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河畔,伊人顧盼,雪妝擁裘;颯颯英姿,婀娜極妍,一顰一笑,盡展風姿綽約。


    輕舟易入,水師難過,千騎營兵精糧足,甲胄戰馬皆備,自然令東都如臨大敵。


    早聞貴人降臨,神洛民眾翹首以盼,待見白袍攜紅衣、輕衫帶長裙後,洛水河畔早已轟動,人頭攢動,摩肩接踵。


    本意太子雖貶,必然謹言慎行,至少也不會現身,怎奈如此高調,乍現廣眾之上,令喧囂塵起的蜂蛹民潮轟然爆發。


    實則他們大多來看熱鬧,但見俊美無鑄的太子攜美下船,如同蜻蜓點水般飄落而至時,神洛為之轟動。


    身份高貴,姿容俊美,還修了一身好玄功,簡直是無數思春少女的夢中情郎啊。


    近乎拋頭露麵,在一陣狂歡之中,夏侯淳領攜方熙柔去了洛陽溫雒坊。


    而今的東都留守名喚孔元恢,東海博望郡人,自詡靖帝狗腿、小花貓,實則心有千般結,胸藏萬道針。


    溫雒坊,湘書齋,女子書齋,亦是女修駐地。


    夏侯淳名為‘賞月’實則觀花,齋中女子本欲不悅,但在方熙柔露麵後,一切便迎刃而解。


    清茶去乏,繡榻小憩,倚紅偎綠,誠乃才子所愛。


    頭枕美人膝,輕鼾響起,方熙柔杏眼瞪大,低頭看著這個登徒子,你膽兒現在居然這麽肥了,當著本聖女一幹姐妹的麵占我便宜,信不信我趁你熟睡,斬斷你的‘第五肢’?


    輕哼一聲,幾次抬掌之後,終究還是悄然放下。


    算你小子命大,本姑娘念你當家不易,暫時不找你報仇。


    唔,沒錯,就是這樣,絕對不是本聖女動了凡心!


    遲疑少許後,她凝眸下垂,目光仔細打量著膝上男子。


    素手輕輕拂麵,摩挲稍顯粗礫的棱角,心神最深處幽幽一歎。


    旋即暗自惱怒,你這個該死的家夥,莫非咱們兩姐妹都要被你吃幹抹淨不成?


    半個時辰後,朦朧雙眼緩緩睜開,均勻唿吸戛然而止。


    兩人同時蘇醒,一個垂目冷視,疑似羞惱;一個茫然微睜,神色無辜。


    他喃喃自語地道:“唔,怎麽又夢到你了。”


    自顧自從早已酸麻無力的美人膝上起身,伸伸懶腰後,通體舒泰。


    一道自寒冬臘月中的牙齒縫裏迸出的聲音漠然響起:“舒服了?”


    夏侯淳頷首笑道:“舒服了。”


    “我要殺了你!!”一道怒喝聲響徹湘書齋。


    .........


