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力拍了自己兒子一下,嗬斥道:“長本事了你這是,不止欺負人還開始說謊?趕緊和你表妹道歉!”


    何默平常沒少被人打罵,普通的打罵他仗著自己練武皮厚完全不在乎,但被人冤枉卻是頭一次,不由眼眶有點紅了,叫道:“我沒有說謊!就是她欺負我了,娘你怎麽就不信呢!旁邊還有那麽多下人都看見了!”


    其實徐善然翻手的那一下非常迅速,青蛙又立刻跳到何默臉上去,下人雖在旁邊看著,也不可能時時刻刻都盯著自家主子,再加上三個主人說話,她們都站在比較外頭,一時間還真沒人認真看見什麽,在剛才的迴稟中也是多有含混。


    由此雲氏便認定何鳴說的才是真的。


    她本來雖然心煩,但畢竟是自家兒子,要說真火也沒多少,現在被自己兒子當著這麽多人的麵一叫,心頭就真的躥出一點火氣了。


    但還沒等她嗬斥,一直旁觀的徐善然已經找到機會,笑了一聲。


    1全出《孟子》


    子曰:‘我知言,我善養吾浩然之氣。’何謂浩然之氣?


    孟子說:“我能理解別人的語言,還善於培養我的浩然之氣。”什麽是浩然之氣?


    其為氣也,至大至剛,以直養而無害,則塞於天地之間。其為氣也,配義與道。伯夷,非其君不事,非其友不友,不立於惡人之朝,不與惡人言;柳下惠不羞汙君,進不隱賢,必以其道;遺佚而不怨,厄窮而不憫,孰善乎?


    這種浩然之氣最弘大剛強,用正直仁義去培養,不使它受傷害,就可以充斥於天地之間。這種氣,要有信義和道德相配合。伯夷這人,不是理想的國君,他就不去效命;不是理想的朋友,他就不去結交。不與壞人同列朝堂,也不與惡人說話。柳下惠不以為壞惡的國君效命為恥,不以自己官小而覺得卑下。做官也不隱藏自己的才華,一定要按照他自己的原則辦事,縱然得不到重用,也不埋怨,日子過得苦也不憂愁,哪一個更好呢?


    子曰:‘伯夷隘,柳下惠不恭。隘與不恭,君子不由也。’


    孟子說:“伯夷太狹隘,柳下惠又太油滑,狹隘與油滑,都不是君子所應效仿的。”


    2出《尚書》


    《書》曰:‘若藥不瞑眩,厥疾不瘳。’


    《尚書》說:“如果吃藥後不能使人暈眩,那麽病就不會痊癒。”


    第二十章 交好


    這一聲笑恰好做了個打斷,緊跟著,徐善然自母親身旁站出來說:“表哥沒有騙人,確實是我拿了青蛙出來嚇唬表哥,然後那青蛙又跳到表哥臉上了。”說著她一伸手,將剛才何默丟過來的那隻蚱蜢拿出來,“我也是在家裏就聽說了表哥愛玩,恰好今天過來一看,表哥又真的丟了隻東西過來,就拿出在家裏特意抓來的青蛙。不過表哥是用糙編的和我玩,我拿出來的卻是活的,是我的錯,舅母。”


    事情這一下子急轉而下,何鳴目瞪口呆,何默卻一下子笑了:“好表妹,你可是第一個為我澄清的人!我拿出那蟲子想嚇你一下,沒想到最後反被你嚇到了!”


    雲氏啼笑皆非:“多大個人了,說什麽呢。”到底輕輕拍了兒子一下,“誰先起的頭誰不對,你表妹都道歉了,你還不趕緊賠禮?”


