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思禮說:“怪不得劉姑姑反應那麽大。魚不用送了,這東宮裏到處都是眼線,送了會打草驚蛇的。等見明日見到謝太傅,我跟他說也是一樣的。”


    “那我這魚怎麽辦啊?”小虞歪著腦袋想了想,“烤了吧。”


    “你不是說有毒素?”


    “哎呀,”小虞笑著說,“反正你都吃了那麽多魚了,也不差這一條了。沒事,吃吧,一時半會兒死不了人。等素霓姐迴來了,讓她來給你看病。”


    燕思禮:“……好,好吧。”


    為了不引起劉姑姑的懷疑,燕思禮提議去湖邊烤魚。就在他們眼皮子底下。


    太陽偏西,湖邊最是涼爽,黃魚抬著架子和殺好的魚先在湖邊布置下了,貼身侍女茯苓還備下一張小桌,兩個墊子,還有釀製的果酒,辣椒麵和孜然粉。


    他們三人去到湖邊時,魚已經在烤架上烤著了,老遠就能聞到香味。


    “茯苓姐姐,怎麽迴事啊,這有三個人呢。”小虞指了指衛驚鴻。


    茯苓連忙起身:“太子殿下恕罪,奴婢這就去拿。”


    小虞歎氣:“小木頭,飛白先生說你好歹是個禦前侍衛,怎麽這麽不受尊重。”


    衛驚鴻掀了一下後衣擺,就地坐下來:“我不在意。”


    小虞托著下巴看著湖裏的一群人在那兒為了抓條魚上躥下跳的,實在好笑,但是劉姑姑仗著自己是掌事姑姑,光是站著罵人,根本不動手,心裏就有了主意。


    她朝衛驚鴻伸手:“我的彈弓給我。”


    燕思禮立馬抱住了自己的肩膀,前幾天她在樹上說是打鳥,但是一彈弓之後,反倒打著了他的肩膀,到現在還疼著呢,好在是沒有人看見,要不然又有文章可做了。


    “你看準點。”


    “前幾天那是意外嘛,當時樹擋著我了。放心吧,這次保準百發百中。包子,你平時是不是老被這個老巫婆欺負?”


    “也沒有欺負,就是我很討厭她。她老是讓廚娘做我不喜歡吃的菜,還老是私吞錢財。”


    “好,今天我就幫你報這個仇!”小虞鼓起了小臉,從地上站起來,手心伸向衛驚鴻,“給我石子。”


    衛驚鴻把撿好的石子放到她手心裏。


    “看好了。”


    小虞眯起眼,拉起彈弓的皮筋,對準了那邊劉姑姑的屁股,然後一鬆手。


    片刻後,隻聽見湖中間想起了劉姑姑的慘叫:“誰啊!”


    小虞哼了一聲,繼續從衛驚鴻手上拿石子,對著劉姑姑和幾個很討厭的宮女一頓投射,哇哇的慘叫聲此起彼伏。


    讓你罵我,讓你們背地裏欺負肉包子,今天姑奶奶給你們打成豬頭!


    “嗯?沒石子了嗎?”小虞玩得正高興,迴頭看見衛驚鴻沒有再給她撿石子,“你怎麽不撿了?”


    衛驚鴻站了起來,看向那邊涼亭的方向:“有人來了。”


    燕思禮也迴頭看過去,不過片刻,便看見裕太妃帶著幾個夫人朝湖邊走來了,身後還跟著一小串打扮精致的千金小姐,應該就是選好的妃子。


    那些太子妃備選人看起來年齡都比燕思禮大,同齡的沒有幾個,還都長得一副尖酸刻薄,趾高氣揚相。


    “完了,最可怕的老巫婆來了。”小虞看裕太妃鐵青的臉色,說,“肯定是來找我麻煩來了。”


    燕思禮說:“告狀告得這麽快。”


    “太妃奶奶。”


    “太子不必多禮了。都起來吧。”裕太妃往湖裏看了一眼,“這是怎麽迴事,這東宮是沒有事情可做了麽,全都跑去湖裏抓魚像什麽樣子?”


    “太妃奶奶,他們犯了錯,被我罰去抓魚了。”


    “太子。”裕太妃看著小虞和衛驚鴻,“這簡直是胡鬧!你一個太子不好好讀書寫字,在湖邊烤魚,這像什麽樣子!讓你去選妃你不去,我當是要用功讀書,沒想到跟著這個小丫頭在這裏胡鬧!”


    “太妃奶奶,我們沒有胡鬧。”小虞說,“我們是來監督他們抓魚。”


    “還說沒有胡鬧!堂堂太子,金枝玉葉,你以為都跟你一樣是個鄉野丫頭嗎?簡直不成體統,傳出去是給皇家丟臉。你知不知道?!”


