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塞外才被拯救出來征召為卒的人想法很簡單,長久的奴役早就讓他們失去了自主性,他們隻管記住是誰將他們救出來,又是誰給衣穿,給飯吃就行,不像那些在境內被林斌強硬征召的人,相對來說,這些人也是林斌感到放心而又無可奈何的,因為這些人戰力實在是……很值得懷疑!

    林斌正仔細觀察漢軍動向,耳邊突然傳來大嘩,他瞪大眼睛四下探顧,迴過頭瞧去,鳳鑾在一隊騎兵的護衛下緩緩而行,劉婧站在墩處十分顯眼,她高傲地昂著頭,雙手由兩名侍女托起。

    “她還是來了!”

    林斌心生感激,他原本以為劉婧不會答應自己的請求,沒想到不但答應了而且比自己預料的要好!

    劉婧遠遠地瞥一眼林斌,鼓起腮幫子冷哼一聲,聽著遠近士卒在談論自己的身份,現場一片‘嗡嗡嗡’聲。她心裏感到複雜無比,但是已經做了,再思考太多也是於事無補,索性高高昂起頭來個眼不見為淨,心下哀怨:“好丟人……,那個臭混蛋!”

    公孫宏又突然從鳳鑾後馳騁而出,他手裏拿著一杆長達三米的旗杆,旗杆上方裹著一捆紅布,奔馳到鳳鑾之前。公孫宏大吼一聲,霍地旗杆指天,捆起來的紅布團施展開來,一麵旗幟迎風招展,旗麵卻也是用隸書寫著一個‘漢’字!

    所有士卒幾乎全愣了一下,他們先是看見劉婧盛裝出現感到迷惘,已經在猜測那位渾身貴戚的女子是何人,感到訝異非常同時又心神不定。再看見公孫宏高舉迎風飄揚的大漢戰旗,無一不被震撼住,突兀地感到不知所措。

    林斌知道時機到了,單騎而出“吼~~~”,還是那讓人熟悉的熱血咆哮,林斌一勒韁繩,戰馬口鼻吃痛前蹄揚起,發出嘶嘯。

    一聲馬嘶聲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林斌座下戰馬緩緩踏蹄,它就這麽在陣前高傲地揚起馬首,它的主人麵無表情地看著列陣的士卒,“將士們!”

    一聲唿喚,士卒哄然應:“諾!”

    林斌指向還在不斷前進,大概半個小時就會到達極限位置的漢軍,“知道他們是誰嗎?”

    稀稀落落的迴應聲響起,應答也是亂七八糟。

    林斌不加理會,“他們是漢軍!”不等士卒做出反應,指向鳳鑾,“知道這位尊貴的女子是誰嗎?”

    士卒茫然以對,“……?”

    林斌看向執旗的公孫宏,“你來告訴他們,我們一路保護的是誰

    !”

    公孫宏心道“來了!”,揮動手中戰旗,雙腿一蹬馬腹,來到鳳鑾前,也想學林斌來個戰馬咆哮,無奈怕墮下戰馬丟臉,最後幹脆跳下戰馬,一落地隻感覺屁股火辣辣的疼。他高高舉著戰旗,“大漢……”,見所有人看向他,趕緊控製一抽一抽的臉皮,讓表情變得嚴肅:“大漢南宮公主婧!”

    士卒先是愕然,然後不約而同地看向自家大人,表情不可謂不豐富,他們感到難以置信,是大漢公主啊,那種待在皇宮內,享受錦衣玉食,無論做什麽都有人服侍的大漢公主!世界上血統最為高貴的女人!

    林斌在數千雙眼睛的注視下緩緩下馬,徒步而走,路過時士卒自動左右退開。他來到鳳鑾前,看一眼還是高昂著頭的劉婧,解下腰間的橫刀,緩緩地下拜,在所有人的目光下單膝跪地,用前所未有的恭敬語氣大聲道:“參見公主殿下!”,喊完,他低下頭,臉抽了一下,似乎自我感覺尷尬。

    大漢禮,麵見皇族不得佩戴兇器,這還是劉婧自己教林斌的。這時,劉婧終於低頭,看見林斌單膝跪地,橫刀被放在身旁的草地上,雙手成抱拳狀,頭卻低了下去。她心中忍不住歎了口氣,想:“若非為了用計,這個桀驁不馴的男人會向我跪拜嗎?”

