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是沒有問題,”意識到現在的習俗之後,邵勁的話謹慎了點,“不過我不一定能把信交到你表妹手上,再說,你怎麽不直接交給你母親?讓你母親轉交?”


    “母親怎麽可能願意?”何默奇怪反問,“就算願意肯定也要看看我寫了什麽東西啊!”


    邵勁:“……”他還是沒有吃透這裏的道理啊!


    何默又叮囑:“你不會偷看信吧?”


    邵勁哭笑不得:“肯定不會!”


    何默:“不會說出去吧?”


    邵勁:“你要不要我發個誓?”


    何默說:“這不用,我相信你的道德!”


    合著昨天那件事真幫他刷了不少好感度啊!邵勁想。


    話到這裏就差不多了,邵勁惦記著迴徐佩東身旁,何默也惦記著何鳴。於是何默偷偷摸摸的將一封信塞給邵勁,看邵勁將其收進袖子裏之後就走了。


    邵勁再迴到徐佩東身旁,這一次並沒有等很久,徐佩東夫妻就自侯府告辭,邵勁也跟著迴到了國公府。


    隻是這一迴雖進了府中,徐佩東又有好友過來,邵勁的課程照舊沒有認真開始,隻先得了紙與筆,又有那開蒙的幾本書,叫他先看著。


    邵勁見左右沒有人,惦記著揣在懷中的信,心想這事不好找別人辦,便憑著昨日的記憶往內院走去,他還怕自己被攔在外頭,隻沒想到他現在年紀也不大,那守門的又知道這是自家四老爺新收的學生,見邵勁要進內院,想著大抵是往老夫人那處去行禮問安的,便笑著在前引路了。


    邵勁這才發現自己有點坐蠟。


    他去給老夫人問安沒什麽問題,但看著這樣子,他雖然能進內院,但進出都有專人跟著,別說去到處找那小丫頭幹投信這種私人事情,就是想要隨處走走都會被人笑看著委婉請去正路上。


    好在天無絕人之路,在去請安完又迴來的途中,邵勁終於在半道上看見了徐善然身旁的其中一個小丫頭。


    ——那是不是叫做棠心來著?


    他看著那小丫頭,記起昨日就是她和自己呆在一間屋子裏頭的,這樣想來,隻怕是小姐的心腹,應該可以將信委託過去,便有些焦急,目光頻頻往那邊轉著。


    那棠心自然也看見了邵勁的視線。她目光一轉,丟下手中的掃帚便迎上前來,笑著和那給邵勁帶路的僕婦說笑,不過兩句話後,那僕婦就眉開眼笑的走了,臨走時還叮囑棠心要將邵勁帶出外院。


    棠心甜甜地應了一聲“是”,轉帶著邵勁向前走了一段之後,才小聲問:“公子有什麽事情?”


    好精明的丫頭!


    也許古代的女孩都這麽早熟吧。


    邵勁沒有脾氣地想著,從袖中將那封信拿了出來,囑咐:“交給湛國公府的五姑娘。”


    棠心的眉頭打了個疙瘩。


    邵勁又說:“不是我給的,是何默給的。”


    棠心看著邵勁想了片刻:“我會遞給姑娘,隻我不是姑娘的丫頭,你若想借著我做什麽,就打錯主意了。”


    說罷將邵勁引到二門處,便轉身走了。


    邵勁:……真的太成熟了。


    這封信到底到了徐善然手中。


    她在書案前將信張開來看,站在她身後的綠鸚也正好看見了這封信。隻看過一兩眼,綠鸚心頭就是一驚,暗道:這何默表少爺說何鳴表少爺生病了一直在叫姑娘的名字,要姑娘過去看看或寫封信安慰,這是在私相授受啊!也不知道姑娘會不會糊塗……但她轉念又一想,可是姑娘之前做的那些事情好像也不比這件規矩多少,這麽一想又仿佛沒有什麽……綠鸚正自在這裏患得患失,卻不想徐善然張開了信不過看上幾眼,什麽也沒說,便將那信投入了火盆之中,之後該幹什麽便幹什麽,似乎一點也沒有被影響到,也不見任何要動筆寫信或者想去何府的意思。


