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都能聽到鮮血流淌的聲音,一層一層,一直蔓延到少年的腳下。少年緩緩地抬起了頭,踩著鮮血的台階,然後向男人走去。


    整個世界變得血紅一片,曾經都未曾開口的脆弱間隔終於在這一刻摧毀殆盡。


    那些,在這個世界失蹤的人類。


    真的,隻是這個世界裏的惡魔的陰謀嗎?


    真的,隻是失蹤嗎?


    “真是,讓你離開我的視線一會兒都不行啊。”


    希歐多爾從屍體上跳了下來,而後眯著血紅的眼站在了紫發少年的麵前,然後伸出了手直接扼住了少年的咽喉,黑色手套上完全浸濕的血色染上了紫發少年的頸脖,少年沒有掙紮隻是靜靜地看著希歐多爾而已。


    “隻要看不見我,就會直接忘記我,然後自動地扮演著身體的角色嗎?”


    希歐多爾嘴角是肆意詭異的笑容,扼住少年喉嚨的一隻手逐漸用力著,滿意地看著少年開始漲紅的臉和隱約痛苦的表情。


    “真想把你的身體一點點敲碎,這樣,你就哪裏都去不了了吧?”


    希歐多爾靠在紫發少年耳邊親昵地說著,輕咬著少年的耳垂,直至鮮血從皮膚裏滲透出來,然後希歐多爾緩緩鬆開了手。紫發少年直接就癱軟地坐在了地上,而後本能劇烈地咳嗽著,原本身上幹淨的校服也完全染上了鮮紅的血色。


    “啊呀呀,主人現在看起來真是好可憐的樣子啊。”


    希歐多爾蹲了下來,調笑輕蔑地看著紫發少年現在狼狽的樣子,然後伸手扼住了少年的下顎,硬逼著少年看著自己血紅的雙眸。


    “對了,忘記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了呢。江崎真人,是喜歡奧村磷的對吧?那我,現在就去殺了奧村磷怎麽樣?”


    希歐多爾依舊是笑著,臉上的鮮血,血紅的雙眸,染著血液的銀發,就像是完全瘋狂到偏執了一樣。不知道,是現在如此,還是一直如此,隻不過平時掩藏地太過完美了而已。


    “不管是什麽,隻要阻礙在我和主人視線中的,啊,麻煩都請去死吧。”


    江崎真人抬起了頭看著希歐多爾的表情,眉毛微蹙了一下,而後開口用沙啞的嗓音叫了希歐多爾的名字。


    “不行哦,我現在很暴躁呢,所以不允許主人說任何違逆我的話呢,否則,一不小心殺了你的話,我會覺得很困擾的。”


    希歐多爾做出了一個禁音的手勢,微眯的血瞳卻完全可以看出惡魔說這句話的時候是完全的認真,那種已經滲透在血液裏的偏執的瘋狂在這一刻充分地體現出來。


    說到底……


    還是惡魔啊。


    盡管平日裏偽裝地多麽輕撫肆意,那黑暗靈魂裏掙脫不開的本性始終都潛伏在那裏。當惡魔的禁忌被觸碰的時候,都會被視為不可容忍的侵犯的吧。


    而惡魔的禁忌,對於希歐多爾來說,已經隻剩下唯一一樣了吧。


    “這樣吧,主人,陪我玩一個人類的小遊戲怎麽樣?我問主人一個問題,主人迴答我之後,我也迴答主人一個問題怎麽樣?”


    希歐多爾的嘴角勾起了一個肆意的笑容,而後將坐在地上的少年抱了起來,緩緩爬上台階,然後坐在了神壇的旁邊。


    “那,當初夏爾問主人你想要什麽,可是主人沒有迴答呢。我說過哦,隻要是主人想要的,不管是什麽,我都可以為您達到。那麽現在我可以知道答案了嗎?”


    希歐多爾舔了舔嘴唇,絲毫沒有在意少年沒有答應開始這個遊戲就開始發問了,而銀發男人挑著眉毛看著臉色有些慘白的少年,碧綠的瞳仁裏卻看不出好奇的神色。


    “你知道的,我想要什麽。”


    少年笑了笑,然後視線從希歐多爾的身上移到了眼前堆積的屍體,血色蔓延,鼻尖裏充溢著鐵鏽般的血腥味讓人有種想要嘔吐的感覺。


    “真是狡猾的迴答呢,那換主人問我問題了。”


    希歐多爾的聲音裏帶著些調侃,男人笑著將視線緊緊地盯牢在望著屍體的少年,似乎想從少年的神情中看到更多掩藏的東西。


    突然間整個世界似乎陷入了沉默。


    少年緩緩地轉過頭看向了希歐多爾,並沒有開口,像是不知道有什麽問題可以問。


    不問,可能是太過了解,可能是有太多想問,也有可能是,毫不在意。


    “你……想要離開我了嗎?”


