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官差催促道:“時辰不早了,燕大人,請吧。”


    去了這一趟,能不能迴來就不一定了,燕守仁哪裏肯?他連忙辯解道:“那些嫁妝不是我拿的,與我何幹?!”


    正在這時,王氏也聞風趕來了,見滿屋子都是衙差,當即大罵起來:“你們想做什麽?這麽多人是想要殺人嗎?”


    王氏待要如往常一般,使出撒潑絕技,誰料燕守仁忽然指著她,對那官差道:“她才是疑犯,你們要抓也該抓她。”


    官差卻道:“行了,文信侯府告的是你們夫妻兩個,誰也跑不了。”


    說罷他便抬手一揮,下令道:“一並帶走!”


    ……


    逢此突變,燕府裏人心惶惶,上下全亂了套,仆人們議論紛紛,唯有燕搖春不受影響,非但如此,她還美美地睡了一覺。


    次日一早,因為錢嬤嬤還未迴來,沒人催促燕搖春早起,她一覺睡到日上三竿,對著鏡子折騰半天,也沒梳好頭發,最後隻能愛誰誰,拿發帶隨便一綁,出去覓食了。


    後廚的下人正湊在一堆議論著什麽,見了燕搖春來,連忙閉了嘴,垂下頭,燕搖春停下腳步,看向她們,就在眾人都心驚膽戰的時候,她慢吞吞地問道:“廚房有吃的嗎?”


    幾個下人都愣住了,還是廚娘最先反應過來,連忙陪著笑道:“有有有,灶上還有饅頭和蔥油餅,我去給您熱一熱。”


    “謝謝,”燕搖春想了想,又道:“麻煩你在蔥油餅裏打個雞蛋,裹點兒醬,若是有火腿和黃瓜絲,就再好不過了。”


    廚娘滿口應下,不多時,燕搖春就捧著熱乎乎的肉夾饃和煎餅果子走了,看著少女悠閑從容的背影,後廚的人麵麵相覷,一個小聲道:“你們說……她知道老爺和夫人被抓的事情嗎?”


    “不、不知道吧?”


    “是啊,要是知道親爹被抓,她哪裏還吃得下蔥油餅啊?”


    燕搖春不僅吃得下,她還一氣兒吃了倆,等幹完煎餅果子和肉夾饃,她又有點撐了,繞著院子溜達兩圈,卻聽外麵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院門就被推開了,錢嬤嬤興衝衝地進來,一迭聲叫道:“大姑娘,大姑娘!”


    見她滿麵喜氣洋洋,燕搖春心裏就有了底,道:“官司贏啦?”


    “贏了!贏了!”錢嬤嬤精神抖擻,因為太過激動,幾乎不能成語,憋得眼圈都紅了。


    燕搖春連忙給她撫背拍肩:“嬤嬤慢慢說,不要急。”


    錢嬤嬤一把握住她的手,顫聲道:“不止贏了,還、還把燕守仁……殺千刀的燕守仁他要坐大牢了!那個狼心狗肺的東西!”


    老人有些語無倫次,好一會兒,燕搖春才終於聽明白來龍去脈,原來,昨夜燕守仁和王氏被官差帶走了,那府尹也是個厲害人物,連夜升堂,先單獨審了王氏,王氏死活不承認自己偷了江氏的遺物,說什麽也不知道,甚至還在公堂上打滾撒潑,挨了幾板子才老實下來。


    府尹後來又審了燕守仁,當著侯府人的麵,尤其是錢嬤嬤還在場,指認那一包袱金首飾是他拿出來的,鐵證如山,燕守仁否認不得,便說是王氏偷的,與他無關。


    誰料他才剛剛說完,後堂就傳來王氏的怒吼叫罵,大罵燕守仁不是人,畜生不如,汙言穢語之詞,聽得府尹大皺眉頭,驚堂木都快拍爛了。


    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倆人在公堂上狠撕了一通,因燕守仁有人證,他確實沒有偷江氏的遺物,更何況,江氏是他的妻子,遺物本就是燕府的財產,縱然燕守仁拿了,也算不上偷。


    但若是王氏拿了,事情的性質可就不一樣了,因為她那時與燕守仁是和離的狀態,她拿江氏的遺物,便是偷竊之罪。


    按照大昭律法,入戶偷竊,贓物滿五貫錢便需處死。


    而王氏偷了豈止五貫錢?那一包袱金首飾,她有七八個腦袋都不夠砍的。


    聽了府尹的判詞,王氏已然嚇癱在地,絕望之際,她忽然想起來一事,大叫道,她和燕守仁沒有和離!那張和離書是假的,她和燕守仁才是真正的夫妻,江氏不過是妾罷了,她拿江氏的東西,怎麽能算是偷竊呢?


