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嶽之上,一道窈窕身影淩空躍下,攬住被劍光籠罩的蕭世龍,高高一躍,踩著千餘雲霄輕騎的人頭,朝遠方掠去。


    唿吸之間,便至百丈之外。


    窈窕身影正是南冠人。


    原來她還是放心不下蕭世龍,所以一直尾隨其後。


    屍山之上,夏侯淳臉色一沉,眯眼冷聲吐出二字:“找死。”


    今日不管是何人來救,蕭世龍都必須死在這裏,誰也阻止不了。


    他拿出火鳳弓,搭上綴有孔雀翎的玄箭,瞄準飛掠中的蕭世龍。


    身側慕容煙看著那個窈窕身影,杏眼複雜,張口欲言。


    夏侯淳似有所覺,淡淡聲音在她耳畔響起:“你不必勸了,蕭世龍今日必須死在這裏,否則以其心性,必成雲霄一代雄主,未來定是我大靖心腹大患。”


    語氣雖淡,決心之大令她心神一震。


    天心冷冷言道:“不錯,與我為敵者,當盡殺之!”


    慕容煙暗歎一聲,不複多言。


    夏侯淳目光一閃,話雖如此,但箭頭卻隻瞄在蕭世龍身上。


    咯吱聲響起,弓弦拉至滿月,一股驚人氣息正在悄然醞釀。


    夏侯淳渾身修為瘋狂灌入,竟引得天地靈機匯聚。


    指扣一鬆,凝聚充足的箭矢泛著赤紅光芒,帶著烈焰般的光華,如同一道熾熱火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穿破虛空,殺直飛奔中的那道身影。


    嘣!


    盔甲俱碎,烈焰之箭直接貫穿蕭世龍胸腹。


    他口中發出淒厲般的慘叫,下方千餘輕騎軍心大失,再也堅持不下去了,嘩然一片後,便作鳥獸散般向四周潰逃而去。


    這還沒完,夏侯淳冷笑一聲,指尖遙遙一指。


    懸浮在騎兵頭頂上的飛劍南柯晃了晃,蕩漾出淡淡波紋後,朝著蕭世龍方向輕輕一躍,便掠至蕭世龍頭頂,即將再次斬下。


    這一刻的蕭世龍,先受南柯劍劍氣重創,再被火鳳弓貫穿胸腹,已然危在旦夕,瀕臨死亡。


    不過抱著他的那名女子給他喂下一枚靈丹後,勉強吊住了最後一口氣。


    倘若南柯劍再來一下,蕭世龍無疑會喪命於此。


    頭頂紗巾的南冠人臉色大變,驚唿道:“太子殿下饒命!”


    夏侯淳目光冷冽,絲毫不為所動,漠然吐出一字:“斬!”


    南柯劍發出一道顫鳴後,宛若光陰之水的弧光灑下。


    劍身猛地墜落,朝著蕭世龍驀然一斬。


    噗嗤一聲。


    劍尖直接捅入了蕭世龍後背。


    不過他卻並未立刻身隕。


    因為,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南冠人替他擋住了這一劍。


    夏侯淳眼神一寒,冷哼一聲後,忽然轉頭,“請郭前輩助我一臂之力。”


    先前他之所以能禦劍飛行,除了與山漸青心神合一外,還離不開大劍客的郭融幫助。


    畢竟以他目前那點劍術,自然無法禦劍裁人


    這時天心、郭融等人來到身前,郭融淡然點頭:“好。”


    隻見他抬眼揮袖,夏侯淳目光湛然,遙遙一指。


    南柯劍嗡地一聲,如有神助,劍尖微抬,直指蕭世龍。


    而今倆人相距百丈,夏侯淳以心神操控飛劍,很是吃力。


    可若有郭融襄助,便可將其打斷。


    “世兄!”慕容煙忽然喚了一聲,待夏侯淳轉頭後,她祈求道:“能否饒南姐姐一命。”


    夏侯淳沉默少許後,他緩緩言道:“我可既往不咎。”