    沉默了很長時間,少年才終於開口,那樣沙啞漂浮在空中的聲音聽起來有些不真實,少年冰冷的表情也有些虛幻,當少年說完這句話之後,也根本無法從那雙紫瞳裏看到任何真實的情愫,就像是機器人的設定詢問一樣。


    “主人在開玩笑呢?我怎麽可能舍得離開主人?”


    希歐多爾眯了眯眼,立刻笑著否認了。


    “那第二個問題,我很想知道主人的靈魂到底屬於誰?”


    不管怎麽做,他的靈魂永遠都無法向我敞開。像是被烙上了另外一個人的專屬烙印,或者說,像是每個人都被塞進了固定好名為“命運”的棋盤裏,而這個下棋的人他卻一直都無從得知,就像是一隻在籠子裏任人玩弄的渺小愚昧的惡魔。


    “大概,是神吧。”


    少年隨意地將答案說出了口,可笑的答案,卻也許意外的認真。


    “神?”


    希歐多爾重複了一遍,臉上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而後張狂地開始大笑起來,渾身顫抖著像是聽到了什麽非常好笑的事情。


    這個世界上,真的有神這種可笑的東西存在嗎?玩弄於所有人在鼓掌中,無趣地編排好了所有的命運,而後看著那些連螻蟻都不如的人類在苦苦掙紮?這實在是太荒唐的玩笑了!


    “既然這樣的話,神為什麽不來拯救你呢?還是說——這是神的懲罰?”


    希歐多爾諷刺地笑著,伸手緊緊地抓住了少年的下顎,血紅的瞳仁裏卻似乎席卷著更濃鬱的風暴一般。


    “也許是無聊的遊戲?”


    少年的身體被迫前傾,看著惡魔泛紅的瞳仁,紫眸裏帶上了同等的輕蔑自嘲。


    不過是一場遊戲。


    不管是對於神,還是少年而言,也許都隻不過是一次微不足道的遊戲而已。


    ——將生命視為玩具,這是神的漠視。


    “你想要離開我了嗎?”


    少年又一次地問了這個問題。


    “嗬嗬,遊戲還沒有結束,我怎麽可能提前退出,更何況這場遊戲的輸贏還沒有定吧,主人。”


    希歐多爾冷笑著,抓住少年下顎的手緩緩下移然後撫摸著少年的頸脖處的動脈。糜爛和黑暗纏繞在了一起,卻似乎湧動出了更加瘋狂和偏執的陰暗。


    “神在哪兒?”


    “你找不到他的。”


    “那主人就甘心被耍了這樣,哇哦,多少年,多少個世紀?也許主人自己都記不清楚吧。”


    “習慣了,我已經習慣一直這麽痛了。”


    少年說著,眼底毫無一絲波瀾,而希歐多爾才發現剛才自己的指甲已經衝破白色的手套,一部分刺進了少年的頸脖裏,鮮血從頸脖處湧出來,與白皙的皮膚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希歐多爾的視線當觸及少年頸脖的傷口時變得血腥和殺氣,如果,將這個少年的頭殘忍地撕扯下來的話,是不是能稍微滿足一下他現在憤怒的心情呢?


    不過,就算咬斷了他的脖子,也無法尋得,真正的解脫吧。


    希歐多爾看了眼自己黑色的手套,眼底的紅色漸漸消退,而後將手移開,但是手卻突然被用力的抓住。少年正抓住惡魔的手,而惡魔的手想要伸迴去,卻發現少年抓住自己的手的力氣格外的大,看著少年的眼神的時候,惡魔頓了頓。


    少年將染著鮮血的手套摘了下來,這個喜歡啃手指甲的惡魔不知道從哪一個世界起開始帶起了黑色的手套。


    而手套下麵,不,所有的偽裝下麵,是已經開始腐爛的身體。


    男人的手,已經不能稱之為手,遍布著墨綠的鱗片卻並不順滑,凹凸不平地能看得見青筋。少年沒有理會還在流血的頸脖,直接解開了男人的衣服,昔日白皙的皮膚已經零零碎碎布滿了暗綠色的鱗片,胸口曾經少年畫上去的圖案已經看不出了原本的模樣,隻是隱約在鱗片上印下了幾道淺淡的印記而已。


    這些是什麽呢?


