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低垂,天色漸晚。

    銀雀兒哼唱著荒腔走板的小調兒,腳步輕快的從外麵進來,手裏還捧著一包零嘴兒邊走邊吃。

    “你吃的甚麽東西?怎味道如此之大?”

    “臭豆腐幹,這東西聞著是臭,吃起來能香死個人哩。”從荷葉裏取出幾塊油炸臭豆腐幹送到金雀兒麵前:“姐姐你也嚐嚐,真的很好吃呢。”

    很是厭惡的推開那臭氣熏天的玩意兒,金雀兒皺著眉頭:“拿開,拿開,我可不喜歡這東西。今天的功課又沒有做完吧?”

    “我根本就沒有做。”銀雀兒老老實實的迴答道:“看到書本我就犯瞌睡,見到那些文字就腦袋疼……”

    作為嫡親的姐姐,金雀兒最是為妹妹操心不過了。總是希望她能夠讀書,還專門找來書本教她認字,甚至還幫妹妹製定了一整套的學習計劃:每天認十個字兒,一年之內學完《三》《百》《千》……

    可惜的是,銀雀兒竟然無法理解姐姐的良苦用心,一點兒都不用功,總是偷偷摸摸的溜出去閑逛,所謂的功課完全就是對牛彈琴無有寸進。

    “不讀書不認字,難道你想一輩子都當個丫鬟嗎?”

    “做丫鬟有什麽不好的?”因為嘴巴裏含著豆腐幹的緣故,銀雀兒講話的時候顯得有些含糊:“天底下的人,絕大多數都不讀書不認字,不照樣活的好好的麽?”

    “不求上進!不思進取!”金雀兒用手指重重的戳著妹妹的額頭,用恨鐵不成鋼的語氣說道:“總有一天你會後悔……”

    “我覺得這樣挺好,為什麽要後悔?”銀雀嘟嘟囔囔的反駁著:“你總是逼著我讀書,真不知讀書有甚麽好……”

    “不讀書就不知理,以後永遠都的個服侍他人的丫鬟。”

    “我樂得服侍老爺,樂得做丫鬟呢……”

    “你……”

    “哎呀呀,我的姐姐,我知道你的對我好,但我真心不是讀書的那塊料,你就不要再逼我認字了好不好?”

    銀雀兒雖然聰明伶俐,但是在讀書這個事情上,真心不是那塊料,而且嚴重缺乏學習文化知識的原動力,簡直就是安於現狀不思進取的典型。

    “你又閑逛了整整一個後晌,大好時光全都給荒廢了……”

    “我可沒有閑逛,”銀雀兒噘著嘴巴說的振振有詞:“我是去看戲了。”

    “一個姑娘家家的,擠在人群中

    看大戲,成個甚麽樣子……”

    銀雀兒一點都不在乎姐姐的指責,反而興趣盎然的說道:“今兒個的戲唱的可好了,姐姐你整天在書房裏忙活,不知道這出戲有多麽精彩,我給你說道說道……”

    “這出戲呀叫做《娼門義》,精彩極了,說的是……”

    在姐姐看來,一個女孩子說出“娼門”這樣的字眼,簡直就是自甘墮落,大聲對妹妹說道:“甚麽亂七八糟的東西?不要給我說,免得汙了我的耳朵。以後你也別看了,若是被老爺知道……”

    話未說完,窗外已響起李吳山爽朗的大笑之聲:“被我知道怎麽了?不就是看了一出戲的麽?又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醜事。銀雀兒喜歡看戲盡管去看好了……”

    “老爺迴來啦!”已經好幾天沒有見到李吳山的銀雀兒歡天喜地的迎出門去,不停的噓寒問暖,那副熱切的神態就好像孤苦的孩子終於見到了父母。

    象往常一樣,銀雀兒排開杯盞碗筷,坐到了李吳山對麵,和自家老爺一起享用晚餐,而姐姐金雀兒依舊守著自己的身份,始終不肯和李吳山同桌而食。

    “老爺這幾天做什麽去了?已整整三天沒有歸家了呢。”

    每當李吳山迴來,銀雀兒就嘰嘰喳喳的問這問那。但金雀兒卻沒有這麽濃重的好奇心,無論多大的事情,隻要李吳山不說她就從不主動問起。

    雖然已是事實上的“內務大總管”,但金雀兒卻很清楚的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隻不過是李吳山的丫鬟而已,不該問的不問是作為一個丫鬟應有的本份。

    “還不是廉金鬥、羅長腿他們的那些個事情嘛。”李吳山用筷子頭點著盤子說道:“韓師傅做的這道素丸子不錯,味道很讚。固州的廉金鬥,還有商城的羅長腿和大紅狼歸附過來,總是要忙幾天的,好在終於忙完了……”

    固州的廉金鬥,商城的羅長腿和大紅狼都是反賊,隻不過現在已經“棄暗投明”,歸順到大旗軍的旗下……對於這件大事,銀雀兒也就知道這麽多了。至於其他的細節……她一點都不關心。

    固州軍和商城闖軍殘部的歸順,確實是一件很大的事情。

    其實早在一個月之前,私底下的談判就已經開始了。把潁下和潁南兩地劃歸為他們的駐地,允許他們保留一定的獨立地位,這被就是早已商談好的條件,現在隻不過是到了執行階段而已。