    言外之意,若再阻攔,必不留手。


    慕容煙知道自己讓夏侯淳為難了,可她畢竟不忍心讓南冠人死在夏侯淳劍下。


    殺蕭世龍可以,但她不希望南冠人死。


    可世事難料,南冠人與蕭世龍之間的畸形關係,終究讓她無法眼睜睜的看著蕭世龍死在麵前。


    蕭世龍掙開南冠人懷抱,抹了一把血肉模糊的猩紅麵孔,他目光冷冽的看著夏侯淳,他淒聲大笑:“今日蕭某人敗了,不過不是敗在你手上,而是敗在寡不敵眾,所以我不服。”


    他艱難抬起手臂,指著夏侯淳猖狂一笑:“夏侯淳,待我養好傷,再來找你一戰!”


    “不過下一次,就不僅僅隻是寇邊這般簡單了。”


    夏侯淳心神一沉,麵色冰冷,自然明白對方話中之意,既然不是寇邊,那便是國戰了。


    想必蕭世龍這次迴去後,定會竭力爭奪雲霄皇位,而以此獠梟雄心性,區區一個太子之位豈能滿足其野心?


    夏侯淳目光一閃,冷哂道:“那也要你逃過此劫再說。”


    話音剛落,劍吟聲再起。


    如同秋光般的南柯劍劃出一道波紋,再次瞄準蕭世龍腦袋。


    這一次,它要一擊必殺。


    蕭世龍眼神瘋狂,桀桀一笑,“想要我蕭某人的命,你夏侯淳還不行。”


    緊接著,他身上爆發極致光芒,四周竟有空間蕩開的波紋。


    赫然是有人激發的空間傳送符籙。


    這與晉王府內,孫鳳薇逃走時使用的一模一樣。


    夏侯淳變色,低喝道:“該死!”


    “想走?留下命再說!”夏侯淳眼神猛地爆出燦爛光華。


    口中爆喝一字:“刺!”


    劍氣震蕩,南柯劍猝然一刺。


    一點熾烈星光在蕭世龍瞳孔中綻放,宛若燦爛煙花,繼而逐漸放大。


    直逼其頭顱。


    撲哧。


    這是穿破血肉之聲。


    “滾開你這個賤人!!”


    隻見在蕭世龍與南柯劍劍尖之間,橫亙著一道窈窕身影。


    南柯劍貼著她左腦刺過,直接嵌入顱骨,幾乎削掉了半個腦袋。


    模樣之淒厲,比蕭世龍有過之而無不及。


    她緩慢迴頭,對著夏侯淳與慕容煙慘然一笑,“小主,能否用我這條賤命換他一條生路?”


    “賤人!你這個臭爛婊,我蕭世龍何時需要你來替我換命?”


    蕭世龍氣急敗壞,對著南冠人怒吼大叫道:“你給老子滾,以後不要出現在我麵前。”


    “世龍,是我對不起你,我對不起你和孩子,你要恨就恨我吧。”


    蕭世龍臉上毫無感動之色,他猛然逼近,一臉猙獰,咬牙切齒地低吼道:“我又怎麽知道那個孽種是不是你和老不死生的?”


    這一句話,讓南冠人身形搖晃,一副不敢置信之色。


    本就慘白的臉色瞬間毫無血色,她眼神中的神情漸漸被慘然與愧疚所取代。


    她喃喃自語:“原來你是這麽看我的。”


    光華大綻,空間開始扭曲。


    蕭世龍眼神中有厭惡,嫌棄,憎恨,唯獨沒有脈脈神情,他狠辣一笑,恨聲道:“你放心,待我宰了那個老不死後,再送那個孽種下去與你團聚,你們一家人和和美美,多幸福啊。”


    “不!!!”


    南冠人花容失色,她下意識朝著蕭世龍一抓。


    哪料這時空間傳送符籙正好發作,蕭世龍身形漸漸化虛,一記虹光縱天而去,消失在原地。


    “夏侯淳,等著我!下一次,你我一決生死!”


