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眠有一下沒一下地順著兔子柔軟的毛,迴憶往事。


    “那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呢?好像是千年之前了……對了,你是程家的後人,那你應該聽說過顧園的名字吧?”


    “我見過顧宗主的畫像……”


    程越迴憶著那段被父母抱在懷裏的日子。


    “我爹很崇敬他。他總是說,如果他有顧宗主三分的本事,青渺宗也不至於衰落至此。”


    見慣了興衰起落的仙人聞言,隻是一笑。


    “青渺宗大勢已去,不是誰來就能力挽狂瀾的,這隻是……世間的天律。”


    程越也輕聲一歎。


    “我和陶眠師父想得一樣,所以我……從不打算迴青渺宗。我隻願留在桃花山,長長久久地留在這裏。”


    第440章 得來全不費工夫


    程越算是正式被陶眠收入門下了,當天夜裏,他就帶著九弟子,來到其他弟子的墳前,給他進行入學教育。


    “這就是你的師兄師姐們,認識一下吧。”


    程越默默地望著眼前的幾座碑。


    “對了,”仙人的想法極其跳躍,“八弟子是你的養母藍枳,你叫她一聲姨,現在你們又成了師姐弟……這該從何論起呢?”


    “……我還是叫枳姨吧。”


    入門教育結束,陶眠對程越說,他有兩門功法要傳給他。


    一門是青渺劍法,這是顧園在穿雲劍的基礎上改良的版本。


    另一門雙魚心法則是輔助的內功。


    陶眠把兩本秘籍先扔給程越,讓他自己鑽研一番,有不明白的再問他。仙人相信以程越的天資,自學成才不是問題。


    程越拿著兩本功法,思慮片刻後,抬頭問陶眠。


    “陶眠師父,顧襄和陶罐可以學這個麽?”


    “嗯?”


    陶眠剛才還在心裏思索,怎麽平衡傳授功法這件事。陶罐或許不會有什麽意見,但如果他單傳給程越,顧襄絕對要鬧。


    可這就是給程越一個人的功法。按道理他就是青渺宗正兒八經的傳人,這兩門本來就是由顧園開創的功法傳給他,一點問題都沒有。


    這件事讓陶眠有點為難,沒想到程越直接提出來了。


    “嗯……因為顧園當初寫這兩門功法時,把所有門人都考慮進去了,所以不同靈根的人也能練。”


    程越點點頭。


    “那我和他們一起學吧。”


    “程越,”陶眠覺得還是不能把小孩教得這麽無私,不然要受委屈的,“這就是為師給你一個人的功法,你不和另外兩個孩子分享,也沒有人會指責你。”


    “但是師父會為難吧,”程越的語氣篤定,“我不想讓師父為難,我也不介意和他們一起學。”


    程越從來都是大方且坦蕩的,有一顆赤誠的心。


    這孩子的心裏一點陰暗的地方都沒有,陶眠偶爾都會被他光明磊落的人格晃到眼睛。


    “好孩子,既然你這麽說了,那你也一並教給他們吧。”


    仙人能偷懶就偷懶的性格也是一點都沒變。


    程越被安排得明明白白,但他沒有半分怨言。


    他肯分享功法,但他還有零星一點私心。


    “仙人會把顧襄和陶罐收為十弟子和十一弟子麽?”


    “嗯?嗯……我隻會帶你去見桃花山其他的弟子,當然他們也都知道那裏埋著的人是誰。再說了,不是由你來教他們功法麽?這樣看,你應該算他們的師父才對。”