    綠鸚就這樣關注了小半天,終於定下心來,暗笑自己胡思亂想,見桌上的茶冷了,便去茶水房重新提了熱水出來,迴來的過程中,正好看見徐善然將一張新寫的紙又投入火盆裏。


    她轉進屋裏,那火盆中的火已將宣紙焚燒得差不多了,隻還剩下散碎的幾個字來。


    綠鸚不經意瞥了一眼,正好看見“海禁”、“銀”、“銅”這幾個字樣。


    這一日夜幕降臨的時候,何鳴的高燒終於退下去了。


    他迷迷糊糊地醒過來,一眼就看見何大老爺正坐在床前。


    “父親……”他叫了一聲,聲音幹啞,發出得也較平時困難許多。


    何大老爺摸了摸何鳴的頭:“現在感覺怎麽樣了?”


    何鳴有點羞愧:“雖然昨天父親已經說了不要多想,但我還是,還是……”


    “你想著的是什麽?”何大老爺問,“你看見的那一幕嗎?”


    何鳴欲言又止。


    “說說吧。”何大老爺溫聲說,“跟為父說說,你害怕什麽。”


    “我……”何鳴說話的聲音有點艱難,“父親從小就告訴我要好好讀書,將來金榜高中。可是我金榜高中,就是為了與這樣的人效力嗎?”


    原來自己兒子是在想著這個!


    何大老爺一時也失了言語。


    何鳴等了許久沒有見何大老爺說話,也是心中害怕,不由說:“父親,是我狂悖……”


    何大老爺站起身來,背著手在屋子裏踱著步,他慢慢走著,在心裏思量著那些將要說的話語,還沒整理好措辭,在斜背著床鋪的時候,眼角的餘光就突地瞥見坐在床上的何鳴縮了縮間,目光閃爍地瞥向一個地方。


    這是害怕驚懼的表現。


    自己的兒子還在害怕什麽?


    何大老爺不動聲色,順著兒子的目光朝向看了一眼,隻見那黑黢黢的窗戶外輪廓欺負,正是一座水上假山。


    他心裏瞬間就有了決定,轉迴到兒子麵前,說:“以前你還小,我也沒有與你說許多。不過我們當官做事,除了與那一家效力之外,還有更重要的目的。”他看著自己的兒子,“數百年前的聖人就已經說過了,我們為什麽讀書?我們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又有說,君之為舟,民之為水,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君一人耳,民千千萬萬也,一人與千萬萬者,孰輕孰重?”


    何鳴怔了一會,便陷入沉思。


    何大老爺隻讓自己兒子去想,不過等過一會,他又說:“你覺得你姑丈如何?”


    何鳴怔了怔:“很好?”


    “那你表妹呢?”何大老爺又問。


    何鳴一時呆住。


    房間外,正帶著自小奶嬤嬤送藥與夜宵過來的雲氏聽見這裏,帶著奶嬤嬤又安靜地向外走了兩步。


    待走到安靜處,那奶嬤嬤便勸雲氏說:“看樣子老爺十分中意表小姐,夫人何如就同意了這件事?表小姐也不是那破落人家的姑娘,自來十分金貴的,不說嫁妝習性,就是自己舅母當婆婆,她能和您不是一條心?”


    雲氏淡淡說:“婆婆和舅母能一樣?她真要嫁進來,要是日後我和她起了爭執,她是婆婆的外孫女,是老爺的侄女,是鳴哥兒的表妹,隻怕婆媳翻臉,夫妻離心,母子不合,就近在眼前了!”


    奶嬤嬤驚道:“怎會如此!”


