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林麵容俊美近乎妖異,轉眼看向瑪利亞的銀眸中,果決漠然一片。


    瑪麗塔輕輕搖頭,心中不覺一顫。


    曾經……


    她總以為瓊林是叛逆的幼崽,可在這一刻,她似乎能感受到源於瓊林身上屬於狼王的氣勢。


    ……讓人臣服的氣勢。


    這個孩子長大了,會像曾經他的父親一樣。


    在族群中擁有強盛的氣息,和絕對的話語權。


    瑪利亞一顆心十分複雜,既難受,又欣慰。


    她默了默,詢問瓊林,“你確定了嗎?要成為她的守護者。”


    狼人族的首領和精靈女王的關係,就像是人類的聖騎士與公主。


    一旦確認,瓊林將成為精靈少女跟前,最忠誠最鋒芒的劍刃。


    無畏生死。


    “希望會得到您的支持。”


    瑪利亞黑眉輕擰。


    這次瓊林頭一迴,平靜的,以一個兒子的身份與她交談。


    答案已經不言而知。


    “唿……”


    瑪利亞最終選擇尊重瓊林,她深深吐出一口氣,目光帶著屬於母親的和藹溫柔看向瓊林,訴說著真誠的祝福語:“去吧,如果這是你的決定,那麽我希望,種族的繁榮昌盛將與你同在。”


    “哦瓊林,看來這些年,你長大有擔當了不少。”布魯克攤手誠懇道。


    很明顯,布魯克非常認可瓊林的選擇。


    如果說,瓊林占據瀕危種族的五成話語權,那麽布魯克則占據了剩下五成的三成。


    他們兩個做出同樣的決定,這件事基本就已經形成定局,然而居住在叢林深處的居民們自有一套行事法則,布魯克召集小矮人采集草藥為莉莉安治療,同時將這則消息告知給了所有人。


    盡管如今在精靈穀中生存的矮人不足千人,但“裝載體”事件還是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矮人們唏噓不已,即使對莉莉安的一切都是未知,但對於布魯克和瓊林做出的選擇,他們出奇的統一意見,都選擇支持。


    結界內的天地遠離外界世俗紛爭,矮人們的心思更單純淳樸,他們對自己的族老十分信任,認為隻要跟隨族老的腳步,就會過上安逸踏實又美好的生活。


    而以瓊林為首的二十多個狼人的小隊伍,其他成員當然也是百分百支持著瓊林。


    事情確定下來,為了不給莉莉安造成壓力和恐慌,布魯克囑咐眾人守住這個“秘密”。


    莉莉安以特殊的身份住進了精靈穀最豪華的樹屋之中,矮人們采集草藥,瑪利亞發揮女巫製藥的天賦為莉莉安剔去死肉、敷藥療傷,她的身體漸漸的在愈合,然而人卻像獸一般,陷入了沉寂的深眠。


    一直到進入精靈穀的一個月後,莉莉安才睜開了一雙綠意盎然的眸子。


    彼時瑪利亞正和一個矮人小女孩守在樹輪床邊,看見莉莉安醒來,臉上紛紛露出了欣喜之色,“您醒來了。”


    瑪利亞淺淺微笑,矮人小女孩已經瞪圓眼睛,一蹦有二十厘米之高,“太好了!我、我去告訴祖父!”


    矮人小女孩蹦躂著走了,莉莉安收迴茫然的視線閉上眼,小手撐在腦側晃晃腦袋,“我不記得,從皇宮出來有帶上你。”


    眼前環境陌生,還有矮人的存在,莉莉安摸不清楚什麽情況,但不可否認的是,她的內心並沒有太大波瀾。


    對這個世界的認知,也遠沒有之前那樣的接受困難。


    “那麽,如果是這個樣子,您能迴想起一點嗎?”


    “唔?”


    莉莉安疑惑抬頭,便見瑪利亞後退遠離床鋪幾步,緊接著便有流動的風撲麵而來。


    莉莉安不適眨動眼睛,目睹瑪利亞毫不避諱的化狼過程。


    ……一匹高約兩米,看起來孤傲蕭肅的黑狼。


    莉莉安腦海裏隱約閃過一些衝出城門時,黑狼躍起的零碎片段。


    片段中的黑狼和眼前的黑狼重疊,顯然是同一隻。


    雖然很有氣勢,不過……體型似乎比馱著她的銀狼小了許多。


    是母狼的原因嗎?