    昌國寺,本名晉國寺,坐落於神洛南岸晉昌坊;此地則是因‘晉王府’而聞名天下,故有‘晉升昌隆’之喻。


    晉王府,乃是靖帝被封為‘晉王’時居住的府邸。


    故而晉昌坊地位殊榮,僅次於北岸世族豪閥修生養息的承福坊。


    此坊乃東都清貴聚集之地,昌盛繁榮,珍寶商鋪、名貴酒樓、宏闊茶坊、高門邸店以及風月繡樓等等皆是東都一流。


    因其長約十裏,故又被稱為‘十裏街’,且因諸多達官貴人聚集,複又喚其‘富貴坊’。


    與北岸的承福坊,並稱東都為‘南富北貴’。


    晉王府在晉昌坊最東邊,喻意‘紫氣東來’;昌國寺則釣住晉昌坊西邊尾巴,號稱‘西天佛土’,自喻普渡眾生、恩濟百姓。


    如此,方有‘東都第三市’的誕生。


    漫步於昌國寺兩廊,夏侯淳一行五六人自然招來諸多熱情好客的笑臉,不時有掮客上來詢問所需,拍著胸脯打包票必然童叟不欺,絕不會摻假兌水。


    一直逗留湘書齋自然不是長久之計,故而夏侯淳在酒足飯飽之後,便帶著劉文珍等人搬進了晉王府,也就是‘靖帝行宮’。


    昔年混跡於各大風月場所的翁伯英逮住一個花花綠綠的小廝,那人一臉驚詫,似有些僵硬,翁伯英對夏侯淳等人笑道:


    “他們乃是‘小扶人’,上等者能文識字、知書明禮,下等者,雖無雅戲巧技,卻可探知諸方歌姬賓客所需,趁彼等遊湖飲宴、尋歡作樂時,獻香送笑,以乞覓贍家財用。”


    那小廝臉色初始古怪,旋即順勢作揖道:“諸位公子小姐有禮了,小的確實有這服務,不知諸位是要遊宴還是采買啊?”


    方熙柔笑道:“這會兒不過申時,也能遊宴麽?”


    小廝聞言一樂,瞅了瞅女扮男裝的方熙柔,眨巴眨巴眼睛後,賠笑道:“這位小姐.....”


    “嗯?”方熙柔秀眉一瞪。


    那人當即改口,“迴這位公子的話,不管何時都可以。”


    他小心地看了看,補充道:“不是咱自誇,整個東都城就沒有咱不知道的地兒,諸如酒肆紅樓、名園異館以及寺觀亭台,亦或者是畫舫花船。


    但凡是可供人娛悅嬉戲之地,小的都可以找到,而且還不會被人發現哦。”


    翁伯英嘿然一笑,勾著其脖子,“那離這最近的軟紅街,你熟麽?”


    那人瞪大了眼,一副被羞辱的神情,憤憤不平地道:“公子可不帶你這樣羞辱人的啊”。


    還是夏侯淳笑了笑:“那就先帶我們逛逛這昌國寺吧”。


    小廝精神一振,當即眉開眼笑,彎腰屈身,側身一邀。


    他邊走邊說,“小的名喚張四喜,諸位公子喚我四喜便可。”


    夏侯淳笑著點頭,道了聲好。


    四周人影綽綽,或是彎腰拾撿,挑挑選選;亦或者討價還價,爭得麵紅耳赤,當然也有錢貨兩訖,皆大歡喜。


    擋住一些招搖繡絹後,小廝介紹道:“此地名‘繡姑廊’,常有諸寺道觀的尼姑、女師傅前來此地,專賣些繡作服飾等。”


    入眼所見,繡圖彩裳、簪花珠翠以及璞帽髻冠等應有盡有,還有領抹裹胸等人亦是半遮半掩。


    抬目遠觀,皆是布衣素裹,少有錦服華裳,零星幾件羽衣寬袖也與道袍類似,至於霞帔鳳裙更是聞所未聞。


    絲綢錦緞幾個大男人自然不感興趣,倒是方熙柔俯身細察,精挑細選之後,拿起一枚簪花小釵,小聲詢問攤主:


    “此釵幾文?”


    看攤女師傅眉清目秀,歪著頭瞅了瞅方熙柔手中金釵,一臉茫然。


    兩人大眼瞪小眼,看得夏侯淳直樂,原來是個看店的啊。


    “哎呀呀,抱歉抱歉,貧尼來晚了。”一道匆忙腳步聲臨近,滿臉歉意地道。


    方熙柔擺手後,凝視金釵:“此物怎麽賣的?”


    尼姑斂衽行禮後,笑道:“此釵本是貧尼師門之物,本置於此地靜待有緣人,沉寂多年終聞真主。


    唔,施主若是喜歡,便算你三十五錢,你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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