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後來,她與徐善然越來越投契,有時候會她與任成林,徐善然和邵勁會坐在一起說話,邵勁對徐善然是言笑無忌,徐善然的眉宇間就多了幾分無奈,有時候這位邵副總兵出了個什麽很——神奇——嗯,奇怪——的注意,徐善然雖一時間沒說什麽,過後她卻總能發現一些事情已經被付諸了行動的蛛絲馬跡。


    這兩個人在一起真開心。


    她情不自禁地有些羨慕,但一轉眼間,就訝然的發現自己與任成林的相處也越來越開心了。


    這樣快活的日子裏,時間總是走得特別飛快。


    在她查出身孕的那一個月裏,自來到之後連西北王夫人的宴會都託病拒絕了的徐善然再一次收到了一張香箋。


    這是一張壓了花,又細細地薰上那好香,再以金粉書寫過的請柬,正是那京城近年來最流行的樣式。


    接到了請柬的徐善然唇角帶著一抹琢磨不出的微笑。


    陳嘉卉其實一直很疑問——既然徐善然一向不參加飲宴,為何任是哪一張哪一個人的帖子,都會被那些貼身的慣會看主子臉色的丫頭們送到徐善然的手邊?


    “嫂嫂——”徐善然的聲音冷不丁地響起來。


    “怎麽了?”陳嘉卉忙道。


    那張素淡的請柬被夾在蔥管似的手指裏,徐善然說:“今日正好得閑,嫂嫂不如和我一起去吧。”旋即又似不經意道,“嫂嫂之前不是和我說了些京中飲宴的風光嗎?”


    陳嘉卉聽到徐善然的話就笑了:她當時哪是和徐善然說京中飲宴的風光,她不過是在遙想京中飲宴的風光——彼時她與徐善然關係已好,她許多心思都不忌諱說了,隻因知道徐善然並不會因此生笑,反而還會認真的給予迴答,這京中宴飲也是,徐善然在她問出來時便稍作詳細的迴答了,那衣衫食物、大家談論的話題,常會玩的遊戲,都一一說了。


    她就答道:“正是,大家聚在一起熱鬧熱鬧也好。”


    她並沒有理會到徐善然剛才那一句話的意思,不過等真正到了那由西北王夫人所舉辦的宴會之上,不用其他人再多說一個字,她在看到徐善然之後,自己就登時明白了對方真正的意思!


    第一五八章 揚鞭


    野風獵獵!


    噠噠的馬蹄從遠處傳來,眾馬奔騰之聲讓地麵都隨之顫抖,糙屑與煙塵有如龍捲風一般自地麵升騰直至天穹,將那盆地之上無雲的萬裏晴空都遮蔽了一二。


    這是邵勁與西北王在一月之前就約好了的糙原追獵。


    自來到西北的近半年之內,邵勁很好的將之前第一天裏兩人見麵時候所展露出的形象保持了下來,半年時間也不知道被西北王要去了多少的經費。但哪怕是這樣,在這半年裏自覺差不多掌握了邵勁來錢渠道的西北王依舊狠下殺心,這才有了今天這一場糙原追獵。


    不夠一眨眼的時間,眾人已經從天地相接的地方直跑到糙場的正中央,停留在中間的盆地邊緣,而在這樣的奔馳的過程中,本來停留在糙場上吃糙的一些兔子刺蝟、乃至鹿等動物,都四散奔跑,很快就躥到一旁稀疏的樹林之中。


    這是一個比較奇特的地形,像一個不太規則的半球體,地上鋪著濃密的糙叢,從邊沿到球頂的半徑的半中央開始,就長有稀疏的樹木,樹木沿著地勢的升高越長越密,但哪怕是最密的區域,也能任由三五個士兵騎著馬並排跑過。


    簡而言之,這是一個躲不了人也幾乎逃不掉的地方。


    邵勁與西北王作為隊伍的兩個領頭,一向是策馬並齊,他們在樹林最邊沿的地方勒了馬,西北王一雙招子精光閃爍:“邵大人,我們到了。”


    邵勁打量著這周圍:“白鹿就是在這裏出現的?”


