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頭河、黑水河、還有灃河都是渭水的支流,冬季來臨,河水枯萎成又瘦又小的一股清泉。


    河流縱橫交錯,河道裏全是密密匝匝的蘆葦,在北風的吹拂下,“噗噗”的飄散開來。


    渭水南岸,河道裏、田野裏、天空中,漫天都是白白的葦絮,猶如漫天飛舞的雪花,隨風飛舞。


    但比起雪花來,這些葦絮更輕盈、更嫵媚、更活泛一些。每當有人或者馬匹經過,葦絮好像害羞一般,很自覺的飛開,飄向四方。等到人或者馬匹走後,葦絮又飄落下來,集聚在一起。


    遠處是巍巍的終南山,山頂白雪皚皚,在清晨陽光的照耀下,發出刺眼的光芒。


    近處是漫天飛舞的葦絮,輕盈而嫵媚。


    河道裏是枯黃的蘆葦,密密匝匝,層層疊嶂,野鴨們躲在裏麵,興奮的戲耍,時不時發出“嘎嘎”的叫聲。


    田野裏是勞作的百姓,雖然冬天農活不多,但是勤勞的百姓總閑不下來,於是便在清晨迎著朝陽趕往田地裏勞作,即便是沒有農活,望一望這遍野的莊稼,心裏也是高興的。


    縱馬走在這如詩如畫的郊外,贏恬的心事激動,更是開闊的。他已經忘卻了黃龍山的戰鬥,忘卻了自己的太子身份。


    現在他就是一位春風得意的少年公子,縱馬揚鞭,快步疾馳,興奮異常。


    不一會兒就跑出了好幾十裏,來到一處水草更加風貌的地方。這裏更加的靜謐,更加的悠遠,而且還有一點點的神秘,山、水、田野、蘆葦、草地、河道等等都顯得那樣的和諧安詳。


    贏恬陶醉了----


    前麵。


    就在前麵不遠處。


    有百姓在唱歌。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遊從之,宛在水中央。”


    歌聲是悠揚的、空遠的。


    遠遠就能聽到,歌聲太美了,還沒有走到跟前,贏恬就被打動了,於是他下來馬,拉著馬緩緩的向前走去。


    走了幾步,歌聲又停下了。


    雖然看不見歌唱的人,但是贏恬能夠感受到自己的冒昧,打攪了人家,於是他停下腳步。


    “這麽優美的歌聲,一定是唱給心上人的。我可不能打攪了人家的好事。”贏恬心想道,轉身準備離去。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謂伊人,在水之湄。溯洄從之,道阻且躋。溯遊從之,宛在水中坻。”


    就在他準備離去的時候,歌聲又唱了起來。歌詞中帶有一個“晞”字,贏恬冥冥之中覺著這首歌與薑晞有關,與自己要見的人有關。


    “啊---,如此悅耳的歌聲,我怎能離去。”贏恬最終還是被自己說服了,決定繼續前行,看看到底是誰在唱歌。


    再往前走,贏恬終於看到前麵的一處緩坡上有幾位年輕人正往下麵望,年輕人的臉上是欣喜的、興奮的,更是渴望的。


    “他們在幹什麽呢?”


    贏恬心中不由得產生疑惑,順著年輕人的目光方向,贏恬拉著馬向著河道走去。


    見有人向著河道走去,坡上的年輕人又唱了起來,“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謂伊人,在水之涘。溯洄從之,道阻且右。溯遊從之,宛在水中沚。”


    越往裏走,蘆葦越來越多,密密匝匝的劃過贏恬的臉。


    走過一處蘆葦叢,前麵河道開闊了,河道中露出一處不大的沙洲。


    贏恬遠遠望見一位紅衣女子靜靜的坐在沙洲的石頭上出神望著遠處巍巍的終南山。


    在她的身邊是兩個身穿雜色衣裳的侍女,此時的三人都一起望著南邊,低聲的說著話。


    春秋時期,人們穿衣裳是有講究的,服飾的色彩能夠彰顯穿著者的身份、階層與地位。以“青、赤、黃、白、黑”為正色,象征尊貴,以正色相雜而生的間色為卑。


    從服侍的顏色,贏恬就能看出前麵這幾個人的身份。中間的女子是貴族的夫人或者小姐,而兩邊的則是那個女子的侍女。


    由於距離較遠,而且周邊還有蘆葦遮擋,贏恬看不清三人的長相,憑著感覺,贏恬覺著紅衣女子應該很年輕。


    好奇。


    憑著年輕人的好奇。


    贏恬牽著馬淌過淺淺的河水,向沙洲走去。


    紅衣女子的形象越來越清晰,雖然贏恬隻能看到她側著臉的樣子,但他還是能夠感覺到對方的樣子,十五六歲的模樣,皮膚白皙,容貌清秀。


    風吹過,葦絮紛紛飄過,紅衣女子猶如處在風雪中一般,似夢似幻。


    不時有葦絮飄到女子的身上,頭上、臉上,女子抬起手,輕輕拂走沾到身上的葦絮。


    女子的手很白,很白,猶如削蔥一般,細細的指尖拂過頭發;那一刻那種安靜的神情、那個輕輕掠過的動作,簡直就是人世間最動人的肢體語言。


    贏恬看呆了,不自覺的繼續朝前走去。


    “你是何人?怎麽會跑到這兒來?”女子身邊的侍女發現了贏恬,厲聲問道。


    “我?我、我是-----”


    贏恬語塞,說不出話來。


    “你來幹什麽?還不快退出去。”侍女再次質問道,並要求贏恬離開。


    贏恬沒有走,也不想離開,他呆在那兒不知所措。


    緊張、慌亂,渴望、好奇。


    贏恬愣在那兒,臉紅到了脖子。


    紅衣女子終於轉過身,她平靜的望著麵紅耳赤的贏恬,輕聲的說道:“公子一定是迷路了吧!”


    這聲音簡直是太甜美了。


    輕輕的,猶如風飄過一樣;甜甜的,猶如蜜糖一般。


    女子的容貌更是驚若天人一樣,白淨的皮膚上,鼻子、眼睛、嘴巴鑲嵌的那樣精巧,臉不大,眼睛卻很大,純淨而深邃。


    葦絮不斷的從女子眼前飄過,使得女子有一點點的夢幻感覺。


    贏恬看呆了,望著眼前的女子竟然說不出話來。


    “我,我,我是---”


    他本想說自己是秦國的太子,但是話到嘴邊卻說不出口來,現在還不是他說出實情的時候。


    “你是誰?”


    憋了半會,贏恬沒頭沒腦的冒出這麽一句話來。


    “嘿嘿---”他的話讓女子身邊的侍女笑了起來。


    在她們看來這個黑不溜秋的,見人就臉紅的年輕男子實在是太可笑了,想看美女,你就直說不就得了麽,憋了半晌竟然會問出這樣可笑的話來。


    紅衣女子捂著嘴也跟著笑起來。


    這一笑,贏恬的臉更紅了。


    一會,紅衣女子收起笑容,從贏恬純黑色的衣裳,她也知道眼前這位麵色黑紅的年輕人一定是位貴族公子。


    於是她平靜的說道:“我叫薑晞,公子聽過嗎?”


    薑晞?


    眼前的這位美女就是矢國公主薑晞。


    秦國太子贏恬的心快要跳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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