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勁知道徐善然讓他在邵文忠麵前說這些肯定是另有用意,也就是說,哪怕他照著說了也不會對徐善然有什麽影響。


    但也差不多就在他聽見徐善然的這一席話的時候,他就在心裏暗搓搓的否定了這個建議。


    在邵文忠麵前說我喜歡的人?然後再看著對方打我喜歡的人的主意?


    才!不!要!


    邵勁特別不高興!


    不過就是沒有徐善然的那一段,邵勁也能表現得自己很熟悉國公府的樣子,因此邵文忠問了這句話之後,他就十分謙虛的表示了自己確實非常熟悉國公府也確實非常親近自己的老師。


    邵文忠挑了一下長眉,突然轉對邵方說:“方兒,你先退下。”


    邵方現在也在衙門做事,養氣功夫比小時候簡直不可同日而語,隻見他對著這明顯的支開自己的舉動也隻笑笑,站起來十分恭敬的拱手告退,退出帳篷的時候還細心的幫著將帳篷的簾布遮好。


    帳篷之中隻剩下邵文忠與邵勁兩個人。


    邵文忠打量邵勁片刻,緩緩說:“為父知道過去素來對你多有忽視……”


    子不言父過!邵勁說著一通能讓自己反胃的長篇大論的表白,表示自己絕對沒有怪邵文忠,不止不怪,相反他此刻還感激涕零恨不能以身相報父親的養育教誨之恩!


    邵文忠不置可否,隻一一聽罷,然後問:“你剛才說你能收拾你老師的東西?若我叫你將一件事物夾緊你老師獻給聖上的書畫之中……”


    仿佛一聲悶雷在邵勁耳邊炸響,叫他身體都好懸晃了一下。


    將一份東西夾在徐佩東呈現給聖上的書畫之中?


    他一向知道邵文忠喪心病狂毫無廉恥。


    他似乎沒有真正想明白邵文忠到底有多喪心病狂,又到底有多毫無廉恥。


    第七十章 清醒


    現在還不是驚呆的時候。


    現在的問題是,應該怎麽迴答?


    邵勁以自己都頗為意外的速度鎮定下來了。


    也許因為對這個父親從來都沒有期待,所以他此刻除了震驚與憤怒之外,就沒有其他多餘的情緒了。這也叫他能夠更簡單的按捺心情,思考問題。


    邵文忠說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真的讓他在徐佩東的書畫夾帶東西?


    不,不對,在邵文忠殺了他母親的時候,他還才剛出生,就算這樣也從小到大都被邵文忠防備,邵文忠不可能現在一看他有用了就瞬間這樣信任他。


    這句話一定是在試探。


    可是他應該怎麽迴答?


    直接拒絕?隻怕邵文忠以後幹什麽事都要防著他不讓他知道,或者什麽時候給他製造一個意外了!


    直接答應?邵文忠不可能相信的,他要是連這樣的事情都能直接答應,邵文忠日後就不怕自己將同樣的事情直接複製在他身上?


    邵勁實在找不到可以迴答的句子,直接就僵在原地,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雙手與背上的冷汗在短短時間裏頭,就出了一層又一層。


    這個時候,還是邵文忠的笑聲打破寂靜。


    邵勁循聲看去,隻見對方一隻手還撚著長髯,神態略不以為然:“不過父子閑聊兩句而已,你還當了真?行了,下去休息吧。”


    ……他好像已經得出結論了。


    這個時候再說什麽都太遲了吧。


    邵勁想著,勉強鎮定臉色,做出鬆了一口氣的表情之後,答了聲好就拱手告退。


    一出遮得嚴嚴實實的帳篷,迎麵而來的沁涼夜風就叫他直接打了個寒噤。


    他甚至沒有想過太多,就直接走到僻靜處,左右觀察過沒有人注意自己之後,當即跑起來,飛快朝徐善然所在的帳篷找去!


