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將計就計


    這個時節,最是晝長而夜短,已是寅時中刻前後,在有大半個時辰,黑夜就會過去了。


    劉良臣不住的看著遠處的巍巍雄城,好似一頭拉磨的老驢般不停的轉著圈子。


    用不了多久,天色就要發亮了,怎麽城裏頭還是沒有動靜?


    劉良第在磨蹭些什麽?是不是中途出了岔子?


    一直以來,劉良臣都是負責和城中的劉良第聯絡之事。


    豫親王早就對城內的叛軍寄予厚望,並且讓劉良臣親自負責和叔伯兄弟劉良第的聯絡事宜。


    有了前幾次的接觸,劉良第不斷的密信送出城外。根據密信中所說,今天晚上劉良第等人一定會起事,會先擒住明朝的小皇帝,然後開門獻城。


    城裏邊有內應打開城門,這可比直接攻城要經濟實惠的多,豫王多鐸一直都很關心這個事情,專門給了劉良臣四個牛錄的精銳辮子兵。隻要城內的劉良第設法打開城門,戰鬥力極是強悍的辮子兵就會趁著夜色一擁而入,剩下的事情就很簡單了。


    這絕對是一份很大的功勞,豫王多鐸已親口許諾,隻要這個事情辦成了就抬他的旗籍,讓他成為高人一等的旗人,並且還許諾事成之後賞他美貌女奴二十名,允他鎮守南京還可以跑馬圈地。


    這事要是辦成了,自己也就可以過一過主子的癮,成為擁有很多奴才的主子了。


    可是,城裏邊的劉良第一直都沒有動靜。


    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劉良臣已經等的有些不耐煩了。


    在他的身後,還有一萬多新附軍,領軍之人正是他的嫡親兄弟劉良佐。


    劉良佐不斷的派人過來催問,搞的劉良臣不勝其煩,但卻一點辦法都沒有。


    “現在什麽時辰了?”


    “寅時中刻已過,再有差不多一炷香的工夫,就是寅時末刻了。”


    明明在密信中說好了子時動手,最遲不會超過醜時,現如今已經是寅時中刻了,怎麽一點兒動靜都沒有?


    該不會是劉良第出事兒了吧?


    要是劉良第出了事兒,白白的等了一個晚上不要緊,裏應外合攻克南京的計劃就會徹底泡湯,到時候少不得要挨豫王的一通臭罵,說不準還要吃鞭子,連自己的榮華富貴都要隨之化為泡影了。


    明顯已經超過了約定的時辰,劉良臣漸漸覺得有些不妙,本能的想要帶兵離去,卻又有點舍不得觸手可及的大功勞和富貴榮華。


    這裏距離城牆太近了,完全在明軍的火炮射程之內,若是被明軍察覺,一通火炮轟擊過來,必然死傷慘重。好在黑夜中很難從城頭上看清楚這邊的動向,而且那些個辮子兵隱藏的很好,寧可忍受蚊蟲的反複叮咬也堅持著一動不動。


    劉良臣決定再等一會兒,至少也要等到卯時初刻。到了那個時候,如果裏邊的劉良第還沒有打出信號,他就要帶著辮子兵撤迴去了……


    就在這個時候,小北門上忽然掛起了一盞紅色的燈籠。


    夜色中,紅色的燈籠分外顯眼,引得劉良臣心頭劇烈跳動。


    緊接著,又一盞紅燈籠出現了。


    來了,果然來了。


    當第三盞紅燈籠掛出來的,劉良臣再不猶豫,馬上一躥而起,抽出佩刀遙指前方:“城門已開,衝進去……”


    三盞紅色的燈籠,就是劉良臣和劉良第約定好的暗號。


    這個暗號的意思就是:一切順利,城門已經打開。


    劉良臣從來都沒有跑的這麽快過,隻感覺耳旁的風聲唿唿直響,眼前朦朦朧朧的景物飛一般不斷後退。


    片刻之間,身後已響起呐喊之聲,那是劉良佐的大部隊正是快速前移。


    劉良臣隱藏之處和城門之間的直線距離不過一千來步,在這麽近的位置上,就算是明軍已有所覺察,也早就來不及了。


    一千來步的距離轉身即至!


    雖然同樣是武將出身,但是自從在遼東投靠了多鐸之後,這麽多年以來劉良臣幾乎沒有參加過真正的戰鬥,完全依靠溜須拍馬阿諛逢迎過活。今晚再次出戰,已明顯感覺到體力大不如前,跑到城門附近的時候已上氣不接下氣,累的幾乎要癱軟在地了。


    那些個精悍的辮子兵可比他要強多了,幾乎沒有任何停頓直接就跳下寬闊的護城河,在夜色中朝著城門摸了過去。


    就在這個時候,吊橋緩緩放下,城門徐徐打開。


    成了!


