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也不在意那些,隻覺得心裏仿佛莫名便安定下來,轉身拿了常服出來給他換上:“王府裏除了沒請太醫,並沒有什麽其他可以叫人指著說嘴的事情。你這一趟辛苦了,可有沒有受傷或是受寒?”


    予鈞搖搖頭,愜意地展開手,由著明珠為他更衣,一身的疲憊與緊張終於可以卸下了。


    明珠卻停了手,向外喚道:“澄月,多拿些熱水來,長公子還是先沐浴吧。”


    予鈞點頭道:“也好。”他多在軍中,早就習慣了風霜辛苦,對衣食住行這些事情沒有太多講究,隻要明珠肯為他費心打點,他便是歡喜的。然而進淨室之前予鈞忽然迴了神:“明珠,你說有人指著說嘴?有人為難你?”


    明珠一怔,心道這樣小事情自己如何也流露出抱怨之意了?忙展開一個溫柔笑容:“沒有什麽,你快去沐浴吧,我叫澄月她們預備粥飯。你真的沒有受傷嗎?”


    予鈞本也樂得見明珠圍著他轉:“一些皮外傷,不要緊的,若有金瘡和跌打藥物,也拿些來便是了。”


    明珠果然對此更在意些,聞言立刻蹙眉,溫言應了:“知道了。”


    予鈞沐浴更衣完畢,又用了一碗熱熱的湯麵,終於覺得全身的疲憊似乎都被洗去了大半,而待到明珠親自為他包紮小臂上的傷口,便更是身心都愉悅起來。


    明珠一邊給他包紮,一邊簡要道:“我初七那日去了一趟晉王府,祖父對這苦肉計已經識穿了,不過未必知道你去江州。另一廂,這些日子對外說是養傷禁足,卻一次太醫也沒請過,還是得想法子遮掩一下。”


    予鈞頷首:“晉王爺自少年時就給皇上侍讀,近年來雖然韜光養晦,但論起對政局和帝心的判斷,敏銳英明還是不減當年。太醫的事情不妨,迴頭我進宮去遮掩一下便是。”忽然微微蹙眉,“不過,你先前說有人說嘴,到底是什麽人?”


    明珠見他在意,便解釋道:“也沒有什麽大事,初七那日傅嬤嬤說了幾句,並沒有傳到王府旁的地方。在那天之後我已經叫人將長風居的下人都多加留神,應當還沒有走漏消息。”


    予鈞這才稍微放心:“傅嬤嬤是我的乳母,之前也一直打理著長風居。自從母親大歸,傅嬤嬤便算是在王府當中比較照顧我的人了。不過,”他望向明珠,“傅嬤嬤真的隻是提了一句麽?”


    明珠平靜道:“傅嬤嬤掛念你,聽說你受杖養病便一直想來探望。”手上將最後一個結打完,便將予鈞的袖子拉平,轉頭喝了兩口茶,“到初六都還沒事,初七我去了一趟晉王府,迴來的時候便見傅嬤嬤帶著綺霞綺雨想闖進內院來探望你。我叫澄月說了傅嬤嬤幾句,之後也就消停了。”


    予鈞生了幾分尷尬和歉意:“是我思慮不周,倒教你受委屈了。”說到底,明珠是為他遮掩,實在不能讓傅嬤嬤等人進門。傅嬤嬤對明珠原本也沒多少敬意,經此一事說不定更會不利於明珠的名聲。畢竟後宅女眷,如何對待這樣的老仆還是很要緊的。


    明珠搖頭笑道:“不妨事,傅嬤嬤哪裏能委屈我。長公子不怪我訓斥了你的乳母便好。”


    予鈞略有幾分正色:“乳母雖然有功勞,也有本分。哪裏能在你跟前放肆,或許也該送她出去養老了。”


    明珠稍稍意外:“那倒也不必急於一時,眼下一動不如一靜。”


    二人說至此處,便見外間南雋和白翎一起進來:“長公子,少夫人。”


    予鈞和明珠同時生疑:“出了什麽事?”


    南雋先道:“羽林營裏傳迴消息,似乎明重山校尉,救了韶華郡君。”


    白翎一臉無奈:“澄月進宮送禮,完全沒能見到韶華郡君,說是太醫還在救治。”


    予鈞和明珠麵麵相覷:“是怎麽救的?大年下的又不能騎馬或是泛舟,韶華郡君還能遇刺不成?”


    南雋拱手道:“長公子英明,就是遇刺落水。“


    正月裏落水?明珠皺眉道:“宮裏的湖麵沒結冰麽?如何能在這個時候出這樣的事情?那韶華郡君如今情形如何了?”


    南雋恭敬答道:“聽說,韶華郡君是在去東宮探望太子妃之後返迴昭陽殿的路上,經過東禦園中的千鯉湖落水的。宮中三處禦園隻有東園的千鯉湖最大,隻是有些浮冰,並沒有完全凍上。韶華郡君可能是被人謀害而推落水中,因為她的侍女都被打昏了一同推落。明校尉趕到時隻救起了韶華郡君,侍女裏有一個被其他護衛和宮人救起,另一個卻已經殞命了。”


    “什麽?”予鈞霍然起身,“我得立刻進宮。”


    明珠會意,也起身給他更衣:“若沒有侍女殞身,這事情可能還有旁的緣由,但如今卻的確是叫人謀害了。”轉身向白翎道:“快去打聽,韶華和三哥如今各自的情形如何,這個時節在水裏受寒,事情可大可小。宮裏不缺藥材,羽林營或者晉王府卻未必,叫人照應著些。”


    予鈞也向南雋道:“向宮裏遞折子,說我要進宮請罪,如今我還是無旨不得出,但宮裏出了這樣的事,居然又在東宮附近!”心中愈發氣憤,便一拳捶在桌麵上。


    白翎和南雋領命去了,明珠給予鈞整理腰帶動作愈發熟練起來,一行整理一行勸:“先別著急。有關太子那杯盞的事情我還沒來得及與你說,初五那天蕭佐來了一趟,說太子杯子裏的水可能含有夢澤草的草汁,那草單用並沒有毒,還能放鬆心緒,但與白沉香配合卻能叫人心悸夢魘,長用還能精神失常。夢澤草是南夷特產,中原沒有。”


    “南夷夢澤草?”予鈞皺眉,自己將領子拉了拉,“與韶華有什麽牽連?她去探望太子妃做什麽。難不成是誰告訴韶華說夢澤草安神,所以是韶華送去東宮的?南瀛郡主最近送了許多書信進宮,也有一些年禮,又有沒有牽扯?南夷,顧家,隻怕這事情又是王爺的手筆。”他心裏愈發沉重,“若是想殺韶華的人也出於王爺的授意,隻怕這關你我皆不好過。明珠,你……”


    明珠將他衣衫整理完畢,便隨手拿了一件和予鈞顏色相稱的宮衣,自己也預備更衣:“我先進宮去看韶華,你畢竟名義上還在禁足,若是不便立時進宮,好歹我還能看看情形。”


    予鈞正色看著明珠:“我的意思是,你過了十五,便到碧水別院小住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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