    這由宮中太監督造的國宴會場就帳篷群來說,倒真的恢復了祖宗製度,克勤克儉,除了大小不一內外有別之外,居然都是一模一樣的外觀,那上麵的繡花還顯得粗糙哩。


    別人怎麽樣不知道,至少徐善然這裏,替她鬆頭髮的棠心自進來之後就在抱怨:“這帳篷也太小了!別的不說,居然連個分隔內外的屏風都沒有,要是有其他小娘子來姑娘這裏做客,豈不是叫人家一進門就看見了睡床?……”


    這還不止,她又因為自fèng隙中吹入的寒風打了個冷噤,跟著說:“還有也不知怎麽的,我們的帳篷居然這麽靠外邊,奴婢之前還去看過,再走沒多少工夫就是斷崖了,那邊風唿唿嗚嗚的吹著,看著就怕人呢。半夜睡著被驚醒的時候,乍一聽這樣的嗚咽,要是再看見什麽黑影……”


    棠心正說著話呢,眼角的餘光就瞥見一道黑影掠過。


    她下意識地轉過臉去,還真看見一個高高大大的黑影掀了帳篷窗戶的簾子跳進來,當下就驚得尖叫了一聲,抄起手邊剛拿來打掃帳篷的雞毛撣子,衝上前兩步,揮舞著東西就要衝對方打過去!


    不過在她之前,本來坐在圓桌前吃著桌上點心,聽棠心說話聽得津津有味的含笑更快,在那窗戶的簾子稍稍一動的時候,她的右手就摸到了腰間的鞭子,等那人影自窗戶跳進來之後,她手頭的鞭子也如靈蛇一般直竄出去!


    這手腳靈敏跳進窗戶的人正是剛從自家父親那邊出來的邵勁。


    他剛掀了簾子跳進來,就看見一道鞭子惡狠狠朝自己撲來,聽那風聲,看那來到的速度,可絕對不是什麽撓癢癢的玩意!


    邵勁嚇了一跳,自忖自己真沒那麽硬漢敢硬挨這一下,連忙朝旁邊一蹦三跳,躲過了這估計能打得人皮開肉綻的一擊。


    這時候坐在桌前的含笑也看清楚了來人,她沖徐善然看了一眼,見徐善然沒有表示,就手一扯收迴了自己的鞭子,繼續趴在桌子前,再撚了塊糕點塞進嘴裏,隨著咀嚼,兩腮鼓鼓,一動一動的。


    這邊的練武之人眼疾手快,拿著雞毛撣子的棠心就沒有這份功力了,她此刻還陷入不知道進來的是什麽人的情況中,隻顧揮舞著東西朝那黑影打去,還張口想要繼續尖叫——還是徐善然這時候抬高了聲音說道:“行了,不就是一隻山鼠突然躥進來嗎?別大驚小怪的了。”


    花色的雞毛撣已經敲到了邵勁身上,棠心用力不小,那雞毛不過敲了幾下之後就飄搖搖在空中晃蕩。


    不過雖說力道不小,但要和剛才那鞭子的力量相比,那就真正小巫見大巫了。


    所以邵勁此刻也就幹脆不躲了,老老實實站著任由那撣子敲打自己幾下。


    下意識的目的達到了,棠心也就跟著清醒過來了。


    她看著跳進來的是自己認識的人,小小的“啊”了一聲,一下子也有些不好意思。不過緊跟著,她就醒悟過來,匆匆給了邵勁一記怒目之後,就趕忙轉身往徐善然那邊走去,試圖遮住徐善然的身影。


    ……但說實話,都這時候了,這行為實在有點掩耳盜鈴。


    邵勁的眼睛好著呢,他跳進來的第一時刻就全帳篷搜索了一圈尋找徐善然,然後他就很清楚地看見了坐在梳妝檯前的少女。


    徐善然大概是打算休息了。


    她白日裏綰得好好的頭髮散下來,首飾全沒有了,就一捧烏溜溜的頭髮似瀑布似緞帶般披灑在肩頭。


    那翠藍色的外衫也脫下了,周身上下除了那玉帶白的貼身衣物之外,就隻鬆鬆披著一件緞麵外衫……反正從邵勁的角度乍眼看去,坐在那裏的人素顏清麗,曲線起伏凹凸,特別完美!