    也許是時空的禁製,


    也許是命運的法則,


    也可能隻是單純的——神的懲罰吧。


    “希歐多爾,你說再過一些時候,你是會變成一個渾身都是鱗片的怪物,還是連最後,鱗片也一點點脫落,最後就變成一堆泛著惡臭味的腐肉。然後——”少年麵無表情,隻是淡漠著,就連眼神都空洞著不帶一丁點波動,嘴裏吐出的卻是最為殘忍的話語:


    “遊戲,就結束了呢。”


    “那主人會為我傷心嗎?”


    “如果你想要的話。”


    “主人你知道嗎?身體腐爛真的是一件很疼的事情呢,從手上的皮膚從裏到外開始一寸寸腐爛,啊,怎麽說都很難理解吧。不過疼的讓我發狂呢,然後我好像不小心地殺了很多人呢,大概是看到誰就殺了誰吧。不過,不管是鮮血還是尖叫聲似乎都不能給我點慰藉,依舊是疼地想要毀了整個世界啊。”


    不過再怎樣的疼痛,都比不上看著少年一次又一次地在自己麵前死亡,卻又無能為力。瘋狂地想要摧毀他,摧毀他的信仰,摧毀他所有可以離開的地方,讓他永遠無法逃離,隻能帶著屬於惡魔的枷鎖永遠留在我的身邊。


    那種一點點侵蝕著心髒的疼痛,比身體上的疼痛更加難以忍受。


    “你想要離開我了嗎?”


    這是少年第三次問這個問題,同樣的問題,一遍又一遍,卻不知道少年到底想要什麽答案。


    “疼。”


    希歐多爾笑著說了一個字,卻並沒有迴答少年的問題。


    明明說疼,那個惡魔卻嘴角揚起,帶著唯美的弧度;


    明明是笑著,那雙血紅的眸子裏卻隻剩下了少年,帶著執著的瘋狂;


    明明腐爛的是疼痛的身體,那個惡魔卻用手抓住了胸口的位置。


    銀發男人而後伸出手撫摸著少年的臉龐,冰冷的似乎不帶一點溫度,那如同怪物的手就這樣溫柔地摩挲著少年的臉頰,從少年瞳仁裏倒映出的自己確實如此的不堪和醜陋。


    那華麗染血的銀發就那樣唯美地自然散下,血紅色的眸子隻是專注地看著少年,卻帶著令人窒息的絕望。希歐多爾突然間緊緊地抱住了少年的身體,不留一絲空隙,那樣的力氣似乎都讓人無法唿吸,而後惡魔在少年的耳邊輕聲地說著:


    “不會放開的呢。一定要毀了你哦,安。”


    少年沒有迴答,卻在聽到安這個名字的時候,眼神閃爍了一下。


    這是第一次,希歐多爾叫他這個名字——安。


    “我命令你,從今天起,不許殺人。”


    少年在希歐多爾耳邊說著,然後突然站了起來,少年頸脖後那已經近乎消失不見的惡魔的印記顫抖著發出最後微弱的光芒,證明著這個少年與惡魔僅剩的那麽一點渺茫的靈魂羈絆。


    “不許殺任何人,除了——我以外。”


    希歐多爾微微仰頭,卻覺得視線裏被血汙占據了,連少年的表情都看不真切,但身體的痛楚卻是又劇烈了幾分,狼狽到極致的惡魔,已經隻能用殺戮和鮮血來麻醉疼痛到極致的身體和填補心中越發瘋狂的空虛。


    突然間的疲倦讓惡魔沒有力氣再站了起來,隻是靜靜地坐在那裏,看著少年一步步緩緩地離開自己,然後看著少年走下了台階。


    一點點消失,直到


    ——完全看不到那個少年的身影。


    “又是,這樣啊。”


    靠在牆邊的男人說著,頭微微倒向一邊,看著那個少年離開的背影。


    “每一次……”


    男人嘴角的弧度漸漸隱了下去,那雙眸子裏的血紅漸漸退卻,隻留下了空洞黯然的墨綠。


    “你每一次,都忘記把我帶走。”


    作者有話要說:親愛的,聖誕節快樂~~【不管怎麽說,看在為了年前完結而努力更新的作者君,都應該留個爪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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