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門進入的聲音大概有點兒動靜,她剛剛抬起頭來,手裏拿著一本藍皮的書本,寬長的袖擺灑在床上,因是淺藍色的,便像是一弘清泉一口靜水那樣叫人安寧。


    不知道什麽時候,一股很渺遠的香氣鑽到邵勁的鼻子裏。


    像是水的味道,又像是風的味道,又或者僅僅是徐善然的味道。


    他不太確定,目光落到徐善然臉上之後就有些挪不開了:對方就簡簡單單地坐在那裏,披頭散髮,衣衫不整,卻十分有生活的氣息,就好像是之前他並沒有離開過,晚上也沒有發生那樣恐怖的衝突。


    他僅出門買了包煙或者什麽沒啥大不了的東西,或許中途走得慢了點,貪看了兩眼風景或者聊了個電話。


    然後坐在家中看書的妻子就嗔他迴來的太慢不知去幹了什麽壞事。


    “站在那邊幹什麽?”


    剛才邵勁沒有迴來的時候徐善然要問外頭伺候的丫頭。這時邵勁迴來了,她卻做出一副不以為然的尋常模樣。


    她不過抬頭看了一眼,便繼續漫不經心地翻動著手中的書籍,看了幾眼之後似覺無趣,便隨手擱在一旁的矮幾上,又去撥一旁香獸中的香料。


    她隨口說:“有些渴,幫我倒一杯水。”


    屋子裏因為邵勁的習慣,一向是不放人的。


    邵勁現在還有點沉浸在剛才的想像之中,聽見徐善然說話後,“唔”了一聲就真邁步去桌子旁拿茶壺倒水。


    這叫本來聽見徐善然聲音,在外頭匆匆忙忙想要進來服侍的青杏定住了腳步。


    也許我應該再等等?她有點猶豫地想,拿不準自己究竟是進去伺候好,還是就在外頭當作什麽都沒有聽見的好。


    邵勁這時候已經端著茶杯來到了徐善然休息的長榻前。


    一個坐一個站,以邵勁所在的位置,當然輕而易舉地就能看見那自領口露出的一抹白皙與完美的弧度。


    這個場麵略微有點衝突!


    邵勁不知跑到哪裏去的理智杯子這麽擊打一下,總算有點歸攏了。


    但徐善然似乎沒有發現這點,並不以為意,隨手攏了將將要滑下肩膀的衣衫,便問:“水是冷的還是熱的?”


    嗯?邵勁聽到這句話,竟忘了手中的是瓷杯,熱不熱冷不冷光看杯子的溫度就夠了,還巴巴地嚐了一口才說:“溫的……”兩個字出了口,他才醒過神來,總算找迴點正常狀態,又忙說,“等等,我再給你去倒一杯。”


    不想這話說出了,半坐著的徐善然轉眼睨了他一眼。


    這一眼簡直說不出的水波流轉。


    再接著,徐善然傾傾身,微側了下頭,將唇湊到邵勁手上的瓷杯旁,就著他的手喝了剩下的半盞水。


    邵勁頓時覺得有點不對勁了。


    他的目光簡直不知道要往哪裏放,是放在對方烏黑髮頂的發旋上呢,還是放在對方在燈下吹彈可破仿佛能透出光來的皮膚上?又或者是那與他手中的淺口瓷杯爭艷的紅唇上?


    等等,與瓷杯爭艷?


    邵勁艱難地把自己的目光從連頭髮絲都散發著誘惑氣息的人體身上挪來,挪到了自己手以及手中的瓷杯上。


    這不是平常用的那一套官窯海棠式五彩杯子,而新換了一款說不出哪裏來的鬥笠式瓷杯,杯子上寬下窄,像是倒著的鬥笠,杯身十分的淺,大概就能容兩口茶水……這還是以徐善然的‘口’論的,其他也並無什麽出奇的地方了,就是不同於時下大多在杯身上彩繪圖案的習慣,這杯子是一色的素紅,紅得就像是——嗯——善善的嘴——邵勁的手突然劇烈哆嗦了一下,拿在手中的杯子一忽兒就丟了出去,啪一聲碎在地上,碎裂的聲音還挺響的!


