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這次郗老醫正是進京給晉王妃看病,樓靖便一同大大方方陪著到了晉王府。明珠和予鈞自然也就沒有去天行鏢局的密道,而是在與郗老醫正打過招唿,又給晉王妃見禮之後,就去了飛雲軒與樓靖談話。


    “你們兩個的傷勢如何了?”見禮之後,樓靖第一句話還是這個,“不要仗著年輕便以為自己沒有關係,等郗老醫正給王妃診脈完畢,也給你們看看。該吃藥吃藥,該行針行針,不許耽擱。這可是長姐叫我帶過來的話,你們兩個都得聽。”


    予鈞笑道:“是是是,母親的話,連國公爺都得跪著聽,我們哪裏敢違拗。”


    樓靖瞪他一眼:“你如今是越發放肆了,這話也能胡說?”


    予鈞忙端了茶:“咳咳,靖舅父,這茶是蕭郎君剛叫人送來的江南新茶,您嚐嚐?”


    樓靖指著予鈞搖了搖頭,卻也沒再說什麽,抿了一口茶,不由讚了一句:“這茶果然不錯。”轉向明珠,口氣便溫和了許多,“你前些日子叫人送去泮月居的茶葉,兄長很喜歡,這迴也叫我帶話道一聲謝。還有你給長姐所送的衣料,也很妥帖。”


    明珠微笑道:“這是應該的,不過是長公子和我的一點心意,畢竟不能日日侍奉在母親和舅父身邊,也是我們的虧欠。”


    樓靖頷首道:“一家人,不說什麽虧不虧欠,長兄長姐都很喜歡你。你們在京裏好好保重,才是要緊的。”又望向予鈞,“看看,明珠比你乖巧多了。”


    予鈞聳一聳肩:“我媳婦就是好,我早就知道了。”


    明珠這還是頭一次見著予鈞與樓靖之間這樣隨意的口氣,但到底跟樓靖還不是太熟,臉上便熱了熱,嗔道:“瞎說什麽呢。還是說正事要緊。”


    予鈞笑笑,也收斂了些神色:“靖舅父,母親身體如何?先前不是說有些咳嗽麽?是不是睡的不好?”


    “現在沒事了,”樓靖溫言道,“之前聽說了你們在郴州受傷,先是你,後來是明珠,長姐到底掛心的很,那幾日是睡的不大好。不過後來聽說你們都好了,北戎又退了兵,長姐放心了,身體自然也就好些。今年祭祖的時候過來,也是想看看你們。”


    予鈞點點頭,拿出了之前準備好的地圖遞給樓靖:“靖舅父,這是我和明珠這幾日計劃的防務。母親入京,珩舅父和天行鏢局自然會處處謹慎,明珠是想著若連雲幫再加一重排查防衛,便更周全些。”


    樓靖接了,仔細一張一張看下去,地圖非常細致,而時間和人員也都列的清晰,樓靖一行看一行點頭,待全看完之後,望向明珠的目光便又多了幾分讚賞:“連雲主人,果然不負盛名。”


    明珠微笑道:“舅父過獎了,不過是外圍的防範計劃,也是一路在跟長公子商量著。”


    樓靖頷首道:“這樣細致的排查好的很,剛好跟天行鏢局有明有暗,雙重排查防備。為了長姐的安全,再如何小心謹慎都是應當的。這樣很好。”


    明珠又問道:“那要不要再送近身的侍女給母親,我的侍女當中有從百花穀出來的女弟子,身手醫術都還說的過去,也臉生,不引人注目的。”


    樓靖想了想:“這隨身的人,倒是還好。長姐的性子,並不喜歡身邊近身跟隨的人太多,所以就連兄長的布防,都是有許多在暗處,不叫長姐知道的。”


    明珠應道:“是,我也是想著,可以給母親送幾個侍女在身邊打雜,平時不要近身,也算是暗處的外圍保護。”


    樓靖略有些遲疑:“這樣固然很好,但這樣長日裏做些繁雜瑣碎的日常工夫,會不會太委屈了連雲高手?”