    士卒聽說自家大人麵對一曲之軍侯也沒行跪拜之禮,他們現在終於相信車鑾之上的那名貴戚女子是大漢公主,隻有這樣的人物自己大人才會心甘情願地行跪拜之禮,迴過神來的人們,他們也不懂什麽禮儀,非常雜亂的下拜,唿出的口號也是亂七八糟。

    林斌微微抬起頭,見劉婧眉頭皺得嚴實,知道她肯定受不了這種雜亂無章的參拜,也覺得跪夠了,很快速的站起來,迴頭看向遠方,已經可以看見漢軍具體的輪廓,霎時覺得沒有時間了。他再次抱拳:“請公主下令!”

    “下令?”事情來的太過突兀,劉婧很明顯的一呆,隨即感到無比迷惘:“下令?呃,嗯……,下令?”

    林斌不理,徑直吼“得令!”,轉身,對士卒大聲道:“保護公主殿下!告訴我:戰不戰!?”

    劉婧霎時明白氣的一跺腳,“混蛋!混蛋!大混蛋!”她什麽時候被當成棋子用過?煞是惱火,竟是一甩長袖,不顧禮儀地攀上鳳鑾,一推車轅門走進去,又是一聲‘砰’甩上門,可以想象她是多麽的生氣。

    士卒現在很興奮,得知自己一路保護的是公主,一種前所未有的榮譽感充斥著他們的腦神經中樞,又聽聞自家大人問戰,被刺激

    得一把抓過兵器,既是保護公主,那便不是與大漢為敵,邏輯雖然複雜,但卻實實在在,皆是唿喝:“戰!”

    公孫宏詭異的笑笑,讓人幫托拿住戰旗,爬上戰馬後又接過戰旗,喊“戰”的聲音比任何人都大,但那是一種顫抖的唿喝,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激動,其實是因為屁股窩在馬背上讓他很疼……

    林斌趁熱打火,下令軍官督戰,讓士卒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這才領著人再次迴到中軍的指揮位置,而在這時,漢軍已經接近十裏之內,很明顯下降了速度。

    ※※※

    最為關鍵的時刻終於來臨——

    在彌漫的塵煙之中,漢軍輕戰車首先來到,他們在禦手幾乎同時的一聲‘籲——’之中,繩套被勒緊的聲音也似乎清晰可見,有幾輛輕戰車的戰馬相撞發出受痛的悲嘶。車騎之上,除了禦手之外,左右兩邊各站立一人,他們沒有穿戴甲胄隻著戰袍,一人拿大盾,一人持長達三米半的長矛,很怪異的是,車前護盾的內側卻是擺著一把已經裝箭的弩機,幾乎每輛車騎的大盾手都時不時用眼睛看一下那把弩機,像極隨時都會拋開大盾,拿起弩機射擊。

    李息沒有馬上揮軍掩殺,他很想仔細的看清楚對方的陣型,而現在他看到了,也感到由衷的驚訝,據他所知,大漢國除了秦將後裔,比如秦將李信的孫子李廣,隻有少數人懂得擺先秦戰陣。李息又再一次習慣性的摸摸下巴的髯須,評價:“如此戰陣,蘇司馬有何看法?”

    蘇信隻有八字胡,下巴屬於‘禿鷲’級的,幾乎沒毛。他眯著眼睛瞧了一會,點點頭,也不知道是個什麽意思。

    李息似乎對蘇信不語沒感到意外,他深深地知道當今天子年紀雖幼,但是卻極有智謀,派自己領軍,又派素來與自己不和的蘇信作為副手,必然有皇室平衡之術的用意在內。他明白天子不可能把一支臨時拚湊起來的軍隊歸屬一個人統帥,所以玩玩製衡也沒什麽好奇怪。

    “此陣為何名本校尉不知,但卻深知此陣進可攻,退可守,乃中庸之陣。可瞧見前方散落車架?想來必是知曉我軍之中轄有輕車,用意阻礙我軍輕車衝陣。再看車架之後的步卒之陣,乃是我漢軍典型防禦陣法,以四屯為一曲,步卒之中多有弓矢,配戈器,仕盾甲,成阻擊步陣。”

    李息的表情越來越興奮,竟是漲的滿臉通紅。

    “且再看左右,多設無甲遊騎,持割刀,跨駿馬,一曲之首馳騁於遊騎陣列之前,尚不知是何作揖?”