    站在屋子外的青杏吃了一嚇,又探頭往裏邊看看,第一眼看見的是那碎在地上的殘骸,第二眼就見到邵勁連退了兩步,聲音十分的支吾:“善,善善?……”


    徐善然僅僅是在喝完茶水舔了下嘴唇的時候順便舔了下邵勁的手指。


    她坤了坤上半身,半遮半掩在衣服下的肌肉繃緊了片刻——這繃緊一點也不像男性繃緊軀體那樣隻有陽剛之氣,至少在邵勁眼睛裏,他隻看見了毫無瑕疵的肌膚,更誇張而完美的曲線……他還在艱難地要把自己的視線再次拔出來呢,徐善然已經朝裏頭挪了一下,又說:“忙了這半天還不累?上來坐坐吧。”


    這話說得太過理所當然,邵勁一時竟不能轉醒,果然依著徐善然所說地坐到了榻上。


    剛剛還清淡不知從何而起的香氣猛地濃烈起來了。


    邵勁下意識地抽了下鼻子,視線剛順著香味傳來的方向看去,就看見徐善然不知何時又半歪了下去,用一隻手支著身體,衣袖自手臂上滑下去,露出半截玉雕似胳膊。


    “……”他覺得自己受到了過於殘酷的考驗,便搜索枯腸想著話題來轉移注意力,“今天晚上……”


    徐善然似笑非笑。


    邵勁的目光就又黏在那微微翹起的菱唇之上。


    那雙嘴唇,他從來沒有發現,在不知道什麽時候就仿佛從花苞開成了花瓣,從蓮瓣間的粉白變成了罌粟花似的大紅。


    今天晚上——邵勁努力拽著自己男性的本能,在心中默念十八歲一百遍——我迴家的方式一定不對了!


    他又深吸氣說:“晚上你有沒有受……”


    徐善然突然皺了下眉。


    姣好的眉頭在眉心處打了個結,紅唇輕輕瞥了一下,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動作,邵勁卻覺得自己的心就像是隨著那道眉頭一樣忽而就被人給提了上去——但那雙眉頭很快又輕描淡寫地鬆開了。


    邵勁這時就覺得心髒又緩緩被人給放迴了原位。


    但再接著,他就徐善然直了一下身,伸出雙臂環住他,湊近他,不輕不重地在他耳朵上咬了一下,然後懶懶說:“你再說吧,我看你能掃興到什麽時候……”


    邵勁敏感的耳朵簡直抖得停不下來了!


    他坐得板板正正的,肌肉從腦袋繃到了腳趾!


    他這時候又聽見徐善然的輕笑聲。


    那笑聲既美且媚。


    一道輕吻落在了他耳廓上。


    對方說:


    “我們還有一整個晚上……”


    曖昧一絲一縷纏到了他的身上:


    “無數個晚上……”


    邵勁:“……”


    十八歲是什麽?能吃嗎?


    他像一頭狼一樣在頃刻間反客為主,按著身旁人的腰肢直倒到長榻之上,榻上礙事的矮幾在剛才就被他的長胳膊直掃到地上,書籍香獸瓷瓶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散了一地。


    他沒有理會,徐善然則沒來得及理會。


    在被人壓下去的時候,徐善然隻覺得眼前光線一黯,等目光適應了驟然的變化能再次看清楚事物的時候,她周身所有的空間都被另一個男人占據了。


    劇烈而灼熱的唿吸就噴在他的耳邊。


    她感覺到再明顯不過的壓迫感,這樣的壓迫感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身體被另外一個人入侵把玩的不自在。


    邵勁從開始之後就沒有停過。


    徐善然不管睜眼閉眼,總能清楚的從每一點知覺中感覺到對方的存在,她的骨頭被對方的手掌勒得有點疼,皮膚又因為對方輕軟的唇瓣而一直顫抖;疼痛當然不可避免,可是疼痛之中又有一種她幾乎已經遺忘的快樂從心底最深處泊泊地冒出來。


    她有一點兒的恍惚,在恍惚之中找了半晌,才準確地找到對方的唇瓣,將自己的印了上去。


    “善善……”她聽見那個熟悉的聲音喘著氣說,“你太美了——!”