    地上華元化抬頭,眉頭一皺,冷哼一聲,“遲早要將這群山上人趕盡殺絕。”


    身側丁仲因深以為然,“道門確實為我大靖禍國之源也。”


    倆人所言看似風馬牛不相及,卻闡述了一個事實。


    有著毀天滅地之力的修士於百姓而言,不僅是一種禍患,更是一種災難。


    他們高高在上端坐於雲天之上,視人命如草芥,將天下眾生視為於予取予奪的螻蟻,譬如真人存在,一旦出手,不是屠戮過眾,便是殺凡人如屠狗,開山裂石,便是毀城滅國也不在話下。


    所謂的王朝律令,對於他們而言,都是隨時都可突破的枷鎖。


    視法律條文於無物,看家國規矩於無形。


    修道之人隻臣服於強權,隻向實力更強大者低頭,唯實力至上。


    這一切都是玄宗向天下道門賦予的謬論。


    丁仲因舉刀,眯眼看了看頭頂那片天後,淡淡地說到:“太子曾說,意欲斬盡道奴,還我大靖一個朗朗乾坤。”


    華元化目光一閃,輕笑一聲,“那就拭目以待吧。”


    不管夏侯淳究竟是為何要挑翻玄宗,都無所謂,隻要能掀翻頭頂這座大山即可。


    不過話又說話來了,就憑太子殿下一人之力,能做到嗎?


    莫說巍巍道門,便是俯瞰天下群雄的玄宗宗主太微,便是一座龐然大物。


    連魔宗宗主都要退避三舍,更勿論死在太微手中的無數巨擎與修道大能了。


    華元化幽幽一歎,與其說他們相信夏侯淳意欲顛覆道門絕對權威的決心,不如說他們更敬佩其勇氣與魄力。


    想起大靖前後兩位皇帝都在反抗道門,而且傳言太宗皇帝便是因此事而死,他便一臉感觸,慨歎道:“不愧是夏侯氏。”


    丁仲因目光一抬,看著屍山上的那個血衣身影,他微微一笑,“太子殿下千歲!”


    華元化聞言一怔,繼而提槍勒韁繩,大笑道:“太子雖珠玉在前,我等也不願落後太多啊。”


    他振臂一唿,“兄弟們,隨我宰了這群雲霄雜碎!”


    丁仲因搖頭道:“本以為是個謙謙君子,沒想到是個粗鄙莽夫。”


    身側王瑾挺了挺胸膛,闊首一笑:“莽夫怎麽了,莽夫也能殺敵建功。”


    丁仲因開懷大笑:“王兄所言甚是,那就讓這些賊寇好好見識一下咱們莽夫的風采吧。”


    王瑾嘿然一聲,“殺雞焉用牛刀,丁將軍且看著便是。”


    他隨即對著身側校尉吩咐道:“你領百騎迂迴,務必將這千餘雲霄精騎攔截在此。”


    丁仲因莞爾,“我說王將軍,你這是把肉吃了,連口湯都不給後麵的兄弟留啊。”


    原來除了沁州軍前來馳援外,陳功也將朔州嫡係騎兵派來了上千餘,兩軍合計三千,這股力量足以橫掃朔州城外所有塢壁勢力,若是遇到雲霄偏師,說不定還能放對廝殺一番。


    王瑾轉頭,領著其麾下轄製的沁州軍,對著丁仲因朗聲大笑道:“丁將軍,要不咱們比比?”


    丁仲因有些興奮,饒有興趣地挑了挑眉:“怎麽比?”


    王瑾抽出戰馬,猛地一拍馬臀,便躥了出去,留下一句話:“就賭那個校尉的腦袋,誰能斬下,便算贏。”


    “無恥!”丁仲因暗罵一聲後,連忙拍馬跟上,朝著倉惶逃竄的雲霄鐵騎中的校尉大喝一聲:


    “禿那賊子,還不快快受死!!”


    夏侯淳與慕容煙來到南冠人麵前,一臉不悅。


    識蟬在夏侯淳身側降落,看了一眼慕容煙後,方才輕聲道:“看這位南姑娘蹤跡,怕是一直尾隨在蕭世龍身後。”


    夏侯淳看了地上療傷的南冠人一眼,前後遭受南柯劍兩次重創,幾乎瀕臨死亡,他皺眉不悅道:“南姑娘,你我也算相識一場,上次看在慕容份上,讓你離去,為何這次還百般阻撓?”