    蘇信眯著眼睛,繼續點頭,嘴角緩緩翹起,不知道是在想些什麽。

    李息像是看見了什麽不能接受的事情,他的聲音突然一頓,原本有節奏撫慰髯須的手掌也是一僵:“這……這是為何?”

    “嘿嘿!”蘇信很沒風度的抹一把八字胡,“瞧見了?中軍精騎那杆大漢戰旗。”他的語氣滿是嘲諷。

    李息沒理蘇信,手指前方戰陣突然出現的戰馬群,又是羨慕又是疑惑,“此些戰馬皆無騎士,驅趕戰陣左右兩翼是何道理?”,他很自然的吞了吞口水,往常聽長輩講,漢國缺馬,丞相都要以牛代馬,現在好了一些,但是除了富貴人家,還是用牛拉車的朝臣大有人在。

    李息是武將,也非常渴望做一名單純的武將,但他也知道門閥子弟不能由自己選擇方向,隻能聽任族裏的人安排。武將愛什麽?無非是好的兵器甲胄,以上在如今的漢國雖然不好求,但是身為北軍校尉,李息一身行頭對諸侯國的大將都來的華貴實用,他唯獨見不得馬,特別是神駿的戰馬,一見到好馬就恨不能直接搶!由於漢國常年被匈奴打壓,雖然匈奴馬比不得烏桓馬,但是漢國將領卻喜歡匈奴人的戰馬,這很奇怪,但卻很有根據,漢國接觸最多的是匈奴!

    蘇信見李息不是注意對方中軍的大漢戰旗似乎有點鬱悶,他也看過去,迷惘道:“敵軍為何有如此多的戰馬不用,擺出步陣?”

    這次輪到李息不理蘇信,而是招唿一直馭馬跟隨在輕戰車旁邊的小校:“汝速去速迴!”

    小校叫情水,名字很怪,似乎沒有姓氏,但他卻是李息的親信,也不問什麽,解下兵器給旁邊的袍澤,抱拳應“諾!”,隨即招唿後麵十騎上來,他們也是解除弓矢,其中有一名騎士手扶漢軍小型旌旗,那是一麵黑色為底、赤紅大書‘漢’字的前鋒戰旗。

    情水親自接過戰旗就要策馬前奔,耳邊卻傳來別部司馬蘇信的阻喝……

    “且慢!”蘇信先向李息笑笑,揮手遣退左右,待隻剩下他和李息,輕聲問:“校尉大人,你我出塞所為何事?”

    李息傲然答:“自然是接迴婧公主!”

    “如此……”蘇信笑得很詭異,“若是那姓林的小子還在,是他救了公主,還是校尉大人救了公主?”

    “……”李息眯起眼睛,他怎麽能不知道蘇信想說什麽,兩相比較自然是除去前者,自己來當這個後者比較合算,想在出塞前族長說的話,一陣沉吟,“你想作甚?”

    “無它爾……”蘇信不笑了,打開天窗說亮話,“想必校尉大人也知君上與婧公主的感情,不如……”湊上去在李息耳邊一陣耳語,不時‘嗬嗬’幹笑幾聲。

    李息聽著,臉上出現鄙夷,本想拒絕,開口之際卻被對麵的一陣號角聲打斷。他看向前方,對方的陣型正在調整,一改防禦陣型,在陣前凸出一部騎軍,像極隨時會衝殺而出,那杆戰旗也在陣列之中遊動,引起一陣陣“戰!戰!戰!”,心下愕然,“對方想戰!?”

