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斌來到公孫宏身邊,低聲問:“現在我們怎麽辦?”

    其實他不是很喜歡公孫宏,他總覺得公孫宏的眼神有些陰沉,但是現在公孫宏卻是唯一醒著可以交談的人,他不熟悉這裏,無法做出正確的判斷。

    “拋棄昏迷的竇史顏和鹿吾左木,我們繼續向東北方向逃,到達代郡旁邊的臧水河我們就安全了。”公孫宏不假思索的建議。

    林斌沒有馬上迴答,他必需清理一下傷口,左肋的傷口滿是沙子且一直有陣痛,若不快點清理肯定會惡化,他從前衣袋掏出一小急救包,從裏麵拿出一捆紗帶放在大腿上,脫掉上衣,依靠觸感觀察傷口,又解開別在武裝帶的水袋,忍痛清洗傷口……

    黑暗中,公孫宏一直不明白林斌在幹什麽,聽見水聲時以為林斌是在飲水,忍不住喉結上下挪動,霎那時卻發現不是那麽迴事:“你怎能如此糟蹋珍貴的水!”

    林斌還是沒有迴答,他自言自語:“沒有光線使用消毒藥物,希望傷口不會發濃”,不過他認為這樣的機率不高,以現在的條件無法完全清洗傷口的沙土,悶熱的天氣下沒有經過消毒的傷口發濃是早晚的事情。

    他將水袋湊到嘴邊喝了幾口水,隨即把水袋遞給還在埋怨的公孫宏,“你說得對,最佳方案是拋棄他們獨自逃生。不過,我做不到,他們既然把性命托付給我,我就有責任把他們帶到安全的地方,那之後……就不是我所能左右的了。”

    “果然是婦人之仁!”公孫宏沒有把水袋還給林斌,而是緊緊握在手上,生活在邊疆沒有人不知道水源的珍貴,“那你說應當如何?再過不久,匈奴人肯定還會從原路迴來,我們在這等死?”

    林斌遲疑了一會,還是不想放棄昏迷中的竇史顏,他來到這裏後,除了老伯外就數竇史顏與他講的話最多,想要在完全陌生的環境生存下去,沒有夥伴是絕對不可行的。在這夥人中公孫宏追求個人利益且為人陰沉,不是一個好的夥伴,林斌也不熟悉鹿吾左木,唯有竇史顏個性率直是最理想的夥伴。

    “你想獨自走可以,但是要把水留下!”林斌說的斬釘截鐵,他當然知道不能在這裏久留。

    “你!”公孫宏下意識的抓緊水袋,正思量著說些什麽,還沒反應過來已經被撲倒,隻覺得手腕一痛,手中的水袋被奪,黑暗中一雙銳利的眼睛死死盯著自己,“你這是作甚!?”

    “不做什麽。”林斌說著爬向竇史顏,稍微檢查一下竇史顏的鼻息,發現氣息很

    弱,想拔下尚留在左臂的箭矢,卻沒有足夠的光線隻得作罷,“要麽背起鹿吾左木一起逃生,不然你自己走。”說著,他已經把竇史顏橫抱在胸,隻等公孫宏做出選擇就要離開。

    公孫宏明白了,林斌隻在乎竇史顏,其他人的死活並不在意,有意想搶迴水袋卻沒有把握,他知道在荒原中沒有水必死無疑,無奈之下隻能艱難的背起鹿吾左木跟在林斌後麵走。

    這一走,就是走了一整夜沒有停歇,在夜裏遭遇了幾股匈奴騎兵都險向環生的躲了過去,直到拂曉時才沒有追兵。

    越向代郡前進,路上的景色越是不同,原本的戈漠被一片草地取代,地形也不再是一片平原,這一帶多有山坡,林叢一般是在山坡腳下,有時還能找到溪水,這也讓原本饑渴的他們飲足了水份,途中鹿吾左木也醒了過來,隻有竇史顏還是昏迷不醒。

    林斌把水袋灌的滿滿的,蹲在溪邊稍微默算了一下,他們一直往東北方向逃竄了十餘裏,離公孫宏說的代郡還有近百餘裏的路程,他們不敢在白天繼續前進,依靠公孫宏對這一代地形的熟悉找了一片荒林躲避。

    他們一直前進到荒林的腹地,一路走來有林斌的存在,他們沒有留下明顯的痕跡,直到找到一片幾平方米的空地,這時天已經是大亮。林斌幫助竇史顏把左臂的箭矢取了下來,清洗傷口後簡易的消毒一下便包紮起來。當然,有了光線他也絕對會重新清理自己左肋的傷口。