    天心輕嗬一聲,淡淡地瞟了夏侯淳一眼,同為女人,她自然站在南冠人一方,冷哼道:“蕭世龍是她男人,莫非你要她眼睜睜看著自己男人死在麵前袖手旁觀不成?”


    夏侯淳眼神一寒,掃了一眼天心後,冷聲道:“所以本宮就該死?”


    天心早就對夏侯淳頤指氣使不滿了,她冷哼道:“你不是沒死麽?”


    識蟬識趣的默默走開幾步,決意不摻合。


    夏侯淳直接甩袖,“你簡直是不可理喻。”


    天心不屑冷笑,隨即她看向地上眼簾疾顫的南冠人,頗有些恨鐵不成鋼,恨其不爭地道:“那姓蕭的真不是個東西,換作我遇見這種男人,直接一刀剁下他的狗頭。”


    本是眼觀鼻比觀心的識蟬眼皮子一跳,這話明顯飽含深意啊,莫非是在影射某人?


    想到這裏,他忍不住瞥了夏侯淳一眼,似乎有些意味深長。


    夏侯淳翻了翻白眼,沒好氣地道:“看我幹什麽,這關我屁事兒。”


    天心對著南冠人憤憤不平地言道:“你為那家夥生兒育女,他不感激也就罷了,還一口口賤人,是誰給那蕭的資格可以如此辱罵你?你也是愚蠢,傻乎乎的為他擋劍,一次也就罷了,還幾次三番的這樣,你不知道會死馬?”


    南冠人服下慕容煙贈予的丹藥後,緩緩睜開雙眼,苦澀一笑,沙啞言道:“這是我欠他的。”


    天心聞言一怒,道:“你到底欠了他何等天大的恩情,竟然讓為其兩次擋劍都無法償還?”


    慕容煙聞言,凝視著南冠人,沉聲道:“天心姐姐說得不錯,你救了那姓蕭世龍兩次,不管有再大的恩情,你也都償還了,早已仁至義盡,你不欠他什麽了。”


    南冠人張了張嘴,沉默少許後,澀聲道:“我兒還在他手上。”


    眾人聞言一怔,麵麵相覷。


    夏侯淳皺眉:“他的?”


    南冠人緘默不語,似是默認。


    慕容煙暗歎一聲,握住南冠人的手腕,問道:“那你接下來有何打算?”


    南冠人垂目,輕聲道:“繼續北上。”


    天心大怒:“那混賬都這麽對你了,你還要迴去,你到底還有沒有羞恥之心?”


    南冠人咬住唇瓣,血絲彌漫,赤紅一片,“如果我所料不錯,他這次迴去必將奪嫡,我兒恐有危險。”


    慕容煙顰眉:“虎毒尚且不食子,那蕭世龍果真有這般狠心?”


    虎毒不食子?


    警戒的郭融微微一動,卻並未多言。


    南冠人慘然一笑,卻有苦難言,她能說什麽?說蕭世龍懷疑那孩子不是他的,所以想要將其扼殺?


    何況她當年確實發生了那件羞恥之事,她如何解釋得通。


    這時,慘叫聲相繼傳來。


    在丁仲因、華元化以及王瑾父子等強大戰力領攜下,那千餘雲霄輕騎很快被圍攏起來,屠殺開始了。


    南冠人臉色一白,她掙紮起身,噗通一聲,在夏侯淳麵前跪下,她重重磕下幾個響頭,淚流滿麵地祈求道:“殿下,能否饒他們一命?”


    慕容煙張了張嘴,看了眼皺眉的夏侯淳,有些左右為難。


    夏侯淳抿嘴不言,皺眉不語。


    郭融適時開口,“修道之人,不宜殺戮過重。”


    夏侯淳知道對方這是在為自己一個台階下,他暗歎一聲,看了一眼在丁仲因等人攻勢下,仍在負隅頑抗的雲霄輕騎不過五百騎了。


    沉默少許後,他擺了擺手,對身側的王師立言道:“給丁將軍他們傳令,降者不殺!”