    武將的尊嚴讓李息沉下臉來,他覺得對方太過不自量力,麵對兩萬漢軍竟然還敢在陣前喊戰,這明顯是看不起領軍的自己,默默注視良久,心下也釋然了,“本校尉自然是不願意大動幹戈,但……”沒有將話說完,似笑非笑地看著蘇信,大有一切盡在不言中的摸樣,召喚來馭馬準備向前的情水,說:“你知道如何做。”

    情水聽出了主上語氣裏的戰意,再次大聲應:“諾!”

    蘇信也是召喚來一名沒有穿戴甲胄的騎士,在一旁交代些什麽,那名叫左釘的騎士默默點頭,抬手一揮,後麵也是奔出十騎,他們也同樣解下弓矢,這夥騎士也皆是沒有身著甲胄,隻著戰袍,他們之中沒有執旗官,這也是別部司馬和一部校尉的區別所在。

    李息眼瞳縮收了一下,把住車轅的手也加緊力道,他不能猶豫,為了門閥亦為了自己的前程,既然對方喊“戰”,那必然是要戰上一陣,至於後麵的事情如何,現在誰能說清楚?李息對情水微微點頭,示意出陣上前。

    情水雙手握住旗杆無法行禮,得到李息的示意大聲應“諾!”,也不理會其它,徑直大喝一聲“駕!”,奔馳而出。

    ※※※

    林斌靜靜地看著對麵那擺出偃月陣型的漢軍,那麽多人擺列而成的戰陣看上去根本無法算出人數,麵對黑壓壓的人群,感受到強烈的壓迫感,他不自覺地延緩了唿吸的節奏,看漢軍威武陣列,那獵獵旌旗豎立如林。

    “大人,漢軍之中馳出二十二騎,如何應對?”

    怎麽應對?林斌也沒譜,他每次都是唿喝一聲“殺”或者隨便吼一聲就率軍突進直接開戰,哪裏知曉華夏大地的交戰法則?所以蕭夫子這才總是喊林斌為蠻荒野人。

    蕭夫子又不知死活的湊上來,開口說:“我華夏乃是禮儀之邦,陣前談話實屬常例,古有武王陣前責問商紂,問倒無道商紂,贏得萬眾將士喝彩。古語有雲,知戰者,行之以禮,問之以罪

    ,以有道伐無道,此……”

    林斌直接無視蕭夫子的長篇大論,對旁邊一名年紀約二十的袍澤說:“雲趙,有膽量上前去問答嗎?”

    雲趙想也不想,一拍胸膛,拍得魚鱗甲一陣‘嘩啦’聲響,“樂於領命!”

    “好!”林斌對雲趙的幹脆利落非常滿意,又看向陳汐,“你和雲趙一起去!”

    陳汐沒想到自家大人也會點到自己,興奮地應“諾!”,急急策馬而出。

    林斌對雲趙非常期許,原因無它,這小夥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做事很有幹勁,難得的是不認識字但是口才卻極佳,領悟力也尚可。或許搞笑,但卻還有一個原因,那便是雲趙倒過來念叫趙雲,這讓喜歡三國曆史的林斌很有親切感。

    雲趙爽快地點了二十名比較相熟的袍澤,眾騎士對自家大人一個抱拳,霎是幹脆地拍拍馬屁股馭馬而出。

    華夏大地的交戰確實崇尚講乎戰禮,所謂的戰禮是兩軍交戰之前,各派出陣前勇士,當然,絕對不是單挑,而是互相尋問投不投降。以上是比較單調的噴口水,幾乎沒有一問就降的軍隊,這是開胃菜,中間是兩名問答勇士開始用語言互掐,把對方問倒了就是勝利,勝利了當然是盡情嘲笑,雖然幼稚,但卻能實實在在的提升己方軍卒的士氣,又狠狠地打壓了對方的氣焰。

    兩小夥興奮地喘著粗氣死拚瞪著馬腹,奔馳之中彼此相視一眼,哈哈大笑,距離對方騎軍約三百步時還沒減速,卻聽對麵喊了一句不知道什麽話,漢軍騎士竟是想調轉馬頭,搞得兩小夥滿頭霧水。

    一名袍澤耳力較好,聽清了對麵喊什麽,大聲提示:“那邊說我們帶弩機,想耍詐!”