    何氏也笑:“大嫂你別說,我這孩子真是越來越皮實了,上山一趟簡直都翻了個樣,也不知是怎麽長的,以前半夜裏看個黑影也不敢入睡,現在連青蛙都敢伸手去碰。”又不由皺眉對徐善然說,“洗了手沒有?這些東西以後可不能再玩了,要是它撓你一下撓破了你,可有得哭了。”


    “娘親放心,”徐善然笑道,既說給何氏聽,也說給雲氏聽,“我讓丫頭抓那隻青蛙的時候就叫她們仔仔細細地洗過好幾遍了,有什麽堅硬的地方也早早拔了,收到我袖子裏之前還左左右右地薰了好幾遍香呢。”


    說著伸出自己的雙手,讓何氏看見上麵依舊白皙無暇,吹彈可破。


    雲氏眼見侄女的手確實一點紅點沒有,再看自家兒子臉上也不見一絲痕跡,這便徹底放了心。


    還是老侯夫人笑道:“行了,快叫人端盆水上來,給善姐兒和默哥兒都洗洗手洗洗臉。”


    事情這樣便算完了。


    站在門口聽了半晌的何大老爺摸摸自己那和徐佩東一樣漂亮的長髯,頗為滿意的走了。


    隻剩下門口守著的被特意叮囑了不能說話的小丫頭,對著自家老爺的背影暗暗納悶,想著老爺一路過來在外邊聽了許久卻不進去,也不知道是什麽道理,這行為怎麽這麽像她們平時所說的聽壁腳呢。


    話說開了之後,大人還要繼續之前的聊天,因知道孩子不耐煩聽,也不拘著孩子們,隻讓他們繼續下去玩自己的。


    經過剛才一事,走著的三個人有點沉默,主要是因為兩個男孩子都不知道該怎麽說好。


    何鳴誤會了自己的弟弟有點尷尬,何默也不知道怎麽和女孩說話——那些女孩子們,往往說沒兩句話就要被他嚇哭,嚇哭之後他就開始哈哈哈,然後就是被打被罵,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不過比較一致的是,這對雙胞胎現在對徐善然的感覺都挺好的。


    何鳴並不嬌氣,徐善然一開始就在和他對經說文呢,雖然有了後來的何默這一出,但他也隻是比較比較尷尬而已,完全不至於遷怒到徐善然身上。


    何默就更不用說了,光憑著“女孩子在被他嚇了之後不是哭而是笑,並且能再丟一隻青蛙給他”這件事,就足夠叫他心頭的好感與興趣蹭蹭往上升。


    這正是徐善然想要的結果。


    今天見麵的一切早在徐善然的計算之中,現在會獲得雙胞胎的好感,也隻是應有之義。


    畢竟她和這一對雙胞胎隻是表兄妹,本就不能時時刻刻在一起,還要調查那些過去的事情,隻能靠著僅有的幾次接觸飛快讓他們接受自己,這樣以後有了什麽事情,她才有可能和他們一起經歷,他們也才會將事情告訴給她。


    但這也還隻能算是一個開頭……


    一個好的開頭。


    徐善然在心裏唿出一口氣,先開了腔,對何默說:“那隻青蛙——”


    “跳走了吧,要不我再抓一隻賠給你?”何默下意識接口,戲弄別人的次數太多,他賠禮也賠出慣性來了,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現在說的不是釵子也不是衣衫。


    一句話落,徐善然和何鳴都笑了起來。


    何默先是一愣,再自己想想自己的話,也不由笑了。


    三人笑了一會,何鳴咳了一聲,沖何默說:“我向你賠禮了,剛才是我誤會你了。”


    何默說:“嗯,我好像也還沒向表妹賠禮……”


    “你真是的,什麽時候能改改啊。”何鳴無奈。


    “嘿,一文一武有什麽不好的,你再說,再說你以後去學堂和別人打架可別叫我幫你!”何默威脅。


    “咳咳咳!”其實也沒有那麽乖的何鳴一臉狼狽。


    說話間,三人沿著迴廊散步,在經過東庭院的時候,何鳴提議去遊湖,三個人便往院中走去,沒想到還沒走近湖邊,這個院子裏的僕婦就連忙上前來:“三少爺四少爺,表姑娘,我們正在前頭清理湖裏的淤泥,您幾位且先換個地方,沒的髒了衣服。”


    何鳴微微一怔,正要說話,就被眼珠轉過一圈的何默給拉住了。


    雙胞胎帶著徐善然再走出了院子,何鳴皺眉說:“湖裏不是前兩天才清理過嗎?”


