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 上天之子


    不知不覺之間,最炎熱的季節就已經過去了,但接下來的日子依舊難熬。


    按照往年的經驗,七八月的北京城就應該連下很長一段時間的豪雨,一來可以消解暑氣,再者還能滋潤農田。現如今正是秋糧生長的關鍵時候,若是老天爺舍不得降下寶貴的雨點子,今年的收成可就要遭殃了。


    雖然這幾年一直都飽受幹旱的困擾,但今年的旱情卻格外的嚴重。有人說這是清廷殺了太多的人,製造了無邊怨氣傷了天和,連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了,所以才一直不肯降下甘霖。


    這種神神叨叨的傳言隻能在私下裏說說,未必能夠全聽全信,但殺人太多卻是不爭的事實。


    剃發令早就下了,留頭不留發,留發不留頭的傳言已變成了事實。為了這個剃發令,各地殺的人也不曉得有多少,據說光是京畿一帶,砍下來的腦袋就堆的比前門樓子還要高。連京畿都這樣了,外麵的情形也就可想而知了。


    雖然清廷用嚴酷血腥的政策來保證剃發令的執行,總是有些心懷正氣悍不畏死的好漢子,不肯改了祖宗傳下來的衣冠發式,寧死也不肯剃發。


    據說各地都在反對剃發令,甚至已經激起了民變,各地的忠義之士風起雲湧,為了腦袋上的頭發奮不顧身……


    又據說,征南大軍敗了個一塌糊塗,在長江邊上被大旗軍打的近乎全軍覆沒,連豫親王多鐸都折在南京城下了……


    在這個事情上,清廷還算老實,承認“征南不順”“偶遇小挫”,但是在多鐸的問題上,卻閃爍其詞,不承認豫親王的腦袋是被對手砍下來的,而是說成“羞憤自裁”。


    因為在江南吃了敗仗,多鐸羞愧難當所以才橫刀自刎,雖然多了幾分壯烈的意思,但卻難以取信於人。


    就算清廷說的是真話,連多鐸都已經“羞憤自裁”了,這得是多大的敗仗啊,和前番說的“偶遇小挫”根本就對不上號嘛。


    雖然清廷沒有公布具體的戰損狀況,但百姓們已經感覺到了:平定江南的大軍被打慘了,而且淒慘無比,說不得就真的是全軍覆沒了呢。


    那多鐸素來驕橫,能把闖軍打的抬不起頭來,又平推中原橫掃淮揚,怎麽到了江南之後就敗的這麽慘?連自己的性命都丟了呢?


    同樣是據說,據說打敗了多鐸的那支軍隊非是別個,而是大旗軍。


    關於大旗軍,北京城的百姓一點都不陌生,因為大旗軍本就是出自京畿一帶,這裏就是大旗軍的老家。


    當年,大旗軍還是大旗莊民團的時候,那民團頭子李吳山就格斃了皇太極,引得天下矚目。現如今又幹掉了多鐸,也就顯得不那麽意外了。當初的大旗莊民團隻有幾百號人馬,就殺了皇太極,現如今手握雄兵背靠江南,殺一個多鐸簡直就象隻雞那麽簡單!


    或許是為了轉移民眾的注意,也可能是為了遮掩江南兵敗的恥辱,清廷準備辦一場隆重的聖典,京中八旗子弟極各部官員,全都要遙祭大清國的太祖高皇帝努爾哈赤。


    努爾哈赤的寢陵在盛京,按說順治小皇帝和多爾袞等人就應該到盛京去祭拜,也不知是出於什麽原因,多爾袞竟然選擇不離開北京,而是舉行一場“遙祭”!


    對於年紀幼小的順治皇帝而言,這場規模宏大的“遙祭”完全就一場熱鬧,他還不怎麽明白這種活動的意義,隻是覺得很有趣。


    宮裏頭有趣的東西很多,其中最能引起他注意力的就是那艘來自佛郎機國的“鐵船”。


    說來還真是有趣的很,這艘“鐵船”竟然可以不用水手就能在水裏航行。


    “皇帝陛下!”來華這麽多年了,湯若望還是不習慣使用跪拜禮,而僅僅隻是行了一個西夷的躬身禮:“我並沒有在鐵船裏藏水手,您也看到了,這樣的戰船模型根本就容不下人體……”


    “會不會是藏了一個小孩子在裏邊劃船?”順治小皇帝摸著饒有興致的說道:“鐵船這麽小,肯定藏不住大人,興許是藏了一個我這樣的小孩兒呢?”


    “沒有,我的陛下,”湯若望笑嗬嗬的說道:“這艘模型之所以能夠航行,完全就是借助機械的力量,就好像坤寧宮的那座自走鍾一樣!”


    “湯少卿,你們西夷人的奇巧之技就不要對皇上說了,他不需要知道那些東西。”旁邊的孝莊太後正色道:“這些個東西終究隻是匠人技藝,於治國理政毫無作用,還是多說一些你們西夷人的政事吧,我聽說你們佛郎機人駕著大船縱橫四海拓地萬裏,已是西方大國……”


    “尊敬的皇太後,臣是家鄉在德意誌,和您說的佛郎機不是一個國家。”


    “都差不多,都是西夷……”


    在孝莊的心目當中,佛郎機和德意誌都隻不過是西邊的蠻夷而已。大清國幅員遼闊百姓眾多,作為一國之君的小皇帝萬萬不能沉溺於那些匠人之技當中,前朝的天啟皇帝就是最好的前車之鑒。要想成為一個合格的君主,隻需做好兩件事就可以了:耕與戰!


    曆朝曆代,莫不以農業為根本。隻要能讓天下人俯首農桑,百姓必然可以豐衣足食,自然能夠打造出太平盛世。隻要國庫充盈,以八旗兵的戰鬥力,完全可以橫掃天下,到時候江山一統天下不過是水到渠成。


    這個湯若望原本是前明舊臣,頗有些本事,但卻雜而不純博而不精,總是給小皇帝講些曆法、算學之類的微末技藝,偏偏小皇帝還很喜歡這些個東西,這就讓孝莊太多對他越來越不滿意了。


    醉心於這些個微不足道的奇巧之技,怎麽能夠成為一代雄主,怎麽能治理好九州萬方?說好一點兒,這叫癡迷雜學,若是說的難聽一點,完全就是嬉戲荒廢不務正業。


    “你是宏法的僧侶,就應該多傳授一些治心治人之術……”


    在孝莊的心目當中,湯若望這樣的傳教士和修行的僧侶沒有太大區別。


    據說這湯若望一再鼓吹西夷的什麽什麽“天主”“耶穌”,幾十年的光景就發展出了數萬信徒。這駕馭眾人的本事可比那些個奇巧技藝要有用的多……


    湯若望本就是天主教的神職人員,看到皇太後陛下對耶穌這麽有興趣,頓時大喜過望,馬上滔滔不絕是說了起來……


    “什麽?”僅隻聽了幾句,孝莊就已經聽不下去了:“你說那耶穌是上天之子?”


    “是上帝之子,不過……是一個意思。”


    “一派胡言!”孝莊怒道:“隻有大清國的皇帝才是天子,旁的什麽人也敢妄稱天子,實實就是胡說八道……”


    “尊敬的皇太後,我所說的上天之子不是這個意思……”


    “什麽意思都不行,以後不許再說這樣的胡話……”


    孝莊太後正準備訓斥他幾句,多爾袞遣人來請。


    再也無心理會滿口“胡言亂語”的湯若望,孝莊稍微吩咐了幾句之後就急急忙忙的去了建極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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