    也許是剛才棠心的尖叫傳到了外邊去,這時候外頭傳來巡夜宮女的聲音:“徐五姑娘,裏頭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徐善然揚聲說:“沒什麽事,丫頭看見一隻山鼠跑進來,嚇得大叫了一聲。”


    那宮女就笑道:“藥包都給各位小姐準備好了,山間夜裏多蟲蛇,姑娘們千萬記得將藥粉沿著帳篷灑上一圈。”又問,“五姑娘要不要奴婢進去幫忙趕山鼠?”


    徐善然笑道:“不勞煩姐姐了,不過突然躥進來叫人嚇了一跳,細看上去還怪可愛的,不忙著將它趕走。”


    ……“山鼠”邵勁摸了下鼻子,自覺的找個不能被一眼看見的角落蹲著,免得待會有人直接掀了簾子,一眼就看見他,這就叫人抓瞎了。


    不過坐在屋中的徐善然仿佛一點都沒有這樣的當心。


    她依舊老神在在的與外頭的宮女交談著,壓根沒有帳篷中藏了個男人的自覺。


    那宮女也站在外頭與徐善然說了一會話。


    徐善然之後又遣丫頭拿了一碟子食物出去請那宮女吃點墊墊肚子。


    這真是……邵勁又往角落的陰影縮了縮,恨不能直接擠進陰影之中和陰影共存一段時間,這陰影要是有感覺,一定也得被邵勁給擠得火冒三丈,恨不能一巴掌把對方拍走。


    總之最後,那宮女吃了食物,又喝了口熱茶,給徐善然的帳篷多添了好幾份的藥包與燭火,沒有發現任何不對勁地轉去別的帳篷巡視了。


    徐善然這時才將目光轉到邵勁身上,她問:“發生了什麽事?”


    邵勁上下左右溜著就是不朝徐善然方向看的眼珠這才循聲轉過去。


    就這麽一眼,他發現徐善然早整理妥當,不止身上那件披著的外套穿好了,連散下來的頭髮也重新梳起來,除了沒有戴太多的首飾之外,看上去已經和平常沒有什麽差別了。


    其實本來也長袖長褲的穿著,他剛才別說看見什麽重點部位了,連手腕和腳腕的皮膚都沒能瞟見一眼。


    所以經歷過現代那些穿著清涼的妹子薰陶的自己怎麽會有所感覺呢!


    就算有感覺,明明也應該是遺憾才對啊!


    可是不知道為什麽……


    好像就是……


    有點不自然。


    有點尷尬。


    有點心跳加速。


    有點害羞orzzzzzzz


    分析出自己心態的邵勁都快跪了。


    他心道自己明明什麽都沒有看見啊,到底在害羞個什麽勁呢?而且從對方的表情來看,完全一點也沒有被影響嘛……總之他還惦記著邵文忠的事情,調整了一下心態,暫時將這些糾結成亂麻的感情全部都打包收好,就將剛才自己和邵文忠的對話簡單的和徐善然複述一遍。


    徐善然不過稍稍沉吟就笑了:“這樣啊,然後呢?”


    “然後我就過來了……”邵勁說這句話的時候,已經從角落站出來坐到桌子旁邊了。


    這個偏小的帳篷中並沒有邵文忠那裏擺放好的凳子,而隻有幾個圓圓的坐墊分散在桌子的周圍。邵勁很自然的盤腿坐下了,然後就看見徐善然也從妝檯前走過來,同樣自然的跪坐在他麵前,抬手為他倒了一杯茶。


    邵勁:“……”


    #每次看見喜歡的妹子都會被襯成渣渣#


    #妹子從來沒有嫌棄過他#


    #但這種濃濃be的既視感究竟是怎麽了t t#


    “邵大哥的做法沒錯。”徐善然這時說道,“這樣也就夠了,不過是一句試探的話罷了,不用太在意。”


    邵勁揮去心頭可怕的預感,問:“……夠了?我什麽都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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