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了他,吳老,快給本少爺殺了他!”那在湖水中死命掙紮的肥豬瘋狂嚎叫著。


    隻見其紅腫肥大的左臉高聳,猙獰麵容之上滿是暴戾與煞氣,口中噴出的汙言穢語令在場之人下意識皺眉。


    但不少人看向夏侯淳的目光滿是可惜與戲謔,幸災樂禍的姿態不言而喻,暗中有人低笑道:


    “寧犯活閻王,莫惹蕭胖子。這人果然還是初生牛犢不怕虎,還是個雛兒啊。”


    慕容緊靠夏侯淳,覆麵人與那名喚吳老之人相互對峙,爭鋒相對的無形氣機攪亂了宴席,也驚走了大片鷗鷺與灰雁,連青龜綠鱉都察覺到不對,嗖嗖遁入湖中。


    然而在大戰將至之際,一道意外急促輕咳聲響起,卻是東道主派人出麵了。


    蕭胖子猖狂大笑,一臉陰狠地叫囂道:“狗東西,敢冒犯你家蕭祖宗,今日不砍你三千滾刀肉,老子就不姓蕭!”


    “王管家,就是他,就是這個小畜生在宴席上大打出手,攪亂貴府宴會不說,還毆打本少爺,此事你們若不給小爺一個滿意答複,都察院那邊怕是免不了一頓彈劾了!”


    那王管家充耳不聞,瞥了一眼吳老後,小碎步來到夏侯淳四人麵前,話不多說,直接俯身一拜,誠懇告罪道:“府上管轄不周,讓貴人受驚了。”


    眾人臉色怪異,蕭逸少公鴨嗓子戛然而止,一臉不敢置信。


    旋即便醒悟過來,朝著吳老咆哮道:“蠢貨,還愣著那裏幹什麽,搶人呐!!”


    王管家朝著那吳老微微一笑,“吳道友,此事便到此為止吧。”


    在眾人驚疑不定之際,王管家大手一揮,身後仆役快速衝入湖中,將掙紮扭打的蕭逸少撈了上來。


    “放開老子,我不上來,放開!!”


    王管家踱步靠近,捋須輕聲道:“據王某所知,蕭少爺並非蠢人,緣何介入神仙鬥法,莫非果真不怕牽連全族麽?”


    蕭逸少瘋狂肥臉陡然一僵,被胖臉擠沒得小眼珠滴溜溜轉個不停,春雷未至,寒冬尚在,刺骨透心得寒氣侵入體內,讓他嘴唇青紫,渾身凍得直顫抖。


    被王管家戳破心中小九九,他卻繼續裝傻充愣,抿嘴片刻後,色厲內荏地迸出一句:


    “本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我隻知道這小子當著老子麵搶我女人,是可忍孰不可忍,若今兒退了,那位蕭某人在東都城還混不混了?”


    拍了拍蕭逸少的胖臉,王管家大有深意地道:“我不管你是真裝傻還是假裝不懂,某人代家主轉告你背後那位一句話:人間事自是人間管,何須他人瞎置喙。”


    說完便揮手道:“把蕭少爺請下去好好休息”。


    蕭逸少肥臉一沉,奮力甩開仆役攙扶,陰冷目光陰狠的逡巡了夏侯淳一眼後,轉頭對著吳老爆喝道:“還杵在那兒幹嘛,還不快滾過來!”


    先前還一口一個吳老,這會兒直接使喚狗一樣驅使了,但吳老緘默退迴,漠然不語,仿若早已司空見慣。


    “嘖嘖嘖,現在的年輕人,脾氣都這麽暴躁麽?”一道陰陽怪氣的聲音忽然響起。


    蕭逸少怒目而視,隻見在宴席末端臨湖樹蔭下,兩個年過半百的老頭正在較勁角力。


    正津津有味看戲的觀眾們紛紛轉頭,其中一位身處山雀白羽袍,腳踩攀雲登天履,正手持鬆杖使勁捅對麵衣衫襤褸之人。


    旁側蹲著一位素服棉衣的長須老頭,看似拉偏架,實則煽風點火,維持戰局,端得心黑手狠。


    身側慕容驚唿一聲:“羅大師你們這是作甚?”


    夏侯淳也一臉怪異,目光落在那破爛老者身上,這不正是安承壽安大篆刻師麽。


    四人靠近三位老者,夏侯淳朝著安承壽抱拳道:“安大師您這是?”


    兩個老頭彼此視若仇寇,絲毫不讓,旁側那位棉衣老者起身,哼哼兩聲,不屑地道:“忙著搶畫呢”。


    眾人視線一移,落在二人中間那副筆墨,棉衣老者努嘴道:


    “看到他們身下的那兩幅畫麽,一副名喚《桃潭躍魚圖》,仿自舊楚的畫道大家羅秋嶽的《桃潭浴鴨圖》。


    喏,你且看,此畫上半幅無骨桃花映紅灰空,引人奪目,柳枝倒垂,隨風飄拂,淺戲河鯉,故生‘鯉魚飛空’之相,是件寶貝。”


    圍攏而來的觀眾摩挲下巴,觀賞少許後,有人不屑,甩下一句‘附庸風雅,狗屁不通’的話後,便傲然離去。


    王管家失笑搖頭,迎上夏侯淳詢問視線,含笑解釋道:“他名喚柳半山,乃我大靖柳氏偏脈,與那位新任刑部主事柳喻柳大人乃是同宗同族,不過此人自幼習武,有誌邊疆禦敵,算是半個將才。”


    話中之意,夏侯淳如何不明,明顯暗示那柳半山可以拉攏啊。


    但他不禁對這位王管家高看了一眼,這個小小的方府貌似有些臥虎藏龍啊。


    他未曾察覺,方熙柔在王管家出現後,便垂頭不語,緘默寡言。


    夏侯淳再次瞄了一眼柳半山背影後,目光收迴,再次落在桃潭畫上,咂摸幾番後,越發覺得玄機深厚,妙不可言。


    餘者也多不喜詩詞歌賦,盡情聲色酒肉才是正道,多吃點肉、多賞點花不好麽,非要去搞那些玄虛的東西,故而除了寥寥幾人徘徊外,便隻有夏侯淳幾人停駐觀摩。


    倒是王管家笑著製止道:“兩位皆是畫中聖手,自成一家不說,詩書篆籙更是一流,王某以為,與其以蠻力決定輸贏,不若以詩詞劃下歸屬,如何?”


    ‘勸架’老人悻聲道:“這,不妥當吧,他們畢竟不擅長詩詞小道。”


    “就以王老所言!”豈料那兩位卻異口同聲地道。


    趁著幾個老頭子議題間,夏侯淳微微偏頭,捅了捅方熙柔,暗中傳音道:“這位畫中聖手是何人?”


    小妮子明顯不在狀態,隻是貝齒緊咬,螓首埋胸,抿嘴不語。


    慕容似乎看出他疑惑,淺淺一笑,也不避諱,輕聲介紹道:“這位是鬱柏涯鬱老前輩,本是我南楚江州人,同樣擅長金石篆刻,與這位安前輩可謂對‘冤家’。”


    王管家低笑道:“可不是,已然相愛相殺幾十年了。”


    夏侯淳頷首道:“原來如此,人生難得一知己,兩位前輩的篆刻生涯倒是讓小子好生羨慕。”


    不料這話傳入兩人耳中,鬥詩正陷入僵局,一個撓頭騷耳,一個搓臉揪須,扯了好幾根,卻愣是沒反應。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大靖日月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沐侯而冠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沐侯而冠並收藏大靖日月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