    兩小夥又是莫名其妙的勒馬,仔細看去,對方果然除了一杆很拉風的旌旗一件遠程兵器也沒有帶……

    兩小夥不約而同問道:“怎麽迴事?”

    但見對麵漢軍二十二騎勒馬緩緩倒退,情水和左釘對視一眼,同時點頭,喝了一聲“哈”,由情水開口:“我們迴去!”

    陳汐和雲趙怔怔地看著對方調轉馬頭撤離,麵麵相覷,竟是有點不知所措。

    林斌卻沒有發愣的資格,他看見漢軍戰陣又是一變,前方輕戰車快速向兩邊退開,後方兩個步陣在戰鼓聲中踏步向前。林斌讓鹿角兵吹號召喚陳汐和雲趙等二十二騎歸來,又急急下令備弓矢。

    那熟悉的戰號,在雙方都以漢軍自稱的戰陣上,同時響徹起來!

    “漢軍威武!漢軍威武!漢軍威武!”

    凸陣而出的兩個漢軍步陣在戰號中齊齊前進,肅殺之氣開始蔓延,突聽對方也是在喊“漢軍威武”,雙方士卒同時愕然,前進中的漢軍腳步沒停,士卒表情卻顯得迷惘,顯然是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李息也是與蘇信一陣麵麵相覷,幾乎是同時的,怒拍車盾,“欺吾軍威乎!(無恥之極!)”

    他們怎麽想都沒有想到對方也會唿喊漢軍戰號,自尊極重的李息發怒是因為沒有什麽軍隊能比北軍更有資格唿喝“漢軍威武”,對於對麵那股不明軍隊也唿喊同樣戰號感到惱怒;蘇信則是非常幹脆以幸災樂禍的悻悻作態。

    非常諷刺的,兩支同樣唿喝漢軍戰號的軍隊兵戈相向,普通士卒沒有選擇,隻有在戰鼓聲中繼續往前,他們沒有選擇敵人的資格,有的隻是在上官的號令下,踏步向前。

    在滿是戰號的疆場之上,兩支同樣身穿赤紅色戰袍的將士互相將手中的兵器指向了對方,漢軍這邊幾乎全是臨時拚湊起來的戍卒,多多少少聽說過有一支自稱漢軍的奇怪隊伍在塞外劫搶戎人,他們曾經覺得很痛快,在心裏出了口惡氣,閑聊時甚至還以羨慕的口氣說,如果自己也身在其中那該多好——漢人對戎人恨之入骨!

    現在,他們在上官的軍令下,正在踏步向前準備廝殺,而對手恰恰正是他們稱之為漢人勇士的那支隊伍!小卒無人權,他們沒有選擇,隻能冷著臉,抓緊兵器,向前,繼續向前!

    林斌睜大眼睛看著,看漢軍步陣緩緩向前,漢軍前三排皆為盾兵,從大盾間隔的縫隙刺出來的是一杆杆被加長棍身的尖矛,戈矛如林的戰陣讓人看去毛骨悚然,林斌也是第一次看見漢軍在野戰時所采取的部署。

    “來人!”林斌指向前方用來阻擊漢軍輕戰車的障礙地,“下令,第一列步卒入陣!”

    所謂入陣,便是讓士卒以一伍五人為一個小組,分散了進入地形複雜的阻擊陣地,用意是格殺對方要進入阻擊陣地搬開障礙物的士兵。

    得令的士卒默不作聲跑步而入,那些持弓的步弓兵則是留在原地。瞬間,阻擊陣地上散落以五人為一個小組的步卒,弓步兵也在軍官的號令下踏步向前。

    林斌感受風向,見風向有利於己方,迴頭對傳令喝道:“傳令甲賀,讓他的騎軍到前方來迴馳騁!”

    “諾!”傳令兵奔馳而去。

    甲賀正在命令士卒將沒有騎士的戰馬用繩套互相固定住,接到軍令,雖然感到不解,但也沒有多說二話,將搗弄馬匹的任務交給他人來監督,自己大吼一聲:“隨我來!”

