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斌正聽得雲裏霧裏,有人來報,公孫宏已經尋找好駐紮地點,林斌借口需要親身去看一下,讓蔣朔、韓助等人好好休息,但是卻把鹿吾左木帶走。

    林斌把鹿吾左木帶到自己的車架,向他介紹燕子,很清楚地告訴鹿吾左木,燕子是他的女人。

    鹿吾左木自然是非常恭敬地問好,但卻沒有喊燕子“嫂子”,這時的法則就是陪寢的女人不等於是妻子,這讓燕子心裏極為失落,但她還是很熱情地喊了聲“自家的兄弟哎”,用意是告訴鹿吾左木‘你家兄長目前隻有我這麽個女人,你應該尊重我’。鹿吾左木這才當著林斌和燕子的麵恭恭敬敬地行了兄嫂之禮,這總算讓燕子有了笑容,更為熱情地招待鹿吾左木。

    林斌心裏高興,壓在心頭的那塊重石似乎也因為見到了熟人變得不是那麽重了,他讓秋菊和春香為鹿吾左木尋來戰袍,又對旁邊的甲賀說,“去找來魚鱗甲和橫刀。”

    甲賀自然是知道林斌和鹿吾左木的交情非其他人能比,應了聲“諾”轉身離開。

    限於條件車架並沒有完全遮掩起來,隻遮住了左右和上方,也因為這樣鹿吾左木自然是無法清洗身軀,隻是草草的擦拭一下就換上戰袍。

    林斌一直在旁靜靜地看著,當他看到鹿吾左木身上的傷疤,心裏唏噓不已。那布滿上身和大腿的傷疤在講述鹿吾左木曾經遭遇多場苦戰,一直在生死線上徘徊,也由衷地驚訝鹿吾左木生命力的頑強。

    林斌看到後背左臂處、肋骨處的兩個橢圓形傷疤時,他再也噓唏不起來了,大概能猜中那是為了替自己擋箭受的箭傷。

    “來,我為你束簪!”林斌知道為這時除了使女(貴族叫侍女)外,隻有家長和生死之交才會為一個男人綁簪,這是一個誰也說不清楚的風俗,大概是表示期許和看重的意思。

    “公孫宏原先告訴我,竇史顏被抬到傷兵營,後來又告訴我失蹤了。這是怎麽迴事?”

    “這……,左木也不甚清楚……,城牆之上實乃混亂,當時、當時……隻知殺敵,並無注意。”

    林斌感覺鹿吾左木似乎不想說真話,知道隻能慢慢套出話來,不能急切。他接過春香遞來的綸巾,環過鹿吾左木亂糟糟的頭發,這頭發太過幹澀摸上去像極一拉就斷,從這裏也能判斷鹿吾左木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梳洗。

    “謝謝你替我擋箭,我欠你一命。”

    “兄長這是說甚子話,若無兄長,左木早已死在馬

    邑,此話斷不可再說。”

    這時,甲賀拿著魚鱗甲和橫刀湊進來,看見林斌在為鹿吾左木束簪,會心一笑又退出去。

    “我知道你們都不喜歡公孫宏,認為他是個自私小人,但是我能理解公孫宏,是個人就想要活下去,隻是他不懂掩飾野心,次次表現得讓人心生反感。現在是危難時期,我想請你忍住怒氣,以後我自然會給你一個交代。”

    鹿吾左木突然轉身迴頭,這一動,原本快要豎好的發簪又亂掉。他認真地看著林斌,感受到林斌眼中的無奈,遲疑說:“這是為何?我知兄長有容人之量,也知乃是美德。但也不可慣縱如此人物,今時他可騙你,日後難免為了己欲生出歹心!”

    林斌苦笑,“甲賀和霜也是這麽對我說,說一定要殺掉公孫宏,不是我下不了手,而是不能殺。一旦我心狠殺了公孫宏,你會怎麽想;甲賀會怎麽想;將士們又會怎麽想?這世界上本來就沒有絕對的壞人也沒有絕對的好人,我要是把公孫宏殺了,可以肯定,痛恨公孫宏的人起先會很開心很解氣,但是開心的時間不會太長,接下來就該會想‘我是不是哪天也會被殺?’,兄弟……,我要隻是個小卒倒無所謂,身為一眾之首,我不能想殺誰就殺啊!”

