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戰鬥中成長


    佟圖賴這個人,從來沒有表現出太多的過人之處,既沒有驚人的能力也沒有輝煌的功績,但卻有個長處:自知。


    人貴自知。


    佟圖賴知道自己不是雄才大略的世之英雄,更沒有機變無雙的智謀與韜略,所以他從不在戰場追求無懈可擊的布局和精細到完美的指揮,更不會玩弄那些堪稱驚才絕豔的戰術,而隻是力求一個字:穩!


    盡可能的求穩而不是奢求完美無瑕的戰略戰術,隻要踏踏實實的打仗,不奢望比敵人更強,隻求犯的錯誤更少,這就足夠了。


    分進合擊、迂迴包抄等等這些複雜的戰術,本身就存在太多的漏洞,若是玩好了自然會搏個滿堂喝彩,但稍有不慎就會被敵人抓住破綻一擊而破。所以,佟圖賴很少玩弄戰術上的東西,而是踏踏實實的采用正戰之法。


    以堂堂之軍破煌煌之陣,素來就是佟圖賴信奉的金科玉律。


    少犯錯誤,不玩弄花哨卻不實用的技巧,正是這種務實作風,讓他一步一個腳印的擁有了今日的地位和影響力。


    當佟圖賴的鑲黃旗漢軍和李吳山的大旗軍主力迎麵相撞的時候,一場驚天動地的大戰旋即展開。


    對於佟圖賴而言,能不能消滅眼前的對手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將對手的陣型打穿然後穿插過去,徹底截斷敵軍。


    這是一個很保守的目標,正是因為保守顯得更加務實。


    守住沿運河一線,確保揚州南線的暢通,是李吳山的根本目的,絕對不容有失。


    李吳山的目的同樣簡單而又明確。


    擁有主動攻擊優勢的鑲黃旗漢軍以逸待勞士氣高昂,遠道而來的大旗軍主力堅韌頑強誓死不退,剛一開始接戰,就碰撞出激烈的火花。


    和城市攻防戰不同,在狹小區域內展開的野戰,幾乎沒有任何技巧可言,完全就生鐵撞頑石針尖對麥芒的硬式風格,一瞬間所展現出來的毀滅能力同時考驗著交戰雙方的神經。


    這是一場硬碰硬的戰鬥。


    羅長腿甚至還不清楚到底是怎麽迴事,他率領的闖軍殘部就已經敗退下來了。


    闖軍殘部,無不是身經百戰的經年老兵,戰鬥力怎麽樣先不去講,戰鬥意誌可謂頑強,絕不是那種一觸即潰的烏合之眾。但是現在的局麵,分明就是一觸即潰。


    作為他的副手和生死兄弟,大紅狼部的情形更加不堪,要不是及時把最具戰鬥力的四百多名親兵墊了上去,整個隊伍的右肩部位幾乎要被清軍一擊而破了。


    隻一頓飯的功夫,就產生了五百多的減員,這樣的數字簡直高的嚇死人。


    闖軍的老兄弟不是不肯賣命啊,個頂個挺著刀槍往上衝,死死頂著清軍的瘋狂攻擊,已經打的非常賣力氣了,終究還是敵不過如同怒海狂潮般的清軍。


    要是普通的大明官軍,出現這種程度的傷亡,早就一哄而散整體崩潰了。


    羅長腿和大紅狼部,總共才有兩千四五百戰兵的樣子,轉眼之間就死傷五百,打到這種程度竟然還能保持住最基本的隊形,各項命令還能夠執行下去,已經可以算是當世強兵。


    和清軍作戰的經驗不是沒有,但卻多是依城而守結寨而戰,很少在野戰當中直接與清軍爭鋒。而且這支清軍的戰鬥力確實強悍,一上來就吃了大虧。


    大家都是造反出身的,又都不是大旗軍嫡係人馬,這邊出現了危急狀況,按說廉金鬥不應該坐視不理,但廉部卻始終沒有過來支援。


    不是廉金鬥不夠意思,而是為了大局著想。


    廉部人馬本就不多,左肩位置是薄弱環節,他要是一動,整個隊形就會扭曲變形,墊在後腰上的主力立刻就會暴露出來。


    “頂住,兄弟們千萬給我頂住!”激烈的戰鬥中,大紅狼舉著那柄招牌式的長柄狼牙刀喊的喉嚨都要破了:“再不能後退,不能後退了,援兵馬上就來……”