    “鄉野丫頭怎麽了,烤個魚就不成體統了?”小虞一臉正義地說,“那圍場秋獵,太子殿下不是要親自打獵,與大家一起飲酒吃肉嗎?怎麽換成抓魚就不行了?怎麽就給皇家丟臉了?”


    “好啊,你是沈飛白府上的丫頭吧,我不管你是不是鄉野丫頭,今天我都要好好教你什麽是皇家的規矩!”


    “您教不著我。”小虞說,“我不是宮裏的人,你們皇家貴族的那些規矩教不著我,我也不會聽。我是沈飛白的妹妹,哥哥說了,我要是做錯了事情,他會罰我,別人都輪不到。”


    裕太妃氣極反笑:“好啊,好啊,沈飛白教得好啊,就教出這麽一個不懂禮數,不敬長輩,目中無人的丫頭!真是口齒伶俐啊!”


    裕太妃旁邊的幾個人夫人也添油加醋:“是啊,我當初還以為沈翰林把妹妹送到東宮,安排在咱們太子殿下身邊,是要做好太子妃的準備的,誰知道,居然是這麽個野丫頭,這要是做了咱們殿下的太子妃,以後就是皇後,這樣的人怎麽拿得出手,放到台麵上,可不要讓天下人貽笑了。”


    “所以我說嘛,還是奉天城裏的千金小姐們好,你看看這一個個的,又水靈又乖巧,還從小學琴棋書畫,上過學堂,識字,名門閨秀,知書達理,這才是太子妃的典範。”


    “誰說我要當太子妃了。”小虞一臉無畏地說,“你們稀罕這個東宮太子妃,眼巴巴地趕著求太子娶妻,我可不稀罕。琴棋書畫有什麽好的,名門閨秀,世家千金又怎麽了,我姐姐說了,每個人都不用活成一個樣子的。再說了,會那些再多有什麽用,能幫邊城的將士們打戰嗎?能保護那些流離失所的老百姓嗎?你們這些穿金戴銀,金枝玉葉的人能站在這裏罵人,害人,諷刺別人,還不是因為你們說的那些鄉野村夫,識不得幾個大字的人在戰場上廝殺,保護你們嗎?你們這樣的人,有什麽資格看不起別人?”


    “你這個……”


    “我告訴你們,我不稀罕,也不想要做太子妃,被你們關在這個冷冰冰的地方。我以後要習武,練劍,我的理想可不是在這裏跟你們這樣的人為了爭個什麽妃子而勾心鬥角,我以後是要騎馬,是要拿劍去戰場上殺敵的,你們看不上我,我還看不上你們!”


    “果然是沈翰林家的啊,啊?好,好,來,把她給我帶迴我宮裏去,我親自調教。”


    燕思禮攔在小虞跟前:“太妃奶奶,何必跟一個小姑娘生氣,未免太沒有風度了。我並沒有覺得她影響了我讀書寫字,我要是這麽輕易就被影響,以後還怎麽治國?更何況,她是我的朋友,住在我東宮,就是我的人,太妃奶奶要帶她迴去,我不同意。”


    “太子真是長大了。”裕太妃冷冷一笑,“愣著幹什麽,動手!”


    一道白光閃過,一擁而上的太監們頓時後退幾步,不敢動了。


    衛驚鴻拔劍站在燕思禮和小虞前麵,劍上照著裕太妃氣得發白的臉。


    “反了!竟然敢拔劍!你要弑君嗎!去找李衛尉!”


    “他是衛家二公子,衛家是太祖爺爺親封的禦前侍衛。”


    衛驚鴻冷聲接話道:“禦前侍衛,隻聽儲君天子的命令。若君主遇險,可殺之。”


    可殺之——


    裕太妃一怔,腳下不穩,往後一退,旁邊的人連忙扶住了她。


    “太妃……這……”


    裕太妃急促地喘著氣,指著他們道:“看看,我們好好的太子殿下被你們兩個都教壞了!果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今天我說了算,有本事你拿劍砍了我!”


    “太妃,您這說的什麽話啊,太子殿下還小,不懂事……”


    幾個夫人又是一通勸慰。


    對麵的三個人仍然保持著剛才的姿勢,一步也沒有動。上前想要抓人的太監們一對上衛驚鴻那把雪白的長劍心裏就犯怵,再和他冷冰冰的,沒有人情味的眼睛對視上,更是一步也不敢上前,雙方就這麽僵持住了。


    直到沈飛白從八角亭的另一邊跟著黃魚過來了。


    “裕太妃。”


    “沈翰林。”幾個夫人行完禮之後,就立馬抱怨起來,“你可得管管你家這個小丫頭啊,這出言不遜,竟然敢跟長輩頂嘴。”