    西北王微笑:“正是,若有了這一頭祥瑞之獸,邵大人何愁不能迴到京師?”


    這話似說道了邵勁的心坎裏,邵勁當即一陣大笑,招唿著跟自己出來的那百十個親衛:“就承大人吉言了!兒郎們,與我上!”


    這話說出的時候,邵勁已經打馬輕輕一躍,就超出了西北王的坐騎半個身位,直接以後背毫不設防地對著對方。


    西北王唇角的笑容一瞬變得冷酷。


    但旋即他又若無其事地停留在原地,等待邵勁的那些親衛都上前來:殺邵勁不麻煩,麻煩的是將邵勁的勢力一網打盡,所以動手的場地才是四麵無遮擋的荒野而非城中;同理,邵勁的妻族多少有些麻煩,但若是此人的勢力一下子被拔除,其妻自然孤立無援,介時便可趁機將其收入府中,這樣一來,世上再無劭門徐氏一人!


    邵勁的親衛已從後邊的位置集合到了邵勁身旁。


    正在盤算著自己計劃的西北王第一時間裏並沒有發現這些親衛裹挾在邵勁身後的同時,也將他裹挾在了其中!


    但畢竟是老於陣仗的將軍,一瞬間的麻痹過後,他很快發現了不對勁,隻在此時,那本來背對著他的邵勁以一種決不可思議的動作直接在馬背上擰身後翻,直落到西北王所騎的馬匹之後,雙臂登時如藤蔓一般纏住身前之人,口中第一時間發出的暴喝,這才堪堪傳入眾人耳裏:“——動手!”


    兩人位置近在咫尺,這一步之差,便將西北王陷入了絕境!


    西北王並不甘坐以待斃,在感覺到對方雙臂纏上的第一時刻,他就發出如獸吼一般的狂怒之聲,牽著馬韁的雙臂用力向外一震,試圖直接將邵勁震開,但那雙纏在他身上的雙臂在這時間裏似乎真的化作了藤蔓,不可思議的柔軟又不可思議的堅韌,甚至連背後的那個人也如附骨之疽一般無法擺脫。


    兩人坐下的寶馬已經承受不了馬背上不斷增加的重量,開始嘶鳴奔跑起來,背後的士兵在開始的錯愕之後也連忙持弓拿箭,但邵勁的那一百個親衛早已在結成陣地,將那些人牢牢地擋在圈子外圍!


    隻是人數比近乎5:1的情況下,這樣的陣地隻怕不到一刻鍾的時間就要告破,西北王是親自帶著眾人出來的,對此心知肚明,因此此刻雖然失了先手,卻絕沒有放棄,連連怒吼地隻想要把背後的邵勁摔下!


    但還不等幾個唿吸的時間,又有一騎孤孤單單地自眾人的前方轉出,手持弓箭,朝著西北王與邵勁所在的方向對準。


    還在掙紮的西北王向前驚鴻一瞥,當即肝膽俱裂——那前方拿弓之人不正是之前託詞離開的任成林?他剛才自恃計劃萬無一失,如何會去在意單獨先一步離去的任成林?可不過轉眼的時間,這一人竟成了此戰勝負的關鍵!


    他張口欲言,但聲音還未出口,“咻”的一聲弓弦聲響,利劍已如幽靈般she入西北王胸膛!


    劇痛傳來,西北王力氣一泄,背後的邵勁已抓住機會,雙臂向上左右一扯,已將對方的脊柱擰斷!


    他迴身吼道:“蔣大柱已死!”


    第二個接上去的聲音是任成林的聲音,他也遙遙喊道:“蔣大柱已死,餘者投降不殺!”


    那一百親衛的聲音如開戰前嘹亮的號角聲:“蔣大柱已死,餘者投降不殺!!!”