    如此一來,固州的廉金鬥和商城的羅長腿就成了效忠太子的軍

    隊,成為和大旗軍平起平坐的“王師”,至少從名義上來看,確實是這個樣子。

    為了表現出“不計前嫌”“君臣和睦”的姿態,太子殿下親自出麵接受了廉金鬥和羅長腿的歸順,並且以大明儲君的身份正式冊封固州那個還不到十歲的娃娃為“二等淩霄公”,冊封廉金鬥為“奉國撫民將軍”。至於商城的羅長腿和大紅狼,則分別得到了一個“鎮國將軍”和“輔國將軍”的頭銜。

    這三個造反軍頭目紛紛做出幡然醒悟感激涕零的樣子,信誓旦旦的保證一定會效忠大明太子,哪怕是肝腦塗地也在所不惜。

    當然,這僅僅隻是演一出“誠信歸順”“君臣和睦”的戲給老百姓們看看而已,走個過場罷了。其實大家都很清楚,完全就是因為清廷大軍壓境,在萬般無奈的情況下在投靠過來的。

    不管是真心歸順也好,是無奈之舉也罷,總之,以前造大明王朝反的軍隊披上了“王師”的皮,打起了大明的旗號,搖身一變就成了效忠太子的隊伍。

    “老爺,”又給李吳山裝了一碗稀飯,銀雀兒不無擔心的說道:“今兒個看戲的時候,我聽那些老百姓們私下議論,他們都怕那些個賊軍再次造反。我也覺得他們不是真心來投靠的,萬一他們再反,可怎麽是好呢?”

    再反?

    別逗了!

    “固州的廉金鬥駐潁下,商城的羅長腿和大紅狼駐潁南,距離大旗軍不過咫尺之遙,而且他們的糧餉供應全都是按量供給,還怎麽反?”金雀兒說道:“隻要咱們老爺把糧草供給拖延幾日,他們自己就得先亂了。而且他們的家眷全都在潁州,我就不信他們敢反……”

    雖說已經接納了這兩支造反的軍隊,但太子卻找了個借口將商城軍的家屬留在潁州,並且以“伴讀”的名義把那個不足十歲的“淩霄公”留在身邊,其實就是把這些人當做人質了。

    李吳山笑道:“哎呦,金雀兒竟然能看出這些門道,不簡單呢。”

    “全都是老爺調教的好,婢子也不過是胡亂猜測罷了。”

    “照你這麽說,隻要有那些人質在手,廉金鬥和羅長腿就不敢再反了嗎?”

    金雀兒抿嘴兒一笑:“太子這麽做,隻能顯出小家子氣,反而不利於真正收服那些人。那些人要真的想要降而複叛的話,完全可以不在乎那些人質的死活。所謂的固州之主,不過是個小娃娃罷了,還真的能阻住他們再次反叛?真是笑話。”

    “隻要有

    大旗軍在,他們就不敢反,也不會反。因為有共同的敵人……”

    大旗軍能夠震得住場子,這才是根本中的根本。

    當初李吳山就不同意扣留人質的做法,這麽幹擺明了就是對剛剛投靠過來的兩支軍隊有些不信任,暴露出了太子等人極其虛弱的本質,而且顯得不夠大度。

    太子身邊的那些文官,做事就是這樣,時時事事透露出一股小家子氣。

    銀雀兒不懂那麽多大道理,也看不出現在的局勢之微妙,她隻認一個道理:“反正隻要有老爺在,就百無禁忌。”

    “對了,剛才我聽你們說什麽大戲……”

    說起這個話題,銀雀兒立刻打開了話匣子,頓時變得活躍起來:“那出戲真的很好呢,精彩極了,可惜老爺沒有閑工夫去看戲……”

    “我也聽說了這出《娼門義》的名頭,聽說各地的戲班子都在排這出新戲呢,各地的鄉親們都在爭搶著去看,連戲裏的某些台詞都成了盡人皆知的流行之言,想來也是有些門道的。不過是真的沒有那個閑工夫去看,銀雀兒你給我念叨念叨,這出戲到底演的是什麽故事?為何會引起萬人空巷的效果。”

    春秋高義,國家大事,等等這些個東西,銀雀兒全都是兩眼一抹黑,但要是說起看戲聽曲兒,精神頭立刻就開了。

    拉了拉凳子,坐的距離李吳山更近了些,連說帶比劃的說起了那出精彩的好戲:“老爺且慢慢吃,我給你細細的說說這出戲。這出《娼門義》演的就是當下之事,說的就是眼巴前兒的故事,全都是真人真事兒……”

    “話說京城附近有座叫曲州的小城……老爺,咱們大旗莊距離京城不遠呢,我怎麽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個地方?真有曲州這個小城嗎?”

    京城附近哪有什麽曲州,分明就是杜撰出來的地名。但這畢竟是戲曲,不能完全當真。

    “好像沒有這麽個地方吧,你說你的……”

    銀雀兒繼續繪聲繪色的講述著戲文裏的故事:“曲州有個公子,姓華名文楚。這位華公子出身書香世家,做的一手好文章,真個是文采卓然滿腹經綸,又生的齒白唇紅一表人才,當真就是潘安再世宋玉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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