    看到放下的吊橋和洞開的城門,劉良臣心頭狂喜,也不知從哪裏來的力氣,瞬間就好像年輕了十幾歲,毫不費力的跳上吊橋衝了進去。


    幾乎於此同時,身後猛然傳來地動山搖的火炮轟鳴聲,還有驚天動地的呐喊聲。


    親兄弟的配合果然親密無間,劉良佐的一萬多新附軍已經緊隨其後的壓了上來,並且首先開炮壓製城頭的火炮。


    接下來,就應該是至少三輪密集的箭雨,不是用來殺傷明軍,隻需要壓製城上的守軍,讓他們抬不起頭來,這就足夠了。


    那些個精銳的辮子兵舉著重型砍刀,哇哇怪叫著衝過城門,沿途沒有任何阻礙,直接就衝過了二道門。


    劉良第已經在密信中說的非常清楚了,小北門這邊隻有三道城門和兩個甕城,隻要衝過去就算是順利進城了。


    如此這般黑夜即將過去但黎明卻未到來的時候,守軍一定非常鬆懈,剛好可以殺一個措手不及。


    隻要南京城落入掌控之中,江南就算是平定下來了。


    最大的功勞當然是豫王爺多鐸的,但劉良臣覺得自己的功勞也不小,一想到那些豐厚的賞賜,尤其是可以抬籍入旗的身份改變,頓時熱血上腦渾身上下都是使不完的力氣。


    這些個辮子兵根本就不用他去指揮,很有經驗的派人守住城門,然後大部隊繼續前衝。


    隻要再衝過兩道門和一個甕城,全天下最繁華的南京城就盡在掌握之中了。數不清的金銀財寶糧草資材,還有數不清的美貌女子柔順奴隸就可以予取予求……


    忽然之間,劉良臣就感覺到了一絲明顯的異樣,好像有什麽地方不對頭。


    是的,太不對頭了。


    已經接連衝過了城牆和二道牆,第一座甕城也衝過來了,為何倆一個守軍都沒有看到?


    難道說劉良第等人已經把這裏的守軍全都解決了?


    那顯然是不可能的。


    急促而又紛亂的腳步聲中,腳下的石板路又濕又滑,稍不留神就會栽倒。


    這個時節本就潮濕,又有很重的露水,這一切本就是最正常不過的事兒,但劉良臣還是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勁兒。


    是的,他已經知道哪裏不對了。


    因為空氣中彌漫一股濃重而又嗆鼻的味道。


    這股味道是從腳下散發出來的。


    他蹲下身子,用手指在地麵上擦拭了幾下,湊到鼻端細細的一嗅,頓時就忍不住的打了個噴嚏。


    火硫油,地麵上的不是露水,而是火硫油。


    火硫油是一種極其易燃的液體,顏色黝黑而且粘稠,若是在白天很輕易就可以分辨的出來,但是在夜晚卻不大容易看清楚。


    這玩意兒可不便宜,而且很難得到。


    地麵上怎麽會有這麽多的火硫油?


    一瞬間,劉良臣就已明白過來,發出聲嘶力竭的大喊:“快撤,快撤,有埋伏……”


    話音未落,一支火箭倏然而至。


    火星濺落的瞬間,火硫油被點燃了。


    完全就是一眨眼的工夫,地麵上就騰起熊熊烈烈的火焰,幾乎與此同時,二道門上的鐵閘在一連串“嘎嘎”作響的金屬摩擦聲中緩緩落下。


    中埋伏了!


    “撤,快撤——”


    就在這個時候,猛然傳來一陣地動山搖的轟鳴。


    明軍開炮了。


    至少二十多門火炮,當然不是名動天下的紅夷大炮,而是五花八門的小炮,鬆木炮,大抬杆子,還有短小的虎尊炮,炮口全都對準了甕城之內。


    俄頃之間,甕城之內已是一片火海。


    地麵上的青石板被炮火打的紛紛碎碎,四下飛濺。


    正在瘋狂前衝的辮子兵被打的暈頭轉向,紛紛尋找遮蔽之物試圖躲避炮火和密密麻麻的箭雨。


    奈何甕城之內空空蕩蕩,連塊磚頭都找不到,更沒有任何掩體。


    四個牛錄的辮子兵,總共一千多人,雖然沒有全都衝過去,也過了一多半,立刻死傷慘重。


    無論多麽悍勇的辮子兵,在這種情況下也隻有挨打的份兒。


    甕城那麽高大堅固,下邊的辮子兵完全成了落入陷阱的獵物,明軍甚至不需要衝下來進行麵對麵的廝殺。隻要不停的用五花八門的各種火炮反複轟擊,再用密集如雨的弓箭收割生命就可以了。


    雖然劉良臣喊的聲嘶力竭,無不的希望被豫王多鐸視若珍寶的辮子兵可以撤出來,但前後熊熊大火相阻,後有正在落下的鐵閘,想撤都撤不了。


    得虧劉良臣的體力不怎麽好,落在了後麵,要不然的話現在的劉良臣就算沒有被火炮轟成漫天飛舞的碎肉,也早就被射成刺蝟了。


    即便如此,因為踩踏到了火硫油,劉良臣的身上同樣冒起了火苗子。


    火硫油這東西最是霸烈,而且有很強的黏著性,隻要沾染上一丁點兒就會一直燒下去,就算是滿地打滾兒也撲不滅火焰。


    不幸中的大幸就是劉良臣很清楚火硫油的特性,沒有象其他那些辮子兵那樣哀嚎著胡亂翻滾,而是不顧一起的扯下身上的衣衫。即便如此,依舊燒了一個滿麵焦黑須發不全,尤其是因為鞋子上沾了太多,小腿已經被燒出了無數亮晶晶的大水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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