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說話的那位曹姑娘好似說錯了話一般捂住嘴。


    “我隻是聽我表姐說起這件事,表姐說,這在青州並不是秘密,那位林縣令是上京趕考的時候和她相識,後來迴到青州要成婚,也不知怎的,就成了謝家少夫人了。”


    立馬有人跟著說話:“你這麽一說,我倒是想起來,年初的時候謝少夫人落水,就有個舉子相救,就在……就在江側妃的生辰宴上!”


    這話一出,眾人都看向江雪君


    江雪君臉色都為難了許多:“這……當初確有此事,那個士子當時不顧一切的闖進來救她,我還以為他們有情……”


    這話一出,在場的人臉色都變了一變,看著婉若的眼神都多了幾分意味不明的譏諷。


    江雪君又慌忙道:“那應該是誤會。”


    但心裏卻暢快極了,她看一眼謝羨予的臉色,隻一瞬之間便已經陰沉至極。


    她怎麽會不清楚呢?許婉若從燕京城消失的那幾個月,就是去了青州嫁人!


    此事不論謝羨予知不知情,都必然是他心裏卡的死死的一根刺,如鯁在喉,難以下咽。


    今日順勢將這醜聞公之於眾,以他的脾性和手段,定要讓這個讓他顏麵掃地的賤人好看!


    婉若眸光微滯,藏在袖中的手倏地攥緊,看一眼謝羨予的臉色,她今日怕是要死無全屍了。


    就這麽寂靜的一瞬,在場的人心思各異,早已經千迴百轉,但唯一的共同點,便是都在暗暗看謝羨予的臉色。


    連宣王都沒敢說話。


    安靜了三息,謝羨予終於緩聲開口:“誰說的?”


    神色沒有起伏,聲音也平靜,可一股肅殺之氣卻無形之中迸射而出,壓迫人心。


    方才首先開口的曹蔓強自鎮定的開口:“我也隻是,隻是聽我表姐說……”


    “哪家?”


    曹蔓麵色一白,她萬萬沒想到,謝羨予竟然放著許婉若不管來追究她表姐是哪家?


    這口氣,分明就是要興師問罪。


    謝羨予神色平靜,但眸光已經隱隱淩厲。


    曹蔓慌的手足無措,站起身來:“是,是青州知州……”


    “姚桂昌,”謝羨予聲音涼薄,好似淩遲的刀子,“身為一府知州,正事不幹,傳謠倒是厲害。”


    “不,不是的!”曹蔓慌忙辯解。


    曹大人看著這架勢慌忙站出來打圓場:“是我教女無方,讓小謝大人見笑了,她胡說八道,我給小謝大人告罪……”


    “是麽?我看你們曹家膽子大得很。”謝羨予倏地抬眸,眸中盡顯鋒芒。


    曹大人臉色倏地白了,僵在了那裏。


    宣王立即反應過來,一拍桌子大罵道:“混賬東西!竟敢憑空造謠!這是不把謝大人放在眼裏,還是不把本王放在眼裏?!”


    曹大人“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曹家的女眷也嚇的慌忙跪下。


    “老臣不敢,是這丫頭胡說八道,我迴去定要好生管教她!讓她再不敢胡言亂語!”


    曹大人連連請罪,但謝羨予始終沒有開口說話。


    曹大人氣的一巴掌扇在了曹蔓的臉上:“你這畜生,胡言亂語什麽?謝少夫人也是你能編排的?拿些莫須有的事來造謠生事,我看你是真的膽子肥了!還不快請罪!”


    曹蔓被扇的摔在地上,這才驚醒,慌忙跪著請罪:“是我胡說八道,是我造謠生事,求謝少夫人網開一麵,求謝大人恕罪!”


    江雪君臉色都變了,他竟然為了那個賤人寧可用強權壓下風言風語?


    他就這般護著她?


    宣王罵道:“你還有臉請罪?本王看你們曹家是無法無天!來人,立刻轟出去!本王容不下爾等這些捕風捉影造謠生事之人!”


    曹大人臉色瞬間慘白,連連磕頭求饒:“王爺恕罪,王爺恕罪!”


    曹家依附宣王,今日被趕出去丟臉事小,被宣王踹開,從此失了靠山,那豈不是家族前程都全完了?!


