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目遠眺,隻有一片茫茫白霧。


    “哪有人啊,快上來吧。”半藏探身抓過必莉卡的手,將她拉上船,自己忙著檢查船體,同時揮手示意雷歐力解開係在岸上的纜繩,催促說:“中午之前還要趕到車站換馬車走陸路呢。”


    搖櫓船晃晃悠悠地離開了岸邊。


    沿著來路向邊境走的路上,必莉卡和雷歐力都興致不高,隻有半藏一如既往地嘮嘮叨叨。而諾布則獨自皺著眉坐在船頭沉默不語,直到離了國境線,才像鬆了口氣似的樣子,突然說:“我有禮物送給你們三個。”


    大風刮過,稀疏的草皮在腳踝間撓癢癢,必莉卡懵懵地站在空地上,試圖迴憶一秒鍾前發生了什麽。


    半人高的卷軸一直埋到腰間,她晃了晃身子,試圖扶著邊緣爬出來,但著力點沒有找好,不僅自己摔了一跤,卷軸堆也弄亂了。


    固定繩斷開的卷軸滴溜溜展開向前滾去,撞到諾布的皮鞋上才停下,必莉卡隻看到第一行就瞪大了眼睛:“這是……卷軸製作方法!”


    諾布推了推眼鏡,平淡地說:“我沒有仔細挑,你自己看一看,如果和山椒魚半藏給你的部分有重複的,就直接扔了。”說完,又搬出了另外一堆,壘到雷歐力麵前:“這是所有有關醫療忍術的記載。”


    這顯然是諾布利用他獨特的念能力“四次元公寓”帶出來的。


    “喂喂喂,師父你不會把地下圖書館搬空了吧?!”雷歐力隨手展開幾冊卷軸,一邊翻看一邊誇張地大叫。


    半藏皺起眉心:“怎麽迴事?這是從我們村的圖書館裏拿的?”


    諾布麵不改色地迴答他:“首領大人送的。”


    半藏輕易地相信了諾布的說辭,甚至自己找理由支持:“啊,我懂了,一定是為了助我早日找到夢幻卷軸!”不過,這些卷軸對找東西有什麽用處呢?


    奈奈對諾布改觀了許多,拿肉墊拍了拍必莉卡,感慨說:“諾布是給你們撐腰呢。哼,讓那些老家夥鼻孔朝天,這迴可吃虧了吧。”


    必莉卡沒說話,默默地拾起滾落的卷軸原樣卷好。雷歐力替她說出了心中的想法:“我們應該把這些記錄送迴去。”


    無論諾布的初衷是什麽,這都算是偷竊。


    但諾布盯著雷歐力的眼睛,斬釘截鐵、一字一頓地強調:“我說過了,這是首領送的。”


    兩人對視了很久,雷歐力先移開了視線。


    諾布微微一笑,單手插在口袋裏,轉頭問必莉卡:“你要去亞美斯多利斯?”


    亞美斯多利斯是煉金術最昌盛的國家,孕育了數不清的驚才絕豔的煉金術師,各類研究資料多如繁星,堪稱煉金術的聖地,同時也是必莉卡的旅途中最重要的目的地之一。


    必莉卡乖乖點頭。


    諾布左手掀開西裝衣領,從內袋中掏出一個小的便簽本,抽出夾在側麵的鋼筆刷刷刷寫了幾行字,撕下來遞給必莉卡:“這是我的一個朋友,在軍部做事,你去找他,應該會方便很多。”


    紙條上寫了一行地址和一個人名,必莉卡對著紙條念出來:“羅伊·馬斯坦先生……”


    “最好用軍銜稱唿。”諾布頓了頓,搖頭失笑,自言自語說:“幾年前還是大佐,也不知道現在升到哪一步了。”那可是個野心勃勃的家夥啊。


    必莉卡道過謝,收起紙條,指著地上的卷軸說:“諾布先生,這些……”


    必莉卡和雷歐力竟然不領情,這是諾布完全沒有想到的。而且三番五次被反駁,諾布顯然不太高興,冷哼一聲,說:“不要就扔。就這樣。”說完,利用四次元公寓的出入口消失在原地。


    諾布教導他們真的盡心盡力,沒想到最後竟然不歡而散。


    雷歐力煩躁地耙了耙自己的頭發,蹲在地上看著散落了一地的卷軸,說:“其實,師父也是為了我們才……”


    事已至此,還能怎麽辦呢?


    必莉卡歎了口氣:“這下,桐穀先生一定要受罰了。”她從卷軸堆裏扒拉出兩卷儲物卷軸,熟練地平展開來,將兩堆卷軸分別收了起來。


    雷歐力接過其中一卷,說:“就在這裏道別吧,接下來,我要迴家鄉溫書了。”


    必莉卡以前聽他提過幾次,問:“考醫科大學嗎?”


    “啊,沒錯,有了獵人執照,就可以減免高昂的學費。如果不是對所謂的醫療忍術動心,我早就迴家備考去了。必莉卡呢?卷軸製作什麽的是你爸爸研究用的吧,你也要迴家一趟嗎?”


    必莉卡連忙擺手:“不行不行,我還不能迴去。”猶豫了一下,考慮其他方法:“唔,我家位置很偏僻的,不知道郵遞能不能到啊。”


    “等等,這麽重要的東西,你要郵寄?萬一半路弄丟了怎麽辦?”半藏不信任郵遞員的能力,小臂交叉成斜十字,比出一個大大的叉號。考慮了一會兒,主動請纓說:“這樣吧,你家在哪兒?我替你跑一趟。”


    “欸?不行啦,這樣太麻煩半藏先生了!”


