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並沒有葉盡歡所想象的那麽糟糕,關著的死刑犯們也並沒有他所以為得那麽歇斯底裏,出口成髒。


    所有人都安靜著,安靜著。整個牢街空蕩蕩的,隻有自己的腳步清晰的迴響著。這是一群早就失去了活下去的希望的活死人,可他們還是不願意選擇去死。葉盡歡是知道緣由的,因為他也一樣,活著,必須活著,這樣一個信念始終在他的心底燃燒發著光。


    “牢房是單人間,他們沒有時間來欺負你這個新人,也沒有這個精力。”女助手似乎看出了他的心中所想,冷冷的說道。可她的話反而讓葉盡歡覺得不可思議,他也不是沒有見識過那些官家的監獄,可大多犯人都是成幫結黨的,且都是一副山高皇帝遠,要死就死的蠻橫模樣。


    至少不會沉寂的像這裏,甚至讓他隱隱感到悲哀。


    他知道死刑犯的可憐,卻也清楚他們的可恨,因此他從不同情他們。直到他自己也進了監獄他才陡然醒悟,被關在這裏的到底有多少是無辜的替罪羊呢?


    “我不要去做實驗,我不要啊——!”


    尖銳的嘶吼聲是從牢房深處傳來的,這聲音撕心裂肺,簡直讓人擔心這人會將自己的喉嚨都給撕裂了。可這樣淒慘可怖的叫聲卻沒有引起犯人哪怕一絲一毫的注意,他們依然是一個個低著頭,做著自己的事,仿佛世界在他們眼裏都隻有手掌大小,根本無法虜獲他們的心神。


    葉盡歡的目光直直的望向了聲音傳來的風向,仿佛能從無盡的漆黑中看到那個悲鳴著的實驗品。他們目光相對,可那人卻終於連求救的勇氣都失去了。


    “這裏……每天都會死很多人麽?”


    靠在自己的牢房門上,葉盡歡抬頭看向女助手。


    對方清麗冷漠的麵孔上沒有任何表情,她微微點了點頭,似乎覺得這是再平常不過的事了。這讓葉盡歡不可抑止的感到森冷,這座魔窟裏的死屍到底有多少呢,那個看起來和常人無異的戚少則手上又沾染著多少條人命呢?這恐怕都是再怎麽數也無法數清的事情。


    “死在第一關天賦測試的人就占了60%,之後的第二關天賦激活反而是殘留下來了較多的人。最重要的當然是第三關,衝過了它一朝就成了人上之人。”


    女助手雖然一直沒有表情,但顯然對這個看起來十分優秀俊雅的青年非常有好感,她難得的說了很多話,甚至連語調也溫柔了一分,雖然不細致辨別的話根本無法看出。


    “第三關?”


    葉盡歡好奇的重複道,他的口音是標準的南方人特有的溫軟,此時微抬音階竟有幾分不自知的性感。


    “我也不知道那是什麽,從來沒有人能夠活著撐過第三關,因此實驗到底是什麽也一直沒有泄露出來。”


    女助手搖了搖頭。


    葉盡歡立刻想到了官場上也是如此,有了新政不管是哪個黨派想出來的都是藏著掖著,直到要完工了才公然開記者發布會讓敵派咬碎了一口銀牙。


    目前既然是沒有任何成功案例,那麽著眼目標是當代最出色科學家,希望能名垂千古的戚少則自然是要把實驗牢牢的握在掌心,省的被不知道哪個國家混進來的細作給探查了去,讓他的成名夢徹底泡湯了。


    “你這樣告訴我,如果給你惹了麻煩可糟糕了。”


    她這樣口無遮攔的幫我,如果引得別的實驗品不滿對她下手就真的是我的錯了。更重要的是,如果我在這裏失去了能夠幫我收集情報的她,那麽對這裏的了解也將大大減少。葉盡歡忍不住這樣想到,他並不是什麽好人,政客向來懂得收放自如的道理。


    “我不會有事的。”


    女助手冷豔的眉眼果然因他的話稍稍柔和了些。


    她並不是多麽嬌豔的美人,但長年待在不見陽光的監獄裏所留下的蒼白肌膚卻與她身上冰冷無情的氣質交相輝映,使得她十分的具備攻擊性,讓男人不由自主的升騰起想要征服的衝動。


    “我該走了。”


    女助手深深的看了這個青年一眼,轉過身安靜的離開了。她身姿曼妙,脊背挺直,仿佛能讓人從她嚴謹的走姿裏看出她的本質。


    在女助手的腳步聲終於消失在監獄底層後,整個獄所終於稍稍有了絲人煙,隔著較近的獄友三三兩兩的小聲聊著天,一個個臉上的木然表情都彰顯著他們在這裏所受到的非人待遇。


    “喲,你也進來了啊,葉大少。”