    這話猶如石破天驚,燕守仁的臉當時就青了,連連嗬斥王氏閉嘴,然而已經晚了,那府尹一見還有隱情,趕緊從公案後走出來,細細追問。


    王氏以為保命有望,竹筒倒豆子一般全說了,原來當年燕守仁娶了江氏後,怕日後生出事端,便找個機會迴了老家,與王氏說明此事,想要寫一份和離書,還許諾兩年後便休妻,將她接去京城享福。


    王氏雖是鄉下婦人,卻也沒那麽蠢,任由燕守仁吹得天花亂墜,她死活不答應,無奈之下,燕守仁隻能寫了一份假和離書,但上麵的字是他偽簽的,手指印也是假的,且和離書需要官府蓋章,就連那印章都是偽造的,是燕守仁雕的蘿卜章。


    如此一來,燕守仁就犯了兩條罪名,一是停妻另娶,二是偽造官印,兩者皆是大罪。


    根據律例,若有妻另娶者,杖八十,後娶之妻歸宗,強行離異,迴歸宗族,而偽造官印就更嚴重了,若查明屬實,即刻處死。


    燕搖春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地步,不隻是她,文信侯府、燕守仁,甚至那位知府也沒想到,一樁十幾年前的偷竊案,竟然會如此之精彩。


    第19章


    這案子的案情清晰,犯人又互相指證,人證物證齊全,簡直是送上門的功績,那府尹當機立斷,快刀斬亂麻,不費吹灰之力就將案子判了,燕守仁和王氏都被收押入獄,等候處置。


    燕府樹倒猢猻散,人心惶惶,燕芳菲還被扣在宮中,沒有音信,燕博文兩兄弟平日裏廢物慣了,這會兒也挑不起大梁來,燕府能主事的,竟隻剩下了一個小妾劉氏。


    屋漏偏逢連夜雨,之前與燕府定親的張家不知從何處得知了消息,找上門來討要說法,燕府收了他們的聘禮,要麽原數退了,要麽把女兒嫁過去,否則就去官府報案。


    聘禮是王氏收下的,且已經用去大部分了,劉氏哪裏退得了?若是要嫁女兒,那就更不可能了,燕芳菲不在府中,燕搖春即將入宮,燕府就隻剩下一個燕惜蝶,劉氏自是不願意把女兒嫁過去,想著把一部分家產賣了,湊齊聘禮退給張家,但燕博文卻不肯了,大罵劉氏不要臉,燕博武見母親受欺負,便動了手,兄弟倆打作一團,燕府亂成了一鍋粥。


    那邊張家人遲遲沒得到迴複,也不含糊,當即去報了官,誰料府尹聽了陳情,捋著胡須道,燕府隻有兩個女兒,一個叫燕芳菲,一個叫燕惜蝶,何來燕搖春此人?便判燕府退還聘禮,若是不退,就要按照婚約,把女兒嫁入張家。


    話分兩頭,燕府的這一切烏糟事和燕搖春沒什麽關係了,因為燕守仁停妻另娶,按照律例,這一段婚姻不作數,強行離異,後娶之妻歸宗,所以哪怕江氏已亡故,也可以認祖歸宗。


    老夫人趁此機會,向府尹痛陳冤屈,說燕守仁如何磋磨江氏,對江氏所生的女兒如何不好,甚至為了錢財,喪心病狂地要將女兒賣掉,總之是要多誇張,有多誇張。


    老夫人哭得昏厥數次,連府尹也被感動得虎目含淚,眼圈泛紅,當即判江氏之女可以跟著母親迴到本家,從此往後,燕搖春便與燕府再沒了關係。


    ……


    文信侯府的祠堂裏,青煙嫋嫋升起,空氣中彌漫著紙錢燒過的氣味,燕搖春拈著線香,凝視著江氏的牌位,心裏默道,既然自己都能穿越,想來確實有魂魄之說,若有下輩子,還是投胎到現代吧,雖然那裏也不太好,但終歸比這封建社會要強一些,最好你們母女能夠團聚,再續親緣。