    “這你就不懂了,是別的事情。”何默壓低聲音賊笑起來:“你們跟我走,我帶你們繞過去。”


    估計平常沒少被對方坑,何鳴下意識的拒絕:“繞過去幹什麽?”


    “你怎麽天天像個娘們一樣唧唧歪歪的呢!看我們表妹都沒說什麽呢。”何默有點不耐煩,激了何鳴一句。


    何鳴不由看了徐善然一眼。


    徐善然笑道:“四表哥想帶我們去看什麽?”雖是個看似不偏不倚的問句,實則暗暗推了何默的興致一把。


    果然一聽徐善然的問題,何默也不跟何鳴囉嗦,自己拽了人就在家中快步亂竄,一下跑得連身後伺候慣了的丫頭都有點追趕不及。


    這算是今天之內最出徐善然預料的一出了,一時竟有點呆住。


    她雖然重生了,但重生的是記憶又不是體力,眼見著從小就練武的何默拉著個人跑出去卻一點都不慢,不過幾個唿吸的功夫就躥得沒了影子,自忖自己是無論如何也趕不上的,何況提著裙子像那兩個男孩子一樣在沐陽侯府中狂奔?先別說她自己接受不接受的了,反正何氏知道了隻怕真要驚了個倒仰,再不敢帶她迴娘家了。


    不過對徐善然而言,這點小事從來稱不上麻煩。


    隻見她朝著那對雙胞胎跑掉的方向走了兩步,在身後的侯府小廝與丫頭都亂糟糟地追出去之後,隨手招了個掃地的小丫頭過來,叫她帶自己繞去池塘後邊,就十分從容地直往目的地走去。


    身旁既然沒有了需要拉近關係的雙胞胎,徐善然也不再像剛才一樣時時帶笑,一時間表情看起來頗有些冷淡。


    不止帶路的小丫頭不敢多說話,就連綠鸚和紅鵡都保持著安靜。


    不過綠鸚的安靜是因為這些日子來日日揣摩著徐善然的性格,已經多少知道單獨呆著的時候,姑娘從來不喜身旁的人多話;而紅鵡卻兀自想著剛才水亭中的事情,還越想越有些說不出的不平:


    姑娘怎麽能叫綠鸚帶她過去呢?她和綠鸚都是大丫頭,這一下不就讓綠鸚踩到她頭上來了?


    再說姑娘在人前和在人後的差別也太大了,完全就判若兩人。更別說和以前比。


    簡直像撞了客一樣……


    思緒亂糟糟地走到了這裏,再聯繫徐善然出去和迴來之後的差別,紅鵡一時真的打了個寒顫,忙揮去腦海裏的念頭,但不知怎麽的,這念頭自在腦海中一生,就有若生了根一樣,越想忘記,它反而紮得越緊。


    雖說侯爵府爵位已算很高,但到底是在寸土寸金的京城之中,真要繞到那湖之後,也並不花多少時間,徐善然跟著那小丫頭向前走著,一刻鍾多一些的時間也就到了。


    這個時候,因為要甩開小廝又特別繞了道的何默和何鳴也才氣喘籲籲地跑過來。


    何默一看見徐善然已經等在這裏了,就高興地笑道:“我剛才還擔心表妹你找不到這邊來呢!”


    “問個丫頭就是了。”徐善然微笑。


    “你帶我們來這裏到底幹什麽?”何鳴這時候喘勻了氣,插話問。


    何默左右看看,見除了徐善然的兩個丫頭之外,暫時隻有自己兄弟二人,就沖徐善然與何鳴招招手,神神秘秘地順著小樹叢溜到牆腳之下,湊近牆壁聽了一會,那貼著牆的耳朵都稍微動了動:“……嘿,我就知道,來了!”


    這句話說完沒過多久,站在旁邊怎麽也不好意思做出和何默一樣舉動的何鳴與徐善然就聽見有聲音由遠及近,從牆外傳進牆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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