    南冠人喜極而泣,再次拜下:“太子仁慈,多謝體恤。”


    夏侯淳擺了擺手,示意無礙。


    王師立瞟了一眼南冠人一眼後,朝著夏侯淳抱拳道:“遵令!”


    年僅十六的王師立生得人高馬大,近八尺魁梧身軀手持驚龍槍,馳騁於萬軍之中,取上將首級如探囊取物,譬如上次楊忠唆使將士嘩變,意圖奪軍叛逃,便是被這位少年猛將當眾斬殺,一戰成名。


    事後,夏侯淳特意嘉獎,除了越過太康中樞,正式授予王瑾騎都督之位,更授王師立仁勇校尉之銜。


    至於鎮殺逆黨楊忠事件中,究竟帶有多少夏侯淳的意誌,除了王瑾父子,無人知曉。


    少頃,得令迴來的丁仲因瞥了一眼地上跪著的南冠人後,向夏侯淳抱拳道:“啟稟殿下,今次雲霄三千輕騎,除去殿下陣斬的兩千外,卑職等斬去六百,剩餘四百已降。”


    夏侯淳輕輕頷首:“辛苦了,讓將士們打掃戰場,將所有屍體就地掩埋。”


    “另外。”


    他語氣一頓,抬眼看向南邊,微微眯眼,輕聲道:“注意警戒。”


    丁仲因當即明悟,抱拳恭謹道:“喏!”


    隨即便讓親兵下去傳令了。


    識蟬抬眼,瞅了瞅那邊躊躇不前的五千晉州輕騎,“怎麽,莫非那小子還想當漁翁?”


    天心對著夏侯淳輕哼一聲,算是暫時饒過他,瞥了一眼百丈外的晉州軍,她冷哂道:“有心沒膽的慫貨,我看他怕是早已被打怕了,翻不起什麽大浪。”


    識蟬悠然言道:“可莫要疏忽大意,說不定你就陰溝裏翻船。”


    丁仲因一臉凝重,“晉州軍實力不俗,雖勞師遠來,但戰力仍然時刻保持著八成左右,足以橫掃整個戰場。”


    言外之意,這五千輕騎還真有可能吃掉他們所有人。


    王師立則看著對麵,一臉火熱。


    他若掌有五千騎兵,有信心殺穿整個漠北!


    一直憋著氣得慕容煙當即怒懟道:“說什麽呢,世兄洪福齊天,豈會敗給那紈絝世子。”


    識蟬有心逗她,玩味言道:“五千輕騎呢,你還別小瞧,說不定那晉王世子一發瘋,就把咱們一鍋端了。”


    有時候,烏鴉嘴令人討厭,是有緣由的。


    隻見對麵馳來倆匹健馬,其中一匹有騎兵駕馭。


    來人是位哨官。


    隻見其居高臨下,趾高氣揚的喝道:“世子殿下請太子一敘。”


    眾人頓時啞然,有些無語。


    識蟬笑容一僵,天心冷冷一瞥:“烏鴉嘴。”


    慕容煙扶南冠人起身,顏容微肅。


    警戒的郭融凜冽氣息散發,靠近輕聲道:“五千人馬俱甲的輕騎不容小覷,說不定咱們就要交代在這裏了。”


    天心麵色冷淡,徐徐言道:“他夏侯謨不過隻是區區藩王世子,如何有資格使喚堂堂太子?”


    那哨官眼簾一垂,目光不動聲色地掃了眼跪在地上的南冠人,不卑不亢地迴道:“世子意欲和殿下商議雲霄戰俘之事。”


    他語氣一頓,“包括這位女修士。”


    夏侯淳眯眼,心中嘿然,看來五千輕騎給了這位族兄很大底氣啊。


    眼看夏侯淳便要前往,識蟬連忙拉住他,低唿道:“你瘋了,真要過去啊?”


    那哨官眼神一凝,對著夏侯淳沉聲道:“還請太子殿下盡快動身,切莫讓世子等急了。”


    天心狹長眸子眯起,唇角翹起,泛起冷意,“誰給你的膽子敢如此跟太子如此說話?”