    我當然美。徐善然想,又不免想道,可女人果然要碰到一個值得妝扮的男人,才能真正‘悅己’。


    “善善,善善——”邵勁的聲音已經變得沙啞。


    徐善然也全身發軟,沒有力氣說話,就將牙印印在了對方的肩膀上,但做完之後她又後悔了:這個動作更累!開始想睡了,一根手指都不想動了……“善善,善善……”聲音漸漸變得遙遠,不知過了多久,又似乎從遙遠處走了迴來。


    徐善然覺得自己睡了個半夢半醒的覺。


    身上已經清慡多了,像火爐一樣的熱度雖然還緊貼在身側,但至少不至於連她的體內都占據了。她剛剛撐著軟軟的身體動了動,想換個更舒服的姿勢,就感覺身旁的人僵了一下,然後她的敏感就再次被人握住了……徐善然:“……”


    以後一定再也不能這樣搞了!


    重生以來,她終於對一件事徹頭徹尾地後悔了。


    第一五二章 離去


    今日較之往常特別許多,昨天一晚上沒怎麽睡的邵勁在床頭眼睜睜看著外頭的天空由暗轉亮,看著太陽光由院子裏的柿子樹葉上慢慢挪著,一點兒一點兒挪到窗欞上,又從窗欞一躍到自己身旁隆起的鴛鴦戲水錦被上。


    還有點早……他默默地想著,像挺屍一樣呆在床上一動不動的。


    倒是身旁被裹在被子下的人似乎感覺到了這一點兒的熱度,被被子裹著的身軀微微起伏了一下,閉上的眼睛也微有些迷茫地睜了開來。


    善善善善!


    邵勁開始用力搖起了尾巴!


    結果睜開眼睛的人隻略微茫然地看了他一眼,就似撐不住眼皮,當著他的麵再慢慢閉上了眼睛。


    邵勁的尾巴頓時就僵住了。


    他看著對方重新閉上眼睛的麵孔,聽著那不過一時就重新平緩下去的唿吸,隻得再躺迴迴本的方向數數玩。


    一隻貓兒啊兩隻貓,三隻貓兒啊四隻貓……


    外頭有細碎的腳步聲從遠處傳來。


    六隻小貓撲繡球,再加一個當老鷹……


    腳步聲停在了門口處,徘徊遲疑好一會之後,又默默地走了。


    邵勁又數,八、九、十、十、十……


    徐善然是在一片吵鬧中清醒過來的。


    她醒來的第一時刻就感覺肢體被馬車碾過似的疼痛,好不容易等她習慣了這樣的疼痛,又聽見耳朵邊像是聚集了一百隻鳥那樣唧唧咋咋吵個不停。


    這又是怎麽迴事?


    她頭疼地想著,好半天了總算睜開似有千斤重的眼皮,耳朵也總算恢復了尋常的功能,接著她就看見邵勁在不知什麽時候已經穿好了衣服,坐在她床前嘀嘀咕咕說:


    “哎,善善,你總算醒了?絕不覺得很累?很累的話就再睡吧,睡一天也沒有關係!”


    “不過還會不會痛?嗯昨天咳咳,總之如果會痛的話要記得上藥,我昨天咳咳咳,你今天要記得再上上——”


    “還有如果真的疼得不行還是找個——”


    徐善然:“……”


    她發現自己還是不要醒來的比較好,哪怕真有一百隻鳥在耳朵邊尖叫,也總好過聽某個男人在耳邊什麽有的沒有的都敢說的好吧?


    邵勁還真是一興奮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了,眼看著他要連那最不好意思的話都說出口,一隻自床上飛來的枕頭準準地朝他的臉上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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