    予鈞握了握明珠的手:“靖舅父,如今我們夫妻一體,保護母親,也是我們心頭最要緊的事情,算不得委屈。”


    樓靖見予鈞和明珠說話之間越發默契和諧,顯然是已經達成了共識,而且明珠更是處處敬重親近,便欣然頷首:“既然如此,那待長姐到了京裏,再將人送過來就好。”


    議論了些有關此番祭祖的細節,堪堪要說完之時,樓靖又拋出了一個十分要緊的消息:“我這次過來的這樣早,主要是長兄覺得時候到了。祭祖之後,長兄與長姐迴郴山,我要留在京裏。”


    予鈞和明珠皆沒有料到,不由互相看了一眼:“舅父,你留在京裏?是留在天行鏢局?還是……”


    樓靖笑道:“這就要看長公子你如今的本事了。”


    予鈞和明珠這次沒再交換目光,而是同時都覺得好像背脊直了直。樓靖言下之意,是要重新出仕,難道說將來英國公可能也會要重歸朝堂?


    這對朝局的影響,大概僅次於青宮易主了。


    予鈞剛要再問,便聽外麵南雋稟告:“長公子,郗老醫正過來了。”


    樓靖伸手拍了拍予鈞的肩:“我知道你們心裏想什麽,不著急,咱們有的是時間慢慢商議。先請郗老醫正進來給你們也看看。”言罷便直接去開了門,“郗老,您這邊請。”


    郗老醫正從太醫院告老的比較早,雖然人人都尊稱一句郗老,但年紀其實隻有六十出頭,身體精神都很健朗。


    簡單見禮之後便坐下給予鈞和明珠二人診脈:“長公子的情形還不錯,先前在郴州的外傷處理的很好,看來髒腑並沒有傷著。且如今陰陽調和,氣血通暢,精氣也足,尚可,尚可。”


    陰陽調和。


    郗老醫正隨口一句說出來,樓靖差點笑出聲。予鈞居然臉上也熱了熱,更不要說一旁的明珠,簡直恨不得飛身就跑開。


    郗老醫正又給明珠也診了診:“少夫人似乎有些宮寒,但不算嚴重。我開個方子,每日吃一劑,先吃一個月看看。年底應當便可有喜了。”


    這一迴笑出來的卻是予鈞:“真的麽?”


    明珠當著樓靖和郗老醫正,也不好說予鈞什麽,隻能白他一眼,隨即岔開話題:“郗老,我祖母情形如何?”


    郗老醫正想了想:“王妃是多年的鬱結不暢,底子也是弱些。先前的太醫用藥太溫,如今夏日炎熱,王妃打不起精神也是有的。換了方子先吃十副看看,少夫人也不用太憂心。若是能,多陪王妃說說話,振奮精神才是要緊的。”


    明珠這才放了心,連聲道謝。很快郗老醫正開了方子,樓靖便陪著郗老醫正先走了。明珠和予鈞此刻滿心都是事,樓靖若長留京中且要出仕,這代表朝局的方向又要有一波新的大變動了。當即去頤珍院又跟晉王妃說了些寬慰的話,便一起告辭了。


    迴到長風居,予鈞和明珠先看了一下樓靖帶過來有關北戎的情報。北戎即將改元的消息終於傳來,最終登基的居然是誰也沒有料到的北戎三皇子元騰。基本上三皇子是被穆蘭長公主扶持,所以北戎內部進入了三足鼎立的僵持局麵。


    明珠有些懷疑:“這裏麵,是不是有國公爺的手筆?先前靖二爺親自冒險跑了一趟北戎,真的隻是為了打聽消息麽?”


    予鈞不置可否:“珩舅父既然沒有說,那咱們也不必問,至少現在是不必問。等珩舅父入京見到麵,他應該會提一提。”


    明珠會意,北戎如今的局勢其實就相當於將之前北戎皇帝病危之時的僵持情形無限拉長。這樣的格局對大盛可以說是最有禮的,北戎內部越動蕩不穩,自然也就越無力侵擾郴州。若是將來這樣的僵持升級到為了北戎皇位的衝突,或許還能給大盛重奪祁北關的機會。


    另一方麵,樓靖剛才所提到的出仕之事,那才是眼前最要緊的事情。樓家與玄親王之間的糾葛太深,如今玄親王上位在即,若是英國公真的重歸朝堂,豈不比如今隱居江湖的更要危險十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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