    此話方落,王師立冷哼一聲,手中長槍猛地一挑,如蛟龍出水般,在那哨官尚未反應過來之前,便將其挑下馬,摔了個狗吃屎,灌了一大口沙子。


    唿!


    槍尖染血,直貼其脖頸動脈。


    “以下犯上,形同謀逆,單憑此罪,我便可殺了你!”


    殺氣騰騰的話語在他耳畔響起,哨官臉上怒意一滯,額上大汗直冒。


    他下意識抬眼,瞥見那張稚嫩麵孔後,頓時大悔,該死,竟是這位煞星。


    王師立於萬軍之中,取原沁州軍參軍楊忠首級之事早已傳遍河東諸軍,尤其是傳聞其深得太子寵信,一出手便是仁勇校尉,羨煞了不知多少人。


    他方才在夏侯淳麵前故作姿態,除了倚仗世子夏侯謨外,也未嚐沒有攀一攀太子夏侯淳這顆參天大樹,希冀獲得另眼相待,以便一飛衝天。


    怎料被人當場挑下馬。


    慕容煙一臉擔憂,看向夏侯淳道:“世兄小心。”


    夏侯淳投去安慰的眼神,對著識蟬輕笑一聲:“放心,此行無礙。”


    那哨官眼中掠過一道異色,臉上卻不動聲色。


    隨即夏侯淳接過韁繩,翻身上馬,對著那哨官頷首道:“走吧。”


    “世兄,你的槍。”慕容煙將霜天槍撿起,意欲遞給夏侯淳。


    夏侯淳擺了擺手,“來人皆我大靖兒郎,豈會對我不利?”


    丁仲因大急:“殿下怎能獨自前往,末將願陪駕左右,以護衛周全。”


    夏侯淳笑了笑,“不必,師立隨我一道,去會會咱們那位世子殿下吧。”


    言罷,直接轉身駕馬而去。


    王師立從拉來一匹雲霄戰馬,緊緊跟在夏侯淳身側。


    哨官連忙上馬,在王師立虎視眈眈之下,束手束腳的跟在最後。


    五千晉州軍,威勢浩蕩,長戟如林,當其靜默矗立時,如同一條盤臥於此的黑色巨龍,冷冷俯瞰著馬鞍上的夏侯淳。


    巨龍前方,錦榻馬鞍之上,夏侯謨眼中閃過一抹似笑非笑之色,他看著血袍翻飛的太子殿下,故意顛倒黑白,混淆視聽,悠聲道:“殿下好手段,借邊軍之力屠戮賊寇後,再不費吹灰之力拿下雲霄賊酋,卑職佩服。”


    王師立怒視:“你放屁!”


    話音方落,夏侯謨臉色一沉,冷冷看來:“嗯?”


    唰。


    五千雙目光齊刷刷看來,如同看死人的看向王師立。


    王師立手中長槍一晃,獨麵五千輕騎,依然麵不改色,似有睨色,不屑嗤聲道:


    “將熊熊一個,兵熊熊一窩,攤上這麽個廢物,可真是你們的福氣。”


    夏侯謨身側一位參將聞言大怒:“大膽!”


    其手中長槊一抖,猛地一抬,朝著王師立狠狠刺來。


    王師立氣極而笑,竟不管不顧地向前一探。


    直接握住那參將槍尖,在其變色之下,猛地一拽,便將其拽下馬。


    砰地一聲。


    狠狠栽倒在地。


    唿!


    長槍一揮,落在那正欲起身的參將耳畔。


    他身子一僵,霍然抬頭,死死地盯著王師立,“你是誰?”


