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途的羔羊啊,坦白自己的罪惡,向神祈禱。”


    “我可沒做什麽壞事。”


    “那臉上的傷是怎麽迴事?”


    “從樓梯上摔下來了。”


    “哦,是嗎?這個月你已經從樓梯上摔下來五次了,被鞋帶絆著也摔了三次,路上不小心撞上電線杆一次,下一次能想到什麽發生地震了之類的有點創新的理由嗎?”


    穿著黑色神父裝的老者坐在椅子上,手撐著下顎,臉上是淡然的表情,顯然對少年頻頻發生的突發事件早已經習以為常了。


    “臭老頭,囉囉嗦嗦,煩死了!”


    坐在懺悔室的少年臉一紅,而後大聲地說著像是掩飾自己的窘迫一樣。


    “真是的,小時候還每天跟在身後,爸爸爸爸叫著的,多可愛啊,果然是因為現在進入青春期了麽。”


    藤本獅郎歎了一口氣,而後遺憾地說著。


    “我已經長大了!怎麽可能再用可愛來形容啊!”


    奧村磷暴躁地說著,一隻手用力地撓著自己的頭發,不過似乎有些慶幸是坐在懺悔室裏,外麵的藤本獅郎看不見自己現在紅著臉的表情。


    “喲,我們家的小奧村磷終於長大了啊。”


    藤本獅郎緩慢地說著,言語裏輕而易舉地就能聽出調侃的意思。


    “既然長大了的話,現在有沒有小女朋友啊?”


    藤本獅郎隨意地說著,本來認為坐在懺悔室裏的兒子又應該匆匆忙忙地反駁自己了,不過奇怪的是——竟然一片靜默。


    通常性,不說話的意思就是——默認了是吧。


    奧村磷這小子,默認了有小女朋友了?


    “你這小子!竟然敢在爸爸不知道的小角落裏偷偷找了小女朋友!”


    藤本獅郎迅速地站了起來,然後飛奔著跑進懺悔室裏,然後用手臂鎖住奧村磷的脖子,一臉震驚加上憤怒的咆哮著。


    “沒,沒有……放開我,你這臭老頭!”


    被手臂扼住脖子的奧村磷努力地掙紮著,從喉嚨裏卡著發出斷斷續續的聲音。更何況,什麽叫做爸爸不知道的小角落裏啊!真的有那種奇葩的地方存在麽!


    “說吧,對方是誰,到底是哪裏認識的,現在進展到哪一步了?”


    藤本獅郎放開了奧村磷,而後推了推眼鏡,露出了深沉嚴肅的表情。


    “這……這種事情,不用你管吧。”


    坐在地板上的奧村磷,愣了愣,而後撇開了頭,耳朵有些紅,眼神遊離地說著。


    “哦,是嗎?看你這表情就知道肯定是喜歡人家小女生,但是卻不知道怎麽做才好是吧?難道真的不需要爸爸給你一些感情諮詢的意見嗎?爸爸我可是不禁止早戀的,畢竟青春這種東西就是需要愛情的灌溉滋養的啊!”


    藤本獅郎爽朗地笑著說著,看著沉默的奧村磷,就知道自己肯定說對了。這小子果然遺傳了自己風流瀟灑的品質,不過真的很好奇,這個臭小子喜歡的女生到底長什麽樣子,看來最近要去奧村磷的學校裏逛一圈參觀一下了。


    話說,這小子的審美觀應該沒問題吧?這可是一個值得探究的問題。


    “……才不需要你管!”


    奧村磷紅著臉,從地上匆匆站了起來,插著口袋急忙向房間走去。


    “哎呀呀,真是老了啊,就連磷都已經開始初戀了麽。”


    藤本獅郎看著奧村磷離開的背影,爽朗地大笑了幾聲,而奧村磷的步伐變得更快了。


    “嗯哼,剛才聽哥哥和爸爸的對話了呢。”


    還沒有走到房間裏,就看到自己的弟弟,奧村雪男正站在房間門口笑嘻嘻地看著自己,雖然比自己矮了一些,但是看上去卻比自己沉穩得多,而且不管是成績還是其他的似乎都要比自己優秀了不止一個檔次。


    “啊,聽到了啊。”


    奧村磷愣了愣,然後有些糾結地點了點頭,因為是自己弟弟的緣故,奧村磷這迴承認地沒有之前那麽的別扭。


    “那個女生,很漂亮嗎?”


    奧村雪男跟著奧村磷的步伐走進了房間,很好奇地看著奧村磷。


    “……嗯,很漂亮。”


    奧村磷坐在了桌子上,腦海中迴憶起江崎真人的樣子,然後說了出來。


    “果然還是很奇怪啊,哥哥竟然,也會有喜歡的女孩子?”