    李吳山親自統領的主力部分就墊在隊腰上,他一定會派遣援兵過來,這就是大紅狼最大的底氣。要不是因為這一點,他早就撤了。


    過來支援的是“丙”字營。


    作為民團時代的老底子,“丙”字營幾乎參與過所有大大小小的戰鬥,不論是戰鬥經驗和戰鬥意誌,都是大旗軍中的一流水準。


    及時支援,準確列陣,從側後方向上殺出來,把明顯支撐不住的大紅狼部掩在身後,這一切都做的快捷迅速,處處顯露著百戰精兵特有的那種幹淨利落。


    唯一美中不足之處就在於,大旗軍的建製太小了。


    作為最高級的營級作戰單位,隻有不到八百人,麵對氣勢洶洶的清軍,顯得有點不夠看。


    尤其是“丙”字營列出的隊型,讓大紅狼暗暗揪心。


    麵對怒海狂潮般仿佛進攻的清軍,為了給身後的大紅狼部一個喘息的機會,“丙”字營的戰線拉開的太長,僅僅隻是排列出一個兩層的隊型橫亙在敵我之間。


    這樣的隊型,就算是有四層都不見得能夠抵住清軍持續不斷的猛攻,兩層……實在是太單薄了,很快就被衝擊的扭曲變形,呈現出一個嚴重內凹讓人揪心的“新月”形狀。


    兩層槍兵交替攻防,拚命捅刺,死死守住防線。


    他們身後的戰友拽出皮帶上的“胖黃瓜”式“手榴彈”,湊都腰間的引火草繩上點燃了,劈裏啪啦的擲入敵陣當中。


    此起彼伏的爆裂聲中,當麵之敵為之一空。


    李吳山親自研製的“大明版”手榴彈威力驚人,形成的濺射片狀傷害簡直無法抵禦,但卻很難形成即死效果,而是造成大麵積的重傷。


    因為火藥工藝的落後,爆炸本身的衝擊威力其實相當一般,幾乎完全依靠爆裂飛濺的碎片和彈丸形成殺傷效果。


    每一個落點附近的敵兵都被飛濺起來的彈丸打的千瘡百孔,卻一時不得死,隻是渾身上下冒著血在地上翻滾哀嚎……


    士兵直接戰死沙場,往往可以激勵起戰友的士氣和嗜血精神,但是這種重傷卻會對士氣形成很大的打擊,尤其是傷病的慘叫和哀嚎,總是會讓人產生不寒而栗的驚悚感受。


    用一輪密集的手榴彈阻住了清兵的繼續突破之後,剩下的就是最傳統的收割了。


    兩排槍兵急速前進,將來不及撤下去的受傷敵兵當場捅死,很快就是恢複了正常隊形。


    手榴彈這樣的火器雖然威力驚人效果立竿見影,終究裝備的數量太少,用來救一時之急還行,最主要的戰鬥方式依舊是沿襲了千萬年的短兵相接血肉相搏!


    和高喊著“兄弟們給我頂住”的大紅狼不同,大旗軍的營官直接參與戰鬥,並且戰在第一排。


    在大旗軍當中,身先士卒絕不是一句空話,也不是什麽美德,而是必須執行的紀律。


    剛剛退下去的清軍很快就又殺了上來,或許是出於對“手榴彈”的忌憚,再也不是象剛才那樣橫衝直撞,而是避開正麵從兩側進攻。


    進可以打擊“丙”字營的兩個側翼形成包圍的架勢,退還可以相互交叉倒卷迴來,確實是個非常實惠的戰術。


    剛剛一槍刺出去,清軍的大刀就已淩厲劈砍下來,因為一時救援不及,旗長的右手齊腕而斷,連大紮槍都拿不住了。


    兩旁的戰友下意識的拚命捅刺,前進了五七步,將受傷失去戰鬥力的旗長掩在身後。


    剛才這個旗長前突的時候,張大娃就應該為他提供掩護。當也不知是怎麽了,熱血上腦的張大娃隻顧得胡亂捅刺,結果一時救援不及,害的隊官丟了一隻手,直接喪失了戰鬥力。


    看著旗長腕子上噴湧而出的鮮血,張大娃已經哭了:“對不住,對不住,我真不是要害你……”


    “我把你個親娘的!”旗長咬牙切齒的大罵著,掄起左手狠狠的一巴掌打在張大娃的臉上:“老子又沒死,哭個鳥的喪。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旗長……”


    這一巴掌可真夠狠的,張大娃的臉上立刻就浮現出一個通紅的手印,打的他眼冒金星連牙齒都鬆動了。


    按照大旗軍的規矩,旗長死了,下麵的伍長就得按照順序頂上去,履行職責率領整個小旗子繼續戰鬥。


    張大娃不過十幾歲的年紀,還是個少年。當初能夠加入大旗莊民團還是因為母親張寡婦用了些手段隱瞞了真實年齡。完全就是因為他是大旗莊本地土著的緣故,而且入伍的時間比較早,才成為大旗軍當中級別最低的軍官:伍長。


    和所有的軍伍一下,張大娃是四個大頭兵的頭目,而且是本旗第一伍的伍長。


    所謂的軍官,其實不過是張大娃的自我感覺罷了。在大旗軍當中,更高一級的旗長才是最基層的軍官,他這樣的伍長,說破天去也就相當於是個上等兵而已,連軍官都算不上。


    現在,旗長必須退出戰鬥了,隻有十幾歲年紀的張大娃就順理成章的成為“代理旗長”,將帶著二十幾個兄弟去戰鬥了。


    這一刻,張大娃忽然就明白了什麽“責任”和“擔當”的意思,雖然他說不出這兩個字眼兒,卻已經領會了蘊含其中的意思:因為自己的一次錯誤,讓旗長丟了一隻手。現如今要帶著二十多個兄弟去打仗了,生死一線兇險萬分,容不得半點差池。


    感受到了肩膀頭子上沉甸甸的份量,張大娃已經長大成%人了!


    已成為代理軍官的張大娃根本就不知道接下來應該怎麽去打,他隻知道必須拚命去打,就算是把這條小命留在大運河畔也不是多麽大不了的事情。


    反正家裏還有兄弟姐妹,死了也就死了,在曆次戰鬥中,死了那麽多兄弟,真心沒有什麽好稀奇的……


    看淡生死事,或許正是張大娃在一瞬間變得成熟起來的催化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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