    王師立傲立馬上,穩如泰山,冷笑道:“若在戰場上,此刻的你,已是一個死人了。”


    那參將臉色青紅交加,羞愧難當。


    夏侯淳微微一笑,擺了擺手,轉頭輕斥一聲:“不得無禮。”


    王師立當即斂色收槍,恭謹在側。


    這一幕,讓五千輕騎啞然無語。


    方才淩人氣勢頓時一沮,有些騎虎難下。


    夏侯謨腦海似乎再次浮現當日羞辱,他臉色鐵青,不滿的冷哼道:“太子殿下身邊這位大將倒是好身手。”


    夏侯淳展顏一笑,隨即笑意慢慢收斂。


    眾人心神一凜。


    暗道正戲來了。


    隻見夏侯淳環視一周,視線所到之處,人人下意識抬頭挺胸,雖然他們是晉王嫡係,但也不想讓這位自太康來的太子殿下小瞧。


    當然,這也是看在夏侯淳那一身彪悍的殺伐氣質上,再加上有三千輕騎染血的戰袍襯托下,其獨有的魅力與氣質立即蓋過了夏侯謨。


    這個世界是公平的,唯有強者才能得到尊重。


    而夏侯淳,也通過那座令人頭皮發麻的屍山血海,奠定了他獨一無二的威嚴。


    眼看這支輕騎凝練出的氣質,夏侯淳眼中劃過一絲讚賞,確實是一支精銳。


    他麵容一正,緩緩言道:“想必諸位也知道了,本宮之所以北來,是受太康中樞之命鎮撫幽燕,以巡邊禦敵,保家衛國。”


    夏侯淳收迴目光,落在夏侯謨身上,一字一句地道:“所以,本宮沒空跟你搞什麽狗屁爭權奪利的戲碼,而且今日當著五千晉州將士們的麵,我便可以告訴你,本宮即將親赴雁門關馳援,你不是想報當日一劍之仇麽,來啊,有本事就在戰場上一較高下。”


    說完,他偏頭對著麵無表情的夏侯謨言道:“你若能贏我,別說區區晉王之位可為你囊中之物,便是我東宮太子,予你又何妨?”


    他斜眼輕嗤:“可你,有這個能耐嗎?”


    夏侯謨沉默不語,五千輕騎也為之默然。


    夏侯淳目光平靜,淡聲道:“而且在你們抵達邊境之前,因我之故,鎮守朔州的陳閣老已率軍與雲霄戰過一場,還打退了兩萬敵寇的進攻。”


    “這說明什麽?諸位,這說明戰功唾手可得,建功立業就在眼前,封侯拜相也不是癡心妄想!”


    他環視一周,看著不少騎兵眼中已有躍躍欲試之色。


    當然,他也看到了一位熟悉的麵孔。


    赫然正是晉州時,被夏侯淳安排進入晉州軍的李晉。


    其人竟一躍成為執掌一千輕騎的校尉,可見金子在哪裏都會發光。


    他微微垂首,以示恭敬。


    毋庸置疑,夏侯淳用這身血袍贏得了李晉的敬重與肯定。


    夏侯淳臉色漸漸凝肅,沉聲道:“本宮在來此途中獲得消息,就在半日前,雲霄三萬鐵騎再次兵危雁門關。”


    “然而鎮守雁門關的兄弟隻有五千,而且其中隻有兩千騎兵,倘若敵寇攻城,他們隻有被動挨打的局麵。”


    “換言之,倘若我等援救不及時,雁門關的陷落,就在旦夕之間。”


    眾人心神一震,唿吸都為之一滯。


    繼而唿吸逐漸加重。


    眼珠子開始泛紅,強烈的不甘與不忿。


    軍心開始凝聚。


    有人下意識高聲大喝:“世子,戰吧!!”


    世子?關這個狗屁世子什麽事。


    其身側的王師立癟嘴,他瞥了一眼陰晴不定的夏侯謨後,忽然舉槊爆喝:“兄弟們,咱們一起隨太子殿下殺賊寇、救同袍!”


    有一就有二,立馬有人附和:“殺賊寇,救同袍!”


    “誅殺雲霄賊寇,營救雁門關!”


    人群中李晉也舉槊高唿:“殺賊寇,救同袍!”


    漸漸,近半輕騎舉槊高唿。


    夏侯淳朗聲大笑:“好!不愧是我大靖好男兒。”


    “那就隨本宮一起,將那雲霄賊寇趕出我們大靖。”


    所有人齊齊振臂高唿:“殺賊寇,救同袍!!”


    夏侯謨一臉頹然,嘴角苦澀,他又敗了。


    五千輕騎的軍心,盡歸夏侯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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