    程越鬆了一口氣。他以為有四師兄的例子在先,陶眠師父會把另外兩個小孩一起收作弟子。


    可陶眠似乎沒有這種想法。


    幸好師父沒有這種想法。


    從那天起,程越就帶著另外兩個小孩一起研究功法。


    準確來說……隻是帶著顧襄一個,陶罐對此半點興趣都沒有,每次一翻開秘籍,就眯起眼睛打瞌睡。


    顧襄每次倒是很積極。


    經過一段時間的修煉,陶眠對三個孩子的表現心中有數。


    程越有天賦且刻苦,顧襄沒天賦但刻苦。至於陶罐……他從不修煉。


    顧襄是讓陶眠感到驚喜的。雖然小孩學得慢,但自從找到事情做之後,他也不惦記著整日瘋跑了,也能安安分分地跟著程越學招式。


    每天晚飯消食後,程越和顧襄會在院中比劍。這時陶眠就會把地方給他們讓出來,帶著陶罐外出巡山。


    自從程越忙起來,夜間巡山的人就變成了仙人和陶罐。


    兩人獨處的時候,陶眠的話會比平時更多,陶罐也會用手語簡單地迴複他。


    陶眠從地上撿了一根格外筆直的樹枝,愛不釋手,隨意地揮來揮去。


    他一時嘴快,問陶罐為何不跟著另外兩個小孩一起練劍。


    這話一說出口,陶眠就閉嘴了,想抽自己一記。


    陶罐對這個沒興趣,而且萬一他是因為沒有天賦,才故意不和其他人一起練劍呢?這不是往小孩的傷口上撒鹽麽?


    “那個,陶罐……你當我什麽都沒說,我肯定是被晚風吹壞腦子了。”


    陶眠亂七八糟地解釋,這時陶罐隻是默默地拿走了他手中的樹枝。


    他沒有任何準備動作,隨手起勢,一陣輕盈的風吹過,看似尋常,再眨眼時,數不清的斷枝殘葉從半空落下。


    在紛紛的落葉間,陶罐靜靜地站著,伸手向前,把那根樹枝還給他。


    陶眠默然接過樹枝,最後隻有一句——不要隨便破壞花草樹木。


    陶罐揚起唇角,有點罕見的、微不可察的自得。


    這一事件過去後,陶眠有兩個認知。其一,這孩子是風靈力。其二,小陶罐在扮豬吃老虎,拿的是主角劇本。


    但他安於當個路人角色,寧可陪陶眠吃喝玩樂,也不肯多練一刻鍾的劍法。


    日子就這麽平穩地滑過,轉眼三年。三個小孩……應該叫少年了,個子抽得很快,先後度過了自己十三歲的生辰。


    在程越十三歲生辰剛過,青渺宗的人就找上門來,請程宗主的獨子程越迴去,重振宗門。


    少年程越望著這兩個門人,目光沉靜。


    “這是你們第三次找我了。不管多少次,我的迴答都不會變。


    青渺宗的興衰,我不在乎。我隻要留在這裏,留在桃花山。”


    程越寧可在這兒陪陶眠發呆,也不願意去管宗門那攤子爛事。


    為首的是一位較為年長的人,姓許,在宗門為長老。


    許長老撚著胡須,覺得程越在鬧小孩子脾氣。


    “青渺宗雖不複往日盛名,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終歸是曾經的天下第一宗。”


    “那都是一千年前的事了。”


    程越好心提醒他,讓眼前的老頭認清事實。


    許長老咳嗽一聲。


    “少宗主,還請您務必三思。”


    “我不用三思,你們再問多少遍,我都不會改變心意。我勸你們還是早點死了心,去折騰別人吧。”


    程越的右手向前一伸,做了個送客的手勢。


    許長老歎一口氣,他知道程越是因為誰才留下來,但他怎麽也想不通,那個看起來有點二的年輕人,到底有什麽魅力。


    這個有點二的年輕人,也就是陶眠,正在和陶罐一起抓蛐蛐。他今天心血來潮非要鬥蛐蛐。但誰家趕著日頭高懸的時候抓蟲子?


    所以今天注定無功而返,陶罐也是慣著他,頂著太陽陪他四處瞎轉。


    程越本來也要一起去的,但門人給他傳信,他尋思把人直接打發了,別鬧到師父麵前,擾了他的興致。


    等門人離開,程越才轉身往桃花觀的方向走。


    許長老帶著年輕的門人離去,後者還有些怨言。


    “這個少宗主真是油鹽不進。明明是好事一樁,結果現在,我們還得低三下四地求他……”


    許長老是個老狐狸,說話永遠不說絕。


    “少宗主自然有他的打算,但我們也要未雨綢繆。這宗主之位……”


    他忽而停下腳步,因為有人攔在他們前麵的道路上。


    顧襄歪著頭。


    “你們是青渺宗的人麽?又來找程越?”


    許長老一見到顧襄那和畫像中的顧園極其相似的容貌,就微微眯起眼睛。


    他扯著嘴角一笑。


    “這可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


    第441章 下山的路


    那日陶眠抓了許多蛐蛐迴來,都放在草編的籠子裏麵。


    陶罐一直陪他抓到晚上,後來程越也一起加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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