    碎碎念完,燕搖春對著牌位拜了三拜,將香插入爐中,離開了祠堂,沒走多遠,便有下人前來,道是老夫人和侯夫人請她過去一趟花廳。


    老太太這兩日心情極好,精神奕奕,見了燕搖春,連忙讓她過去坐,祖孫倆說起話來,道:“好孩子,你往後入了皇宮,萬事都要靠自己了,縱然是外祖母想關照,也關照不到了……”


    說及此處,老人又紅了眼眶,燕搖春連忙安慰她,侯夫人見氣氛傷感,便著意岔開話題,道:“姣姣啊,按照規矩,你入宮時,能帶兩個人去伺候著,錢嬤嬤雖好,就是年紀大了,難免照顧得不周到,所以舅母尋思著,為你準備了兩個丫頭。”


    她說著,便輕輕撫掌,立即有兩個身著碧衫的少女進來,向燕搖春俯身行禮,其中一個略高,身材勻稱,生得長眉細眼,姿態恭敬,侯夫人道:“這個叫知秋,性格很是穩重,做事也老成。”


    另一個則矮了些,生了一張討喜的圓臉,看著很是機靈,不等侯夫人介紹,便主動向燕搖春福了福身,脆生生道:“奴婢盼春,見過娘娘,能在娘娘身邊伺候,是盼春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侯夫人笑道:“這丫頭倒是嘴甜,她們兩個都是侯府的家生子,最是伶俐能幹,尤其是盼春,她娘從前也是服侍過你母親的。”


    燕搖春點頭:“都聽舅母的安排。”


    一旁的老夫人也很滿意,道:“我看著還行,隻是這個丫頭的名字該換一個。”


    侯夫人便向燕搖春,道:“姣姣來起個名吧?”


    燕搖春不解:“這個名兒挺好的,為什麽要改?”


    老夫人嗔道:“她一個丫鬟,哪能和主子用同一個字呢?不好,你還是給改一個吧。”


    燕搖春輕輕啊了一聲,倏地明白過來,她骨子裏作為一個現代人,不認為自己能給別人取名,卻也不想違抗老夫人,於是對盼春道:“你自己想改個什麽名字?”


    盼春磕了一個頭,很機靈地道:“奴婢都聽主子的。”


    燕搖春不由犯了難,老夫人笑著開口道:“你要是拿不定主意,依我看,叫盼桃就很不錯。”


    一錘定音,盼春便改名叫做盼桃,和知秋一塊兒服侍燕搖春,日後也將隨著她一同入宮。


    等燕搖春去休息了,老夫人才麵露愁色,對侯夫人道:“姣姣的性子太過良善,和她母親一樣,她方才還照顧著那丫鬟的心思,不願意讓她改名,我都看出來了,一想到她要入宮,揉紋清水文追更價君羊扒八叁零柒七霧三六我這心裏實在放不下啊!”


    侯夫人忙安慰她:“事已至此,母親也別太憂心,我再去敲打敲打那兩個丫鬟,叫她們事事留心些。”


    老夫人歎了一口氣:“隻能如此了。”


    她頓了頓,忽然道:“你讓懷瑾那孩子也迴府裏吧,成日裏在外頭住著,到底不比家裏來得妥帖舒心,我都這把年紀了,不求別的,隻盼著兒孫承歡膝下,多說幾句話也是好的。”


    這話看似不經意,侯夫人卻心裏一緊,訕訕應道:“是,母親說得是,我立刻就派人叫他迴來。”