    半藏豎起手掌,眼神很冷,神色很嚴肅:“忍者,從來不懼怕任何麻煩。”


    奈奈嗷地一聲捂住臉,半藏的間歇性神經病又發作了!


    必莉卡噗嗤一聲笑出來,半藏無所謂地聳聳肩:“反正我也要去找‘夢幻卷軸’,就此別過吧。”


    “也好。”雷歐力單手拎著手提箱,打了個響指:“9月1日,友客鑫市再見!”


    ***


    到達車站的時間是下午三點多。


    嘈雜的廣播在播報列車停靠信息,鐵軌上停著黑皮列車,嗚嗚的汽笛聲響個不停,白色的蒸汽突突地向上冒著。


    六月底的天氣已經很熱了。必莉卡站在車站巨大的掛鍾下抬頭看指針。人來人往的站台上十分擁擠,不時有提行李箱的旅人匆匆忙忙路過時撞到她的肩或掃帚,再慢下腳步打量她奇怪的裝束。


    奈奈懶洋洋地趴在必莉卡的肩上,問:“乘列車去嗎?”


    “嗯,我們對路況不熟嘛。而且,我現在覺得,能在旅途中結識各種各樣的人,也是不錯的體驗。”必莉卡低聲同奈奈說著話,走到車站的布告欄邊,那裏貼著一張國家地圖。


    地圖顯示亞美斯多利斯國境大致呈圓形,境內分為東西南北及中央五大區,必莉卡目前位於南區,而諾布給出的地點則在東區。她伸出手,用食指和拇指在地圖上移動著丈量了一下,略微驚訝地對奈奈說:“如果騎掃帚要飛五天呢!”


    奈奈突然咦了一聲,說:“靠近些。”她坐在必莉卡手心中靠近布告欄,小腦袋轉來轉去,眯起眼睛看了半天,用肉肉的小爪子按住途中的某個點,提議說:“不要直接去東城,先在這裏停一下。”


    “這裏?”必莉卡撥開貓爪,逐字念出剛才壓在肉墊下的那個城鎮的名字:“達布裏斯?”


    “啊,聽說這裏有全國最好吃的魚哦!”奈奈抱著前爪蹲在必莉卡肩頭,迴憶著從過往旅客的交談中聽到的消息,閉著眼睛吸溜了一下口水。


    “哇哦,那就買去達布裏斯的票吧!”必莉卡毫不猶豫地捧著臉應下,沒有指責奈奈貪圖口腹之欲,畢竟忍界的食物不盡人意,連必莉卡也饞得很。


    ***


    列車和飛船不同,座位空間很狹小。


    必莉卡艱難地沿著狹窄的過道側身往裏擠,照著車票上的號碼尋找自己的座位。


    找到時,一個皮膚黝黑的男人正穿著鞋踩在座椅上,將自己的行李包托舉到車廂上方的行李架上。放好後把包往裏推了推,一手抓椅背,一手撐膝蓋慢慢下來,捶了捶腰,坐到了對麵。


    必莉卡站在旁邊看了看行李架邊緣處髒兮兮的黑泥,將背包抱進懷裏,彈了彈座椅上的腳印,攏起裙擺坐下。


    很快發車。


    一位胖墩墩的列車員推著掉漆的三層手推車從車廂的一頭擠進來,推車上擺著一些罐頭、盒飯、真空包裝的餅幹什麽的,包裝都髒髒舊舊的,隨著列車搖晃發出哐當哐當的聲響。


    必莉卡原本正坐在座位上捧著在車站買的地圖和交通冊子翻看,因為第一次乘列車,便抬起頭好奇地打量,列車員也許誤會她想買,樂嗬嗬地衝她笑:“小妹妹,要點什麽啊?”


    必莉卡搖了搖頭,那抹笑就像變戲法似的消失了。胖列車員撇撇嘴,攥著一把油膩膩的零錢,推著手推車繼續往前走:“讓一讓,讓一讓,腳收一收。”


    奈奈喵喵叫了兩聲,把必莉卡的注意力吸引過去後,說:“我餓了。”


    必莉卡收起地圖在背包裏翻找,從忍界帶出來的梅幹飯團還沒吃完。她拿出兩個,一個捧在手心裏擺在奈奈麵前,另一個湊到自己嘴邊。


    列車裏空氣汙濁得很,必莉卡咬了兩口就吃不下去了。奈奈看出她食欲不振,尾巴甩了甩,提議說:“不如去外麵吃吧,我記得兩節車廂的連接處是露天的。”


    打開車門出來後,嗚嗚的汽笛聲以及鐵軌與車輪之間咣當咣當的撞擊聲更明顯了。


    兩節車廂之間有鋼板焊接的通過台,旁邊有護欄,風很大,吹得車窗咯咯響。


    必莉卡舒心地趴在護欄上,深深嗅了一口混合著青草氣息和煤煙味的空氣。遠遠近近遼闊的田野、挺立的樹木、綿延的群山,宛若一幀幀流動的風景,在視野中飛奔登場,轉眼間又疾馳而去。


    必莉卡重新拿出飯團,還沒咬上去,一張紙片順風刮來,啪地一下糊到了她嘴上。


    必莉卡氣鼓鼓地把紙片拿下來,一看,居然是張折了角的撲克牌,黑桃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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