    一瞬間聽到熟悉的挑釁聲音,葉盡歡下意識的循聲望去。


    那是張十分熟悉的麵孔,染著金黃色頭發的青年叫龔子期。


    以葉盡歡的記憶力當然是記得他的,這人是父親曾經的敵對議政員的兒子。之所以說是曾經,自然是因為龔子期的父親早就已經不再了。同樣是家破人亡,龔子期倒是比他好一些,起碼隻是一家三口全被關進了監獄。


    不,不對!他現在是一個人,難道……


    “父親在和韓家的爭鬥中失敗了。”


    葉盡歡內裏心思百轉,外在卻是不動聲色的穩著情緒。他擁有成為出色政治家的天賦,他隻堅持自己利益的最大化,關鍵時刻就是家族的破滅,父母的死亡也可以隨口說來用作引子。


    沒有原則,沒有立場,沒有信仰,隻有自己。


    政客的特性在家族之外被他發揮的淋漓盡致。


    “噗嗤。”龔子期冷笑出聲,“他倒是落得了和我……父母一樣的下場。”


    葉盡歡敏銳的注意到他提到父母時不自覺的停頓了一下,那個空擋裏他下意識握緊了拳頭,聲音更是變得陰狠了許多。


    “父親死了,母親也跟著去了。”為了得到真相,葉盡歡完全不介意自己去剝開那傷疤。“比起我,你的父母也隻不過是進了監獄罷了,以他們的天賦,過幾年出來也不定翻不了身。”


    聽他這樣暗諷,龔子期不怒反笑。可如果這真是笑,他的笑聲也未免太過淒慘悲涼了些。楞是誰聽了這樣的笑,恐怕也會霎時變了臉色,四下張望著這裏是不是恐怖片現場。


    “怎麽可能還能出獄翻身?”


    “你倒是告訴我,兩個死人要怎麽出獄,又要怎麽翻身?”


    他笑得癲狂,終於是被嗆到了喉管,整個人扶著牆壁直幹咳。他整個人的形象太過淒慘,怕是有再深仇恨的人看到如今的他不免也升起一股兔死狐悲的情緒來。


    葉盡歡怔了怔,但他馬上冷靜了下來。


    “他們都成為了實驗品?”


    “他們在第一關就被淘汰了。而我卻僥幸的一連通了第二關的天賦激活,但這第三關我卻沒有信心。”


    “我想我馬上就要去陪我父母了吧。隻是沒想到,臨死之前竟然還能看到葉大少你也落入了這等境地,恐怕我父母地下有靈也能安息了。”


    他聲音不大,似乎是因為太久沒有說話的緣故,沙沙啞啞的嗓子聽著像是打磨刀片時發出的聲響。


    他那麽直接的肯定自己一定會死,完全沒有半點活的可能性反而激起了葉盡歡的好奇心。這到底是多可怕的最終試驗才讓這群實驗品懼怕到了隻是聽到都要顫抖的地步呢?


    “第三關真有你說得這麽可怕?它到底是要考些什麽?”


    “你想知道?你想知道我就偏不告訴你。等我成功後你就能看到了,失敗了的話我也沒時間再和你解釋了。”


    龔子期自然也清楚自己幾乎沒這個可能再走出這個人間地獄了,可他卻沒有勇氣放棄這個百分之一的機會,哪怕隻有一絲一毫的可能,他也想要活下去。


    他現如今和葉盡歡調笑自然不是不再恨他們葉家了的意思,隻是他卻也清楚,如今葉家分崩離析,即便他能報仇也找不到要報仇的人了。更何況,他根本沒辦法出這個監獄,而葉盡歡現在也是實驗品,如果他想要殺葉盡歡,挑戰的也隻會是戚少則的尊嚴。


    與其一直針鋒相對,倒不如暫時化幹戈為玉帛。


    兩人相安無事的隔著一堵牆過了一夜。


    打破整個牢獄寂靜的是響亮的口哨聲,輕佻而熟悉的男聲從擴音器裏傳出來,【犯人龔子期,牢房501號實驗品。】


    龔子期徹底愣住了。


    “牢房448號的都還沒有做實驗,怎麽直接跳都我了?”


    雖然知道人員有跳動問題,龔子期卻沒有辦法反駁,他隻能在最後轉頭的一秒對著葉盡歡比劃出一定會贏的手勢,然後整個人被壓進了實驗室。


    “我會贏的。”


    葉盡歡想起那人進去之時的那個手勢的寓意,他將頭低垂在兩膝之間,強行憋著口氣隻覺得分外的好笑。


    作者有話要說:  歡少表示不留言的妹紙他晚上會和你們一起談詩詞談歌賦看星星看月亮折騰的你們睡不著覺_(:3」∠)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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