    “瓊林是狼人族的首領,雖然年輕,但他擁有著最強健的體格。”瑪利亞開口解釋,“而我,是狼人與女巫的結合體。”


    莉莉安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剛才將想法說出了口。


    她倒也沒有不好意思,繼續問:“所以你可以化狼,也可以像女巫一樣使用魔法?”


    “是的。”


    瑪利亞重新恢複人形,雖然剛才化狼身體膨脹數倍,但恢複人後,樸素的衣裙仍然穩穩掛在她的身上。


    莉莉安看後,略感稀奇,同時發表自己的見解,“聽起來很厲害,但是弊端也有很多,對嗎?”


    “例如體型小於其他狼人,例如會被克製女巫的法器克製,又會被克製狼人的銀器克製,所以,在曾經我進入菲亞聖堡三道城牆後,你稱病沒有繼續跟在我的身邊,因為西裏爾時刻防備狼人的報複,在裏麵安置了大批的銀甲騎士。”


    瑪利亞淡笑,“您很聰明。”


    莉莉安不尷不尬“哼”了一聲。


    按照時間段再往前推,在她最開始在二道牆內居住時,有一次瑪利亞帶著獸類皮毛的膻味靠近她,當時瑪利亞的解釋是為巴德洗涮了小馬駒,現在看來,似乎也不是。


    那個時候的頭一天晚上,是月圓夜啊。


    隻要代入了瑪利亞的身份,這些事很容易就能想清楚,但莉莉安當時對瑪利亞的猜測是狼人和女巫的一種,完全沒有想過,瑪利亞是特殊中的特殊,是狼人和女巫的孩子,同時擁有著兩種能力……


    莉莉安正在思索,察覺瑪利亞靠近過來的腳步,她頭也不抬的道:“就站在那裏吧。”


    莉莉安腦海內接受了許多卡特裏娜的記憶,對精靈與矮人與狼人之間的關聯,也有了大概的了解。


    現在瑪利亞展露出來的關切之意,莉莉安知道這是什麽意思。


    瑪利亞在示好,在歸順。


    莉莉安接受瑪利亞的示好,也接納瑪利亞的歸順,但這和她排斥一個傷害、算計過自己的人,並不衝突。


    瑪利亞收住腳步,不溫不火的提點,“您身上的傷……”


    她臉上毫無沒有被拒絕的尷尬,更沒有任何傷心失落,乍一眼看去,倒真像個不在意利益和權益,盡職盡責的女仆大管事。


    莉莉安從瑪利亞身上收迴目光,開始打量起了自己。


    水藍色古樸袍製褂裙,和曾經看的霍比特人中的精靈族服裝相似,不過說起傷口……


    莉莉安輕輕撩起衣袖,錯綜深淺不一的傷痕闖入眼簾,一夕之間,那種被束縛在赤紅鐵網掙紮的嘶喊聲響徹耳廓。


    傷口愈合七七八八,隻留下駭人的疤痕,明明不再會有痛楚,但是莉莉安就是覺得,哪裏都痛。


    淩遲一般的痛。


    莉莉安手觸電般的收迴。


    瑪利亞適時上前一步,“您或許需要我的幫……”


    “出去……”


    “您這樣……”


    “我想一個人待著,出去。”


    莉莉安居住的樹屋,是精靈穀最“豪華”,也是唯一一棟劃分兩層的樹屋。


    瑪利亞思考吞咽了一下口水,斟酌再三,識趣退到一層。


    莉莉安勾動手指,門窗外的樹枝枝繁葉茂,瞬間盛開皎潔的小百花,大片的枝葉橫在門口窗前,半開放的樹屋瞬間成為獨立空間。


    莉莉安褪去衣裙,站在古老等身鏡前。


    鏡麵斑駁蠟黃,照不清麵容,卻將渾身上下青黑疤痕照的清清楚楚。


    莉莉安一顆心發寒,雙手顫抖捂臉不敢再看。


    她居然成了這幅模樣……!


    莉莉安平下心境,雙目輕輕閉起,嚐試牽引體內力量流轉,強大的力量不光將未痊愈的傷口徹底治愈,漸漸的,錯綜複雜的傷疤也在一條條褪去……


    隨著皮膚逐漸恢複光潔,莉莉安緩緩睜眼,與此同時,腦海內響起急促的提示音:


    “叮!係統升級完畢!”


    “叮!請宿主重啟使用!”


    莉莉安恍神片刻,“重啟。”


    隨她話音落下,6099哭訴的聲音傳來,“嗚嗚嗚~宿主!”