    雲氏心想你不過不知道她的厲害而已。一個七歲的小姑娘有這份鎮定和能力,真叫人做夢也要嚇醒。


    何況就是其他都不說,這樣厲害的姑娘,隻怕結了婚之後鳴哥兒要被拿捏得說東不敢往西,說南不會朝北。


    而任何一個母親,怎麽會叫自己兒子被媳婦一輩子這樣管著?


    待到晚間,何大老爺自何鳴房中出來,與雲氏說:“鳴哥兒看上去怕極了假山。寧王那裏不會這麽簡單就善罷甘休。我想著心病還需心藥醫,隻怕要叫鳴哥兒去湛國公府住上一段時間,日日對著那事發地點,等看習慣了,也就不害怕了。”


    雲氏沉吟:“這時候去徐國公府,會不會叫那位……”


    “我們如同什麽事也沒有發生,才能叫那位不再懷疑。”何大老爺說,“而且再過幾天你妹夫就要山上小住一段,到時候自然會帶著兩個小子還有學生一起出去,那兩個孩子剛好趁機離開京中一段時日。”


    “可在外頭的安全……”雲氏真的患得患失。


    何大老爺嘆道:“你真覺得自家很安全?我與你直說,那小李氏便是外頭的人!”


    雲氏一時驚疑不定:“她不是家生子中抬的姨娘嗎!”


    “若不是無孔不入,怎麽叫做廠衛?”何大老爺說。


    雲氏聽到這裏,也不再疑問,隻忙與何大老爺商量要給何鳴何默準備些什麽東西帶去國公府。


    何大老爺看雲氏如此,倒是把之前那點疑心夫人不喜歡侄女的想法給放下了,笑著說了句“夫人且看著辦”,便去書房整理那公文事宜。


    何大老爺走後,奶嬤嬤又道雲氏身旁:“夫人,您不是不願意……?”


    “我是不願意善姐兒做媳婦,可要論做親人,也沒有比她再好的了。”雲氏說。


    奶嬤嬤遲疑:“若是兩個孩子見著久了,都有了想法……”


    “你這才是小看了她!”雲氏笑道,“鳴哥兒雖是我的孩子,我也要說一句,善姐兒是個腦中千般思量心裏百種計策的,鳴哥兒不過是個侯府的嫡二子,上不能成爵,下未有功名,遇事了比女兒家不如,哪值得善姐兒心心念念的惦記?”


    奶嬤嬤奇怪於那句‘遇事了比女兒家不如’,但見這雲氏眉間的憂慮,也沒敢多問,隻伺候著太太歇下不提。


    第三十五章 禮物


    十府街,寧王府。


    寧王黃烙是當今的二子,今年三十有七,是於二十年前出宮封王,當年他剛剛封王的時候太子還在,文韜武略無一不精,上得今上眷顧,下得百官歸心,可謂板上釘釘的國之儲貳。


    可幸這二十年的時間裏,不止太子因逼宮被廢幽禁,可惜這二十年的時間裏,那些弟弟們也一個個長大成人,羽翼漸豐,“王爺,那日離開宴席的眾人我們一一都查過了,仿佛都沒有嫌疑。”那日伺候在寧王身旁的太監就如那時一樣在寧王耳邊輕聲說。


    這是寧王從小到大的太監大伴,身形頗為瘦削,背脊肩膀也仿佛因為一直弓著而有些微向內含,整個人看起來都有些佝僂矮小的模樣。


    但寧王是非常信任自己這位大伴的。


    他正看著禮部這個月交上來的單子,根本不抬頭,就屈指敲了桌麵:“那就再查!從頭查!那日一定有人在裏頭!”


    呂近侍躬身應是,又說:“王爺,您看會不會是湛國公府的下人……?”


    這也是很有可能的一種情況。


    寧王的目光閃爍一下,掩起卷宗沉吟片刻:“不管如何,必須仔仔細細的梳理,通知候毓,那些該動的人也要動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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