而是人家對自己的父親產生了懷疑,“他們沒有為難父親吧?”


    “沒有,監視了兩天官兵就撤走了,現在府裏倒是平靜的很。公子有什麽事情嗎?”孫六望著重耳等人緊張的樣子問道。


    聽了這話,狐毛明白了,看來父親隻是派孫六前來送信,並沒有告訴孫六信裏的具體內容,於是掩飾道:“沒什麽,我們隻是對國內發生的事情感到吃驚罷了。”


    孫六將信將疑的望著狐毛道,“公子既然沒有什麽,那我就先走了,老爺在來的時候,一再交代我速去速迴,我不敢耽擱。”


    “嗯---,你跟重耳公子告個別就可以走了。”狐偃道。


    孫六來到重耳的麵前,對他叩頭道,“公子,我家老爺讓我把信送到之後,要快去快迴,我也就不去您府上吃飯了,先迴去了。臨走前,您還有什麽需要交待的嗎?”


    重耳木訥的點點頭,“哦---,好吧,迴去告訴你家老爺,就說我和二位公子在這裏挺好的,讓他放心。”


    “好的---”說罷,孫六上車,駕車向南而去。


    望著孫六的身影消失在一片衰草之間,重耳那裏還有心情打獵呢?帶著狐毛等人轉身向自己的小屋而去。


    他知道,自己呆了十二年的翟國再也呆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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