    “還把好好一個東宮鬧得雞飛狗跳的,一個女孩子,成天就是要打要殺的,像什麽樣子。你看看,剛才還教唆著要拿劍殺人啊,這……”


    “諸位夫人。”沈飛白今日沒有了往常待人的笑容,神色冷漠,看她們的眼神裏也有很著強烈的不耐煩,“小孩而已,何必在意。你們也說了,這是東宮,太子才是這兒的主人,除了他,誰也沒有資格說什麽。”


    燕思禮點點頭:“是。我覺得此事無足輕重。太妃奶奶和諸位夫人要是沒什麽事就都迴去吧。”


    裕太妃深吸了口氣,看著沈飛白:“好個沈翰林。”


    沈飛白冷冷道:“太妃慢走。”


    “這些可都是萬裏挑一的千金小姐,就留在東宮吧。”裕太妃說完也不管燕思禮答不答應,轉身就走了。


    燕思禮看向沈飛白,沈飛白對他點了點頭。


    “飛白先生,出什麽事了?”燕思禮看他臉色很不好,便問了一句。


    沈飛白看向小虞:“我來帶小虞迴去。”


    “您不是說小虞要在這裏待一段時間麽?”


    “素霓姐姐受傷了,我帶她迴去看看。”沈飛白牽起小虞的手,“跟我走吧。”


    沈飛白走前囑咐燕思禮:“有什麽事等會兒謝憫會過來,他最近來這裏的時間會比較多。有任何事情第一時間跟他說。”


    “我知道了。素霓姐姐傷得重不重,要不要叫薑太醫過去看看?”


    “嗯。太子殿下放心,薑太醫那邊我已經找人去請了。臣告退。”


    出了東宮,小虞緊緊攥著沈飛白的手,有些緊張地問:“素霓姐不是去送什麽東西了嗎,怎麽會受傷了,是不是很嚴重?”


    “沒事。”沈飛白摸摸她的腦袋,“現在還在昏迷,等太醫看了之後就能好了。”


    “嗯。”


    迴到沈府,薑太醫剛提著藥箱進去了,門外好些婢女端著盆忙進忙出,小虞看見那盆裏麵有很多血水,嚇得打了個一個哆嗦。


    “放心,無礙,無礙。”


    素霓躺在床上,已經換過了幹淨的衣裳,腹部的傷口把衣裳染成了紅色。


    薑太醫坐在床邊,先號脈之後,然後對沈飛白說:“沈翰林放心,沈夫人身上雖然看著傷口比較多,但是都沒什麽大礙,腹部的劍傷也刺得不深,等我清理傷口,用完藥,再縫針就差不多了。”


    “有勞薑太醫了。”


    “沈翰林客氣了。你們都出去吧,留下兩個婢女。”薑太醫拿過藥箱,開始處理傷口。


    沈飛白和小虞在門外等。太陽落山之後,薑太醫出來了。


    “沒事了。這幾日好好休養,不要用劍,靜養就好,還有飲食清淡,滋補要適當。”她把一瓶藥遞給沈飛白,“這是藥膏,每日塗三次,用在那些大大小小的傷口上,能緩解疼痛。”


    “綠荷,送送薑太醫。”


    “薑太醫,這邊請。”


    素霓睜開眼睛的時候,屋裏已經點上了蠟燭,亮堂堂的,身上蓋著薄薄的被子。扭頭一看,床邊趴著個人。


    沈飛白就趴在床邊,枕著手臂睡著了。


    她渾身都疼得很,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腿腳都發麻,想動一動,又扯到腹部的傷口,疼得隻抽冷氣。


    都好多年沒有這樣傷過了,雖然傷得不重,但還是有些難受。


    “素霓姐!”小虞端著藥湯進來,看見她醒了,立馬就撲到她床上,“我還以為你死了……”


    “去去去。你這說得什麽話。”素霓揪了一下她的辮子。


    “別揪我辮子!你們夫妻倆怎麽迴事啊,都說了女孩子的辮子不要揪。”


    沈飛白被吵醒了,一看見素霓醒了,眼睛也是一亮,立馬摸了摸她的額頭:“退燒了。哪裏還疼嗎?餓不餓?想吃什麽?叫綠荷給你做。”


    素霓笑著看了沈飛白一眼:“不疼。小傷。有點餓,想喝粥。”


    站在門邊的綠荷立馬道:“夫人等等,我這就去給您做。”


    “你怎麽臉色這麽憔悴?”素霓看著沈飛白,皺起眉。


    “沒什麽,這幾天沒睡好。”


    小虞撇嘴:“什麽沒睡好,還不是擔心你。人家太醫都說了,沒有大事,他偏不信,都好幾天上朝了。”


    素霓笑了笑,摸了摸沈飛白的臉。


    暖暖的燭光照著他們的臉龐,素霓第一次深深地覺得,活著這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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