    如是三遍過後,第一把長刀落地,再接著,五百餘人,人人鬆手,爛銀武器與實木盾牌如雨點般接二連三地砸到地上,眾人一一在親衛的斥罵下抱頭蹲地。


    邵勁提著西北王的屍體下了馬,繞道前方去一箭奠定勝利的任成林也打馬迴到邵勁身旁,他長籲一口氣,看著蹲了一地黑壓壓的眾人,難得露出誌得意滿的神色來:“風節,我們的第一步總算邁出了!”


    相較於任成林,邵勁就不顯得那麽高興了。


    他麵無表情地看了西北王一死就毫無障礙投降的眾士兵一會,才說:“嗯。”


    隻簡簡單單的一個字,而後他翻身上馬,上馬的途中發出了很輕很輕地嘆息,就像微風縈繞髮絲那樣輕微。


    耳目聰敏的任成林捕捉到了這一聲聲息,再加上邵勁的臉上怎麽也看不出獲勝後的驚喜,他不由問:“怎麽了?難道還有什麽不諧的地方?”說著他掃視了一眼麵前的眾投降士兵。


    這士卒一旦沒有了戰鬥的膽氣,在其他方麵就難免精明一些,顯然是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因此此刻雖然任成林什麽都沒說,但發現到他注視的降兵依舊不免兩股戰戰,當下就有數人唿號哀求道:“大人,我們絕無二心啊!”


    ……西北王的屍體還沒冷呢!這就改弦易轍的毫無壓力,贏了這樣的隊伍怎麽也不能叫人心情愉快吧!邵勁都有些沒好氣了,但他剛才卻不是為這些煩悶,隻聽他側側頭,語氣微沉對任成林說:“舅兄,我是有點擔心啊……”


    同一時刻,就在城外糙場發生血腥的近身戰之際,城內正歌舞昇平歡笑一堂。


    西北王夫人尤氏坐在主位,雖言笑晏晏與周遭人交談,但細看之下,卻不難看出那妥帖妝容之下笑容的僵硬。


    那大紅簇金的衣衫、足金滿池嬌的分心、仙人指路的掩鬢,還有那單根的牡丹蓮花鑲寶釵子,一切的一切都十足華麗,彰顯出她西北第一夫人的盛狀——她本也是帶著十足信心來的,因知曉丈夫的計劃,便打算藉此飲宴之際將徐善然的氣焰給打壓下去。


    按她心中忖度,這並不難。雖說徐善然是高門大閥出來的,但現在畢竟已經嫁做人婦,而邵勁正是她丈夫的手下,邵勁可以做出一副目中無人的模樣,但徐善然必然知道這樣做毫無意義,少不得要上來討好她一二的,到時便是她拿捏架子的時候了!


    隻是腦中萬千思緒,現實偏生永遠與想的不同。


    在徐善然進來之後,她笑著迎上前去,卻隻換來對方淡淡的一點頭時,尤氏幾乎當場就氣得一個倒仰:什麽名門貴女,半點涵養也無,她這個長官的妻子還沒有表露出什麽呢,對方倒是先拿捏起架子來了,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夫妻兩個頂個的沒規矩——要不是他們還有用!


    這一下噎得尤氏臉色半天緩不過來,暗自氣得牙癢癢的,好歹是素日裏一貫的賢良叫她沒露出什麽不應當露出的神態來,隻笑著與其他人交談,也不去管徐善然,直接把人晾著了。


    這正副夫人之間的一點微妙並沒有瞞過其他人的目光。


    西北王畢竟在這裏盤踞已久,這夫人尤氏也是西北貴婦圈中當仁不讓的掌控者,因此此刻她一表態,果然就沒有第二個人再去接近徐善然,也就是陳嘉卉,一來在身份上絕無和徐善然撇清的可能,二來兩人已是閨中密友,於情於理此刻都緊緊跟著徐善然,旁人不搭理徐善然,她便也對旁人不假辭色。


    如此大家一進門的功夫,格局就已經形成,本不該再發生什麽變化的事情在徐善然在廳中坐下之後,又生出了些不同。


    第一個發現這個不同的是一直跟著徐善然的陳嘉卉。


    再接著就是始終以眼角餘光暗暗瞥著徐善然的尤氏,最後才是那些迎合著尤氏的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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