    是的,哭訴。


    並非之前那種生疏的機械音,而是帶著情緒起伏的哭訴。


    莉莉安:“?”


    所以,她睡著的這段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麽?


    “嚇死我了!6099還以為宿主要爆體,6099就要換主人了……還好宿主隻是被燙成了醜八怪而已~”


    “……你禮貌嗎?”


    莉莉安小臉戾氣皺起,胸口中箭。


    她都被鎖鏈燙成了傻x、燙熟了,沒有一句安慰就算了,還、還隻是燙成醜八怪而已?


    “你是升級之後,把智腦給升級沒了是嗎?”


    “宿主吸入體內的能量十分神奇,促使6099跟隨升級!6099曾服務過數百任主人,過去的那麽多年也曾在星際內網經過十多次升級,雖說能夠預判提供人性化服務,但是擁有和“人”一樣的意識,還是頭一次。”6099解釋著,察覺到了莉莉安的不滿,它抱歉道:“6099第一次‘做人’,做的不好的地方,請宿主海涵啦~!”


    莉莉安仍然有些不平,6099機智轉移話題,“宿主等級提升到70級,精神力也達到了進度條的一半,果然棒棒噠!那麽,宿主現在是否有時間簽收等級獎勵呢?”


    “你這麽全能,就算沒做過人,人應該怎麽反應,查查大數據也知道了……這種話說出來真的很讓人傷心。”莉莉安看穿6099的小心思,碎碎念了一通,便穿上衣服,揮手調出係統麵麵板。


    本來想看看獎勵,結果被麵板上的數據吸引了注意力。


    除了等級和精神力進度條的變化,名望進度條顯示864點。


    “按照我的理解,名望約等於追隨者,也就是說,現在有864個人,是追隨我,信任我的?”莉莉安茫然問道。


    6099歡快的聲音傳來,“是的沒錯~在宿主昏睡期間,確實發生了不少事,不過具體方麵,或許宿主可以走出門外自己看看。”


    莉莉安稍稍愣神,遲疑看向門口方向。


    她的等級由十幾級提升到了七十級,增長的不光是精神力,還有各項感知能力。


    她從風中,從空氣中早已感知到了一切……外麵有許多雙眼睛,都在注視著她所在的方向。


    莉莉安有了心裏準備,步伐輕緩穩當走向門口,橫在門口遮掩視線的樹枝自動退開,大片的藍色闖入眼簾。


    ……是矮人。


    矮人們得知莉莉安醒來的消息,早已放下手上工作,仰頭在樹屋底層等候,每個人都期待著能看上一眼他們的王。


    莉莉安將所有矮人盡收眼底,與此同時,一身水藍古樸衣裙、容貌精致可愛,立於樹屋最高點的她,也同樣闖入了矮人們的視線。


    那是一種由骨子裏向外散發的優雅與矜貴,即便隻是單純的站著,也還是成為了矮人們心中的閃光點般的存在。


    矮人們交頭接耳,發出不那麽妥帖的讚歎:


    “她長得可真美……像草叢中的鈴蘭花,可愛!潔白!漂亮!”


    僅是片刻,矮人們反應過來,不約而同舉起了手,齊齊跺起左腳,虔誠的唱誦起晦澀古老的詞。


    那是一種繁複陌生的語言,莉莉安從未聽過,卻意外的明白其中意思:


    ——誕生與自然的神啊!


    我是您忠誠的仆從,無條件向您效忠……


    懇請您破開這黎明的黑暗,讓清晨的陽光灑射這片土地……


    種子將破土重生,部族將繁榮永恆……


    矮人們,在以古老的方式,向她表示忠誠,同時也在尋求幫助。


    莉莉安也算是明白了,她的那些名望是怎麽來的。


    她不知道該如何迴應矮人,便將雙目閉起,在矮人們的注視下,身體由力量托起緩緩升空。


    莉莉安周身光暈環繞,下一刻,光暈炸裂成無數星點,被風帶到了精靈穀的各個角落。


    山林淺金漸變色的樹冠迎風搖曳,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複蒼翠。


    草地鮮花爭先恐後的綻放,空氣中,風卷著甜膩膩的花香送到了每個人的鼻息前,就連消失許久不曾出現的蜜蜂,都重新出現在了眼前。


    莉莉安願意用自己的力量迴饋這些信服她的人,而她的舉動,也更讓矮人認可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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