    奧村雪男看著奧村磷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這真是一件奇怪的事情。記得之前奧村磷還說,女生平時囉嗦呱噪,一遇到麻煩事就愛哭,盡量少招惹比較好,但是現在竟然還說喜歡上一個女生,還誇獎說漂亮。


    “切,有什麽好笑的啊。”


    奧村磷看著笑著的奧村雪男,用手揉了揉自己淩亂的頭發,臉上又有些紅了起來。


    “有什麽特別的理由嗎?”


    奧村雪男很好奇地看著奧村磷,覺得能讓哥哥喜歡的女孩子總得有些不同於常人的地方吧,不知道為什麽腦子裏突然間幻想出了一個強壯的肌肉女漢子……這怎麽可能啊!


    “也,也沒什麽理由,隻是……”


    奧村磷仰著頭,想說出些什麽適合的理由來,可是盡管努力思考也說不出什麽特別的理由來,就像是毫無理由地就喜歡上了一樣。


    其實一開始他對江崎真人也沒什麽特別的重視,他甚至都不知道她的名字,不過隻是一個班上的同學而已,坐在旁邊一直都不冷不熱的,做了這麽長時間的同學,總共對話估計不超過三句話,盡管有時候覺得圍在她身邊一群嘰嘰喳喳的女生很煩人。


    還是有一次上學的路上,看到幾個不知道哪個學校的高年級男生將江崎真人圍在牆邊,好像在欺負她,他沒忍住,就衝了上去——然後,打了起來。


    打架。


    這個詞好像總是圍繞在奧村磷的身邊,不知道為什麽就算是答應臭老頭不打架,但是還總是有些事情發生在自己周圍,然後不由自主地就腦子一熱發生了熟悉的暴力事件。


    然後——惡魔。


    是的,打完架之後,那些人總是這麽說自己的,就像是惡魔一樣的人。


    “怎麽,怎麽會有這麽大力氣……惡,惡魔……快走!”


    被一拳打倒在地上,似乎都能聽到自己骨頭斷裂聲音的高年級男生,艱難地抬起頭看著奧村磷,當看到奧村磷居高臨下站在自己麵前還有他的眼神的時候,男生的臉上帶著惶恐的表情,然後顫顫地向後挪著身體。


    最後尖叫著和旁邊三個也被打在地上的男生一塊逃走了。


    “切。”


    奧村磷當時擦著鼻子的鼻血,一開始還被中間一個男的往臉上打了一拳,看著那群匆忙逃走的男生,奧村磷有些生氣但是又打架了,這迴,應該不會被臭老頭再看出來吧。


    不過,奧村磷的動作突然停了下來,然後記起來了,那個女生還站在那裏,她一定被嚇到了吧,說不定嚇得站在原地哭,或者自己一轉身就嚇得哭著跑走了。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當做惡魔了,都已經習慣了。


    不過奇怪的是,當他轉身的時候,卻沒有看到那個女生有什麽害怕的表情。


    反而隻是冷淡地站在原地,然後在——玩手機而已。


    看到自己轉過身來,那個女生把手機放迴了包裏,然後說了聲謝謝便走了。


    而他的表情肯定很呆吧,愣愣地站在原地看著那個女生離開的背影,似乎沒有想到那個女生竟然這麽冷淡地就走了,一點……正常女生的反應都沒有。反而走了十幾步路的時候,還轉過身來告訴自己再不快點走就要遲到了。


    竟然沒有——被當做是惡魔。


    大概是這樣的認知讓自己覺得有些高興,然後就不由自主地會多放些視線在這個女生上。


    她的名字叫江崎真人,一點都不像是個女生的名字;


    她喜歡塗手指甲,每個星期都要換一種顏色;


    她每次上學都會路過一個操場,每次都會停下腳步看幾眼;


    她上課的時候總是在紙上畫畫,每次畫的卻都是各種各樣的風景;


    她每次中午的時候隻會吃方便麵,而且還是直接幹吃;


    她的身邊總是有許多女孩子喜歡圍著,盡管她並不怎麽發表言論……


    本來是不怎麽在意的,但是卻突然從那一天起,像是從黑暗中找到了一個亮點,然後不由自主地跟上去,直到發現越來越多的光的碎片出現在眼前一樣。


    視線裏,似乎漸漸地移不開她,每次被她發現自己的視線之後,都會不自在地移開,心髒加速地跳動著,覺得臉有些燙,腦海中不斷地浮現那個江崎真人的臉,即使不是笑著的,都覺得很漂亮。


    從懵懂的心中似乎緩緩滋生出一種淺淡的感情——大概是喜歡吧。


    所以就,喜歡上了。


    不過像我這種人,估計連喜歡人這種事情都會弄得一團糟。


    “哥哥?”