    宣王怒斥:“來人!立刻轟出去!”


    小小曹家算什麽?他如今還未被封太子,謝羨予是他最重要的王牌,他怎麽可能為了個小小曹家得罪謝羨予?


    事實真相如何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掌權人認為真相如何。


    一群侍衛衝了進來,將曹家的人全部拖了出去。


    江雪君嚇得臉都白了:“王爺……”


    “你不閉嘴!”宣王揚手就是一個耳光扇過去,“一個婦道人家,學了一堆搬弄是非的本事,做那長舌婦,本王最看不來你這種女人!給我滾出去!以後不許來本王跟前礙眼!”


    江雪君被扇的發蒙,比臉皮更疼的,是她那驕傲的自尊心!


    他竟然在這麽多人麵前打她!


    她抬眼,通紅的眼睛看向謝羨予,祈求在他眼裏看到絲毫的憐惜,可隻有漠然。


    “還不滾!”宣王罵了一聲。


    江雪君渾身一個哆嗦,死死咬著牙低頭:“是。”


    然後狼狽的從地上爬起來,退了出去。


    今日一過,她怕是要成了滿燕京城的笑柄!


    而許婉若那個賤人,竟一句話也沒說,就毫發無損的全身而退。


    宣王冷哼一聲,警告:“往後再有這種無風起浪,造謠生事之徒,本王決不輕饒!”


    眾人立馬應和:“王爺此言極是,謠言止於智者,哪裏能任由這種風言風語損了謝少夫人的清譽,也損了小謝大人的顏麵,那曹家當真是用心歹毒!”


    大家上趕著表忠心,從此再沒人敢將此事多提一句。


    真的假的,全看上頭的人怎麽說,誰又會拿自己的烏紗帽來查證這點小事的真偽?


    殿內的氣氛再次熱鬧了起來,再沒人提方才的那一茬。


    婉若看一眼謝羨予的臉色,他喜怒不形於色,旁人瞧著平靜,可她卻能看出他沉靜的眸底藏著的暗色。


    他顯然還是很不高興。


    婉若心裏發涼,她怕是又逃不過一劫了。


    “婉若,你怎麽了嗎?”陳清函見她臉色還不大好,問她。


    婉若怔怔的迴神,扯了扯唇角:“沒什麽。”


    陳清函安撫的拍了拍她的手:“這種謠言不必放心上,今日之後必然不敢再有人提了。”


    陳清函不知事情真假,但這在場的全是宣王的人,誰敢冒著得罪宣王的風險去聲張這種小事?


    畢竟曹家的下場已經擺在這了。


    婉若心裏發苦,旁人不提,他可不一定。


    他那麽在意林晗,說一個青州他都能生氣,今日卻被人當眾提起她和林晗從前的往事,他怎麽可能放過她?


    宴席終於散場,宣王都已經喝多了,興致昂揚的親自送謝羨予出門。


    “父皇也不知是怎麽想的,如今滿朝上下,又有哪個皇子比得上本王正統?也該立太子了才是,卻至今遲遲不立!”宣王又忍不住訴苦。


    謝羨予淡聲道:“王爺不必擔心,晉王都倒了,滿朝上下誰還能和王爺相爭?王爺隻管安心等待便是了。”


    “你這麽說,本王就放心了!”


    陳清函跟在宣王的身後走出來,一抬眼便看到了站在謝羨予左後方的蘇言,他神色淡漠的立在那裏,無悲無喜。


    “那我先告辭。”謝羨予終於要走了。


    婉若轉過身來和陳清函告別:“王妃留步,我先走了。”


    陳清函迴神,輕輕點頭:“嗯。”


    蘇言拱手行禮,然後翻身上馬,直接策馬離去。


    而婉若跟在謝羨予的身後上了馬車,心神不寧的看一眼他的臉色,袖中的手不自覺的收緊,指節泛白。


    好似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


    馬車徐徐啟程,婉若看到他藏於眸底的暗色漸漸顯露,心髒被攥緊,覺得這狹窄的車廂裏幾乎壓抑的讓人透不過氣。


    他忽然抬眸,看向她,深不見底的漆眸好像無形的一張大網將她禁錮,她無處可逃。


    她唿吸一滯,麵色發僵,緊抿著唇等待著命運的審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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