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去皇帝這一身份外,燕殤算是沈飛白的忘年交。但他心底覺得燕殤更喜歡燕殤,而不是燕朝皇帝燕殤。他非常喜歡和他談論詩詞,作畫飲酒,自己也釀得一手好酒,喜歡做些精巧的小玩意,尤其喜歡澆糖人,簡直不像個皇帝。


    想來也是命運弄人,燕殤一生都因這龍椅而鬱鬱寡歡,而燕渠王卻因龍椅而機關算盡,甚至謀權篡位。


    眼下卻不是傷心難過的時候,燕殤死的消息暫時不能傳出去,否則他們就沒有時間準備了。從皇宮出來,月上中天,沈飛白與謝憫便立刻分頭行動了。


    奉天城很快就要迎來一場噩夢了。


    燕殤已死的消息還是很快地傳了出去,就在翌日早晨,素霓正出門找關於蛇靈的線索,忽然聽見外麵一聲悠長渾厚的鍾聲響徹奉天城上空,也愣了一愣,陛下竟然這麽快就駕崩了,真是有些猝不及防。


    皇帝一死,燕渠王和他的黨羽就開始躁動不安了,當日晚上就秘密抓捕了許多太子黨的人,以一個有謀害陛下嫌疑的理由直接丟進了大牢。


    奉天城一夜之間變得兵荒馬亂,大街上到處是帶著刀穿著黑衣的人,四處搜捕太子黨羽,城外也早就戒嚴,任何人不得進出。


    素霓聽幾個跟著趙青山的人說,宮裏太子殿已經被包圍,燕渠王的人早已將太子和虞妃控製了。


    素霓猜這太子的境遇也危險了,現在皇帝已死,擋在燕渠王麵前的唯一障礙就是太子和擁護他的太子黨,而他隻要借此抓捕隨便扣一個什麽帽子給那些人,再暗地裏把太子殺了把鍋甩給他們,便可粉飾太平。


    好幾日沒見沈飛白,他又跟太子比較親近,恐怕也是兇多吉少。


    ……


    趙青山這次明顯抱住了燕渠王這條大腿,早就把奉天府還有刑明堂上上下下的捕快都派出去抓捕太子黨,素霓自然也躲不過。


    她既不是太子黨也不是燕渠王一夥,參與抓捕也就是睜一眼閉一隻眼,帶著十幾個人懶懶散散的做個樣子,主要還是想打聽一下沈飛白的下落,他要是被抓了,他家裏那位賢妻估計也不安生,她得好好想想要不要救。


    不過仔細想想,沈飛白好歹也是燕王朝數一數二的劍客,怎麽著也不至於就被抓了,嗯,還是她太多管閑事了。


    因為這次抓捕到處都弄得雞飛狗跳,百姓都關起門來避之不及,街上也就冷清了下來,素霓餓了想吃頓餃子都沒小攤賣,走累就站在牆根底下躲懶。


    她正靠著牆閉目養神,聽見一陣雜亂的腳步聲,睜眼一看,是去東邊的幾個捕快迴來了,跟她稟報了一聲,兩夥人就坐下來吹牛。


    素霓本來也不愛聽,可耳朵裏忽然鑽進“歐介子”三個字,她立馬豎直了耳朵聽。


    “我們剛從東邊的城門過,見城牆上掛著張人皮,還有顆腦袋,還有腸子,這奉天城多少年沒這麽兇殘的事了,就都停下來瞧了瞧。本來嘛,這也沒什麽,結果怎麽著,我有個兄弟在刑部當差,說是那人是鼎鼎大名的鑄劍大師歐介子……”


    素霓上前撥開擋在外麵的幾個人,問:“你說誰?歐介子?你看清楚了嗎?”


    “老大,歐介子誰不認識,鑄劍大師,確實是他,那臉洗得可幹淨了,生怕別人認不出似的。”


    素霓咬了咬牙,繼續問:“他的屍身是從哪裏運出來的?”


    那說話的捕快見她一臉殺氣,哆嗦著趕緊道:“我也是聽我那兄弟說的……好像,好像是北邊的那位貴人府裏……”


    北邊的貴人,說的就是燕渠王。


    素霓轉身迴了刑明堂,準備今夜去東邊城牆看看,如果真是歐介子,就把他的屍身好好葬了。但她心裏還是存疑的,畢竟歐介子已經銷聲匿跡多年,怎麽會落到燕渠王手裏,還落得這麽個淒慘的下場。


    歐介子鑄成她的白虹劍,於她是有恩的,她心裏自然不希望那是歐介子。


    她打定主意之後收迴思緒,走出屋門,看見那邊的院子裏晾著幾件小虞的衣服,又轉身往後院走,這幾天外麵太亂,小虞這死丫頭又喜歡到處瞎跑,她得去好好叮囑一下,讓碧落好好看著她點,免得又惹什麽麻煩。


    後院裏,小虞還在床上唿唿大睡,碧落進來收拾屋子,一邊把她換下來的髒衣裳撿出去洗,一邊推了推她說:“小虞,這幾天別出去亂跑了,私塾那裏也暫時不去了。聽見沒有?”


    小虞翻了個身,嘟囔著應了一聲。


    碧落出來關好門,正往去前院的迴廊走,走得快,一件衣裙滑了下來掉在地上,她迴身蹲下來去撿,手剛伸出去就碰上另一隻手。


    她一抬眼,瞧見趙青山那張似笑非笑的臉,嚇了一大跳,立馬抓起衣服,站起來往後退了兩步,低下頭喊了聲:“府尹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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