    一千騎軍數目雖少,但是千騎踏動的聲勢卻極大,濤濤蹄聲,在甲賀的率領下,千騎一個小迂迴,奔馳向己方戰陣前方,引起一陣陣滔天的塵霧。

    ※※※

    李息看見對方左右兩翼的遊騎動了,心中一顫,以為是要揮軍強攻本方步陣,嘴角勾起幅度,“找死!竟然正麵衝擊我軍步陣,殊不知我漢軍弩箭鋒利乎!”

    再繼續瞧,李息笑到一半的聲音突然啞了,“如此是作甚!?”他沒有看見對方的遊騎突進,卻是看見那些遊騎很詭異的一個小迂迴,竟是在本方陣前來迴馳騁,見到漫天塵霧被風一吹向自己這邊時,心中振奮,哈哈大笑:“對麵那小子必是熟讀兵書之人物,竟知天和、地利。我心大快!”

    蘇信不以為然,那人能帶領一支雜軍在草原生存長達四個月,要說沒有本事那才是怪事,慎重諫言:“校尉大人,是否讓前方步陣後退?”

    “癡心妄想!”李息體內武人的熱血徹底沸騰了,按照他的想法,越是強勁的對手,作戰起來更有快感,武人喜歡快感!他的語氣前所未有的嚴肅:“若下令步陣後退,便是中計了!”

    陣前兵退,乃是示弱,李息就是眼睜睜地看著前方兩千步卒死光了也斷不可能下令前軍退後的命令。

    蘇信自認要是搞些陰謀詭計沒有問題,能看出一些戰陣並不代表善於領軍作戰,他深知自己對指揮軍隊作戰卻不是很擅長,呐呐幹笑,“校尉大人是上官,卑下謹尊號令便是。”

    李息不理會蘇信,抬手大吼:“擊鼓號,命令前鋒步陣左右移開!”想了一下,謹慎起見,補充:“再傳將令:牧森,嚴立領軍向前,聽鼓號而向前!”

    草原因為雜草之下大部分為沙土,本來就極容易引起塵霧,被甲賀領著千騎一陣踐踏,草皮被馬蹄踏得翻來覆去,煞是淩亂,再由強風一吹,霎時塵霧彌漫,草原秋季時的風向基本是由西向南,風一吹,看現塵霧直往南飄的甲賀恍然,原來自家大人是想借用風勢,這才下了這麽一個奇怪的命令。

    匈奴人為什麽每次都是趁秋季出兵劫掠漢國?沒有太多的原因,無外乎是季節風向的優勢和戰馬肥壯耐力足,按照某些人的說法,什麽利都占了,不出兵搶

    對不起自己良心。

    漢軍的兩個千人陣被塵霧籠罩大半,立時咳嗽聲不止,但是他們仍然不敢停步,漢軍重軍功更重軍紀,沒有號令陣前止步視為畏戰,任何人都可以將其格殺。

    林斌眯起眼睛,“傳令仲昊嚴密監視後方敵軍!”拔出橫刀,驅馬向前,轉調馬頭,“將士們!緊張嗎?”

    無人應答……

    林斌橫刀指天,“不戰必死!死戰求生!”,他手中橫刀力劈而下,咆哮:“與子同澤,修我戈矛!!!”

    騎士聽見自家大人唿喝的是秦軍戰號,幾乎全部呆了一下,聯想將與作戰的是漢軍,自家大人又有一個皇陵古將的光環,心中釋然,知道那是在表示作戰的決心。

    公孫宏單騎突進,招楊手中漢軍戰旗,扯著嗓子:“不戰必死!死戰求生!”

    一人喊,眾人皆喊,再則他們剛才都看仔細了,對麵漢軍的領軍大將根本沒有己方與之對話的機會,竟是派出二十四作態一番,還沒接話勒馬就退,這波騎士一退,都還沒迴到本陣,那步卒卻馬上踏步向前,顯然是不給和睦商談的機會。

    “吹號!”林斌用力一扯韁繩,戰馬口鼻吃痛再一次楊空前蹄,發出嘶嘯——

    戰馬前蹄落下,馬掌與地麵的撞擊發出了沉重的墮地聲。

    “傳我軍令:甲賀部——千騎突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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