    當初得知燕搖春的親事之時,老夫人那般著急心痛,哪怕氣得暈過去了,也沒有向她開口提過一個字,卻原來是什麽都看在眼裏,侯夫人一時間既羞且慚,隻覺得麵上如火燒也似。


    到了下午,宮裏派了人來傳達旨意,讓燕搖春五日後入宮,並遣了一位嬤嬤前來教導她規矩禮儀。


    來傳旨的人是李得福,人精一個,從袖子裏取出一遝文書,道:“皇上還有手諭,請燕選侍過目。”


    燕搖春接過來,打開一看,全是田莊地契,還有一張字據,上麵雖然都是繁體字,但連蒙帶猜,燕搖春還是能看出來,寫的正是她當初與楚彧約定好的事情,譬如燕搖春入宮後的待遇,又譬如她完成任務後可以離開等等……


    三張豪宅地契,讓燕搖春對楚彧的好感瞬間提升了一個檔次,這就是她命定的老板啊!


    燕搖春將文書收起來,握住李得福的手用力搖了搖,萬分真誠地道:“李總管,以後還請多多指教!”


    李得福受寵若驚,連連道:“燕選侍可是折煞奴才了,該請您多指教才是呢。”


    燕搖春從袖子裏取出一張疊好的紙,這是上次的任務獎勵,她才拿了好處,這會兒當然要投桃報李,笑吟吟地道:“還請總管把這個帶給皇上。”


    若是換成別人這麽請求,李得福都懶得搭理對方,但是麵前這位可不一樣了,他立即應道:“這好說,這好說,奴才一定帶到。”


    ……


    禦書房。


    楚彧正在批奏折,聽秦燦稟事:“臣去見過順天府尹了,燕選侍如今已脫離燕家,歸宗文信侯府,張家的婚事與她再無幹係了,往後也不會有人提起。”


    楚彧點點頭,視線仍然停留在奏折上,隻道了一個字:“好。”


    秦燦忍不住道:“皇上,說起來,文信侯狀告燕守仁,扯出陳年舊案,致使燕家夫婦入獄,此事與燕選侍有關麽?”


    聞言,楚彧抬頭看了他一眼,神色奇怪,有點你在說什麽廢話的意思,他道:“若不是燕搖春提供關鍵的證物,文信侯如何贏得了官司?”


    他說著,將批好的折子合上,放到一旁,見秦燦麵露異色,便道:“你是覺得燕搖春做得不對?”


    “不敢,”秦燦躊躇道:“隻是……我朝奉行孝道,都說天下無不是的父母,再怎麽樣,燕守仁也是她的親生父親,燕選侍此舉會不會招致他人詬病?”


    楚彧拿著筆蘸了朱墨,道:“前人所奉行,不見得全是對的,法理也絕不可為孝道所挾持。”


    “何況有朕在,誰敢詬病?”


    他的語氣淡得近乎沒有情緒,柔軟的筆尖在紙上落下濃重的一道朱色,銳利如刀鋒。


    秦燦不敢多言,垂首退了出去,正在這時,楚彧忽然聽到了八幺八的聲音:“江懷瑾好感度+10,該目標好感度已達到100,宿主可選擇與對方結為伴侶,注意,如確定選擇該目標為伴侶,將達成金玉良緣結局。”


    楚彧:?


    他忽然明白了什麽,道:“難道我不是唯一的攻略目標?”


    八幺八:“當然不是,我們的宗旨是以宿主為中心,尊重宿主的任何意願,並全力幫助她達成目標,每一個優質的可攻略對象,都擁有不同的結局。”


    “至於你,也隻是其中之一而已。”


    楚彧:……


    第20章


    日子一晃眼就過去了,入宮前夕,燕搖春去向老夫人辭行,祖孫倆說了一陣體己話,老夫人將一個錦緞包袱交給她,道:“這些都是你娘的東西,你拿著,在宮裏若是缺什麽穿的用的,便遞個信出來,我讓你舅母給你準備。”


    那錦緞包袱眼熟得很,拿起來沉甸甸的,燕搖春知道裏麵是什麽,但是她不願意收,這原本就是老夫人的嫁妝,如今也算是物歸原主了。


    老夫人勸道:“我一個半截身子都入了土的人,拿這個做什麽呢?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這是你娘給你準備的嫁妝,如今你入宮,也算是嫁入皇家,以後總有用得上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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