    公孫宏對林斌十分好奇,他總是看見林斌從那件奇怪的衣服掏出一些奇奇怪怪的小東西,比如十分潔白的紗布還有一小瓶長形鐵罐子。他就不懂那一小捆的東西為什麽能拉出那麽長的白布,而且那白布的構造十分的奇特,似乎是網狀的,而且極容易扯斷,對那瓶可以噴出薄霧狀液體的東西就更好奇了。他並不知道林斌檢查自己身上的物品後,曾經發出無數次歎息。

    林斌莫明其妙來到這裏後,身上的物品已經大部分丟失,隻剩下了上衣內袋的大急救包;右胸袋的小急救包和幾片內服消毒片、一瓶皮膚消毒劑(次氯酸鈣片劑,用於清洗被皮膚性化學武器汙染的皮膚表麵);一把軍用匕首;當然還要算上腳下穿的軍靴和身上的迷彩軍裝,除了這些他已經一無所有。

    他常在想如果背囊和單兵作戰裝備還在那就好了,那可是一把共和國最先進的連射狙擊槍和近百發的子彈,當然還有規模殺傷性的手榴彈;背囊裏的物資也足夠他在最惡劣的環境生存一個月。

    歎息已經沒用,

    現在林斌還有點迷茫,他一直最想知道的是這個陌生的地方是怎麽樣的一個世界,在和公孫宏的交談中,他總算明白現在是景帝(劉啟)後三年,不過這個信息對他來說沒什麽用,最有用的信息是,這個時代的漢國北疆是一個非常不安全的地方,每年匈奴人都會南下進行劫掠,首當其衝就是雁門一帶,這讓林斌想起了半個月內發生的所有事,印象最深刻的是匈奴人攻破雁門關後對漢人的大規模屠殺。

    “你為什麽會認為到了代郡就會安全?”

    “匈奴人一直以河朔地區作為攻擊我漢國的前沿補給地,這次匈奴人主要的攻擊目標是大漢國的皇都長安,雁門郡和其它郡縣隻是遭魚池之殃。代郡與雁門郡不同,這次陛下調動了雁門郡的守軍卻沒有迴調代郡的守軍,依我判斷,代郡有充足的兵力,匈奴人必然不會像攻擊雁門郡那般強攻代郡,所以,代郡大部分地區必然還在我大漢國的掌握之中!”

    “魚池之殃……,就是這麽一個魚池之殃就死了那麽多的人。”林斌臉色黯然極了,“我們需要在這裏躲避多久?”

    “不長,匈奴人已經退兵,為安全起見,我等不宜在此久留,等待天黑就走,不然等大股匈奴人從這裏經過,匈奴人有可能會放火燒林,那時就危險了。”

    林斌轉頭看向昏迷中的竇史顏,又看向在一旁不發一語的鹿吾左木,心下有點遲疑,現在竇史顏十分虛弱,在次進行長途的奔波極有可能會喪命。

    “以前匈奴人經過樹林總是會放火燒林嗎?”

    “那倒不是,隻是這次有萬餘漢人逃跑,這樣的事情是近三年來第一次發生,匈奴人極有可能為了泄憤放火燒林。不怕一萬、隻怕萬一,你若不走,我和鹿吾左木走。”

    這時鹿吾左木總算出聲,“在下隻願與林壯士同行。”

    公孫宏臉上的表情一僵,嘴唇哆嗦了兩下,“那好,我獨自走。但是請林……林壯士應許一件事。”他停頓一會,“把水袋給我,再給一點匈奴人的肉蒲用以路上充饑,我若尋得人,必會帶人返迴相助你等。”說完,表情期許的看著林斌。

    林斌一言不發的掏出搶來的匈奴人的肉蒲,翻開粗布分出幾塊黑黑的肉蒲,“可以給你肉蒲。水袋昏迷的竇史顏有用,不能給你。”

    公孫宏的表情再次一僵,“那好,把彎刀給我路上防身。”

    林斌堅決搖頭。

    公孫宏又說,“躲在這裏要兵器何用?我是要出去尋

    人幫助你等!”他的聲音和表情都非常真誠,讓人聽去十分相信他說的話。

    而在這時,鹿吾左木卻是冷笑,“不說林壯士不信,邊郡有誰會相信你公孫遊俠會有這等好心腸?”

    遊俠是漢時的俠客,不過一般被平民視為街痞無賴,他們藐視法律,以武犯禁,通常沒什麽好名聲,強勢的遊俠在某些地方更是一方雄霸,一唿百應。

    鹿吾左木一插嘴,氣氛變得怪異起來,樹梢的陽光照射在公孫宏臉上,看去極為猙獰,而林斌則是滿不在乎的撫摸左肋的傷口,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這樣怪異的氣氛一直僵持到竇史顏發出一陣呻吟這才被打破,林斌聽到呻吟聲霍地站起來,他來到竇史顏身邊拿起水袋湊到竇史顏嘴唇邊,竇史顏感覺到嘴邊的濕潤下意識的飲水,或許是太過急切,被水一嗆咳嗽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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