    奧村雪男看著一直都不迴答自己問題,反而像是陷入了自己思考一樣的奧村磷,伸手拍了拍奧村磷的肩膀。


    “額,啊?雪男,怎,怎麽了?”


    奧村磷突然反應過來,然後看著奧村雪男有些不滿的表情,奧村磷打著哈哈,似乎已經記不起來剛才奧村雪男到底和自己說了些什麽。


    “哎,哥哥,有想過告白嗎?”


    奧村雪男歎了口氣,也不指望從奧村磷的口中得到什麽自己想知道的答案了,不過哥哥第一次喜歡上一個女生,總得稍微推一把?


    “咦!?告白?……不,不行,絕對不行。”


    奧村磷驚訝地大聲叫了起來,然後立刻揮著手搖頭,臉上通紅一片。


    “既然不敢說的話,那麽……情書怎麽樣?”


    奧村雪男看著奧村磷誇張的反應笑了起來。


    “情,情書?”


    奧村磷頓了頓,呆愣著看著自家笑著的弟弟。


    於是——


    現在,奧村磷就這樣忐忑不安地懷揣著一封情書慢慢地走著,一直走到江崎真人的家門口。知道江崎真人的家在哪,其實也是偶然發現江崎真人迴家的路和自己很順路,然後一不小心就多跟了幾步,就不小心知道了。


    “啊!該死的,到底,到底要不要給啊!”


    奧村磷就這麽站在郵箱前麵,臉上有些紅,深鎖著眉頭卻是一副非常糾結的表情,奧村磷的手有些顫抖著從書包裏拿出一封白色的信封,這還是昨天晚上,在奧村雪男的指導和修改下寫完的。真是的!他怎麽會寫出這種東西來的!


    奧村磷緊緊捏著信封,信封上麵的皺褶卻又讓奧村磷焦急地鬆開手,急急忙忙地想要撫平,臉上滿是緊張的表情。


    “算了!如果,如果不給的話,肯定要被臭老頭和雪男都笑話的!”


    迴想起今天早上,整個修道院的人都在看著自己偷笑,還有人祝自己告白成功什麽的,這才想起來,早上把寫的情書什麽的放在桌子上忘記收拾了。還有臭老頭,竟然大笑著說什麽自己長大了,有他當年的風範了,然後還讓自己穿了一件新的襯衫,卻直接急不可耐地踹了出去。


    奧村磷下了下決心,耳畔染上紅暈,迅速地將信封遞到了郵箱裏,然後握緊拳頭迅速地轉身,深唿吸,然後快步向修道院的方向走去。


    不管了,不去想了,就這樣吧,反正放都放進去了!


    “那個,你,你是真人的同學嗎?”


    “……嗯,是的。”


    突然間路過了一個人,然後那個人的聲音打斷了自己的步伐,迴頭看去是一個四十出頭的女人,手上還拿著灑水壺,棕色的頭發盤起來,臉上帶著溫柔的笑容。


    “你不是來找真人的嗎?怎麽不進去看看他。”


    “……我,我,我就不進去了。”


    “這樣啊,你們是好朋友吧?”


    “額,大概,算是吧。”奧村磷有些窘迫地揉了揉自己的頭發,然後點了點頭。


    “這樣就好,那孩子終於和男生交朋友了,我還真是擔心呢。真人這孩子,不知道怎麽了,從那天以後就隻和女孩子接觸,和女孩子一起玩,去逛街什麽的。啊,對了,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奧村磷。”


    “奧村磷啊,阿姨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好,什麽?”奧村磷看著長輩誠懇的眼神,卻也說不出什麽拒絕的話,隻能點了點頭。


    “你能不能經常帶著真人去打打籃球,玩玩電子遊戲,看些什麽戰鬥片之類的,就算是打架的話,也可以,隻要不受什麽傷就行了。”


    “……”奧村磷默默地站在原地,驚訝地看著真人的鄰居阿姨,卻是完全無法理解這個阿姨到底在說些什麽。為什麽好端端的,要拜托他去讓江崎真人做這些男孩子的事。


    “真人也是個可憐的孩子,本來是個好端端的男孩子,就因為受到他爸爸媽媽出車禍的刺激……”


    “等等!你說什麽!?男,男,男孩子?”


    奧村磷立刻聽出了什麽,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女人。


    “你們不是好朋友嗎?你不知道這個?”


    “知道什麽?”奧村磷咽了口唾沫,眼神近似於驚恐地看著女人,心中那個不好的預感卻是越來越大。


    “江崎真人,他是男生啊。”


    一朵櫻花從頭頂悄然而落,祭奠著奧村磷已經萌芽卻未能開花的初戀。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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