    鹿吾左木脾氣拗直極了,“那兄長就願被那小人利用!?”

    “利用?”林斌知道鹿吾左木記恨公孫宏,所以說話口氣很衝,他再次苦笑,“我們不是認識一兩天了,連你也覺得我明知道是在被利用還不醒悟,可以想象不知道有多少人認為我是公孫宏的傀儡。我對這裏什麽都不清楚,隨時都有可能因為一點疏忽害大家送命,又誰有知道我的苦衷?”

    林斌還有話沒明說,他當然知道是在被利用,但是誰利用誰還很難說,偏偏又不能把自己的用意跟人解釋,這才造成自己給人的印象是白癡,是傀儡。

    鹿吾左木瞪大眼睛,想起一兩個月來的鼠竄狼奔,又想起以前公孫宏對自己所做的種種,終於怒斥:“難道不是如此!若非公孫宏野心太甚,我等怎會有今時今日!可知曉我是如何死裏逃生才尋得此處,可知曉竇兄弟現今在何處!”他變得很激動,“若不是公孫宏這小人在城牆之上的疏忽,竇家兄弟怎會跌下城牆被匈奴人俘虜。”

    林斌先是一愣,最後睜大虎目,咬牙切齒,大吼:“你說是公孫宏把竇史顏推下城牆!!?”

    鹿吾左木避而不答,“如今你已知曉真相,如何?殺不殺!?當殺之!”他恨不得林斌馬上衝出

    去殺死公孫宏。

    外麵突然響起刀劍出鞘聲,幾名負責護衛車架的士卒同時大聲驚問:“大人,出了何事!可要進來?”,甲賀更是幹脆持刀跳將起來,整個車架一晃,他急衝衝地鑽進車架,卻見沒發生什麽事,在林斌的示意下悻悻地退出去。

    燕子更是被吼聲嚇得丟掉了捧在手上的木樽,一碗珍貴的豆粥就這麽灑在車架木板上,她“呀”的一聲蹲身收拾,也不敢打擾兩個男人之間的談話。

    至於秋菊和春香兩丫頭,她們早已經縮成一團在旁邊瑟瑟發抖。

    鹿吾左木見林斌死死盯視自己的眼睛,開始變得心虛,“雖非如此,但不遠爾……”

    鹿吾左木被這麽一攪,知道林斌不會聽了自己片麵之詞就動殺機,他心虛地抽了一下臉皮當是表達歉意。

    巨大的心情反差讓林斌既無奈又心痛,他就不知道為什麽每個人都把他當成除了一身蠻勇什麽都不懂的傻瓜?難道不了解現時的風俗,又不了解地理位置,虛心接受別人的意見就是個傻瓜?難道真的要獨斷專橫,因為不準確的判斷把所有人拉進地獄,這才算是聰明人?

    林斌剛剛還在開心鹿吾左木歸來,但沒想到鹿吾左木也當自己是個傻瓜,竟然想要使這麽蹩腳的借刀殺人計。他為了自己,也為了隊伍的安全已經忍受夠久了,沒想到換迴的是這樣的結果。

    如果要用一句成語來形容林斌現在的心情,那隻有四個字能形容,那便是:痛徹心扉!

    “你……你換上衣物就走吧。”林斌的聲音很落寞,說不出來的悲傷,“我需要一個人安靜一下。”

    燕子是個細心的女人,她察覺林斌不對勁緩緩挪動身子,過去靠在林斌身上,不斷用眼神示意鹿吾左木說真話。

    鹿吾左木死硬地憋了一會,看到林斌滿臉皆是失望,甚至不想看見自己,要趕自己走,他終於模模糊糊說出真相:當時隻看見公孫宏刺中一個匈奴兵,匈奴兵沒有死透想揮刀剁向公孫宏,竇史顏見了哇哇大叫衝過去要殺掉那匈奴兵,不料公孫宏卻把匈奴兵推出去,公孫宏見竇史顏哇哇大叫衝將過來,竟是揮劍要斬,竇史顏刹身不住持戈橫檔,公孫宏斬勢太猛,斬中棍身,竇史顏跌退被矮牆絆倒,就這麽滾落外城牆……

    “你走吧,下去好好歇息,甲賀會安排你的住宿……”

    林斌不再說話,緩緩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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