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眠低頭,黑蛇昂首。


    “好像又迴到過去,最初也是我們兩個……”


    仙人嘴角牽起一抹無奈又懷念的笑。


    元鶴在秋日病故。他走時天氣還沒有涼透。等過了半個月,山中落葉蕭蕭,已然有了冬的氣息。


    黑蛇在這年冬天要比往年更加憊懶。它常常團在火爐旁邊,一動不動,隻有仙人端了食物上桌時,才能勉為其難給點反應。


    陶眠有點發愁,雖然蛇類冬眠是本性,但他這條不是普通的蛇。


    他們共度了很多個冬天,之前黑蛇也不會這樣沉悶呆板啊……


    仙人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難題,他給黑蛇喂了點靈力,讓它保持體力。同時心中暗暗做了個打算,尋找外援。


    寄給小神醫的信,在五日後收到迴信。


    陳板藍言簡意賅,他不是獸醫,給再多的錢也不行。


    “……”


    陶眠隻好放棄,心裏想,或許等到春天來臨,黑蛇就會恢複原來的樣子了。


    誰知情況愈發惡劣下去,黑蛇現在不僅是不愛動的問題了,它的鱗片開始出現石化的跡象。


    陶眠都驚了。


    隻聽過蛇蛻皮,沒聽過蛇硬化啊?


    他想盡了所有的辦法,給它喂藥、喂靈力,甚至擦香膏。


    但是沒用。不管他做出什麽努力,蛇身石化的範圍都在逐日擴大。


    陶眠怕它在自己不注意的時候變成雕像,甚至在原本的床邊又搭了一張床,整天守著。


    盡管如此,某一日他睡醒一覺,還是發現黑蛇變成了硬硬的石頭雕像。


    陶眠張大嘴巴,一時間不知道要叫還是要嚎。


    “小黑?你怎麽了小黑?”


    仙人頓時從床上彈起來,在原地表演了一個無效的手忙腳亂,最後把兩隻手圈在蛇身的兩側,準備把它輕輕地拿起。


    嘩啦——


    可就在他準備把蛇身托起來之時,那堅硬的石頭蛇突然碎裂,掉了滿地滿手。


    “……”


    完蛋,碎成渣了。


    仙人腦袋一懵。


    他也是第一迴 遇到這樣的情況,呆立片刻後,立馬把那些碎石塊收攏起來。


    然後提著這袋子黑蛇屍體,來到藥仙穀。


    “沒救了。”


    陳神醫隻瞥了一眼,就下定論。


    “直接埋了吧。或者你揀一塊留作紀念。”


    “……”


    陶眠試圖再掙紮一下。


    “真的不能救?小神醫你再捫心自問一下呢?或許有什麽辦法是你會的,但是一時間未能想起來。”


    陳板藍搖頭。


    “仙人,我對我自己這雙眼睛有十足的自信。這條蛇就是突然生了一種急病,導致身體迅速硬化,生命力也在這過程中流失,已經沒救了。”


    小神醫從不開玩笑,他這麽一本正經地給陶眠解釋,那必然是真的。


    陶眠隻好把蛇身再次包起來,又提迴桃花山。


    仙人麵對著這堆大小不一的石頭,發了兩天呆,最後決定把它一並埋在後山。


    還給它立了一個特別特別小的墓碑,上麵寫了四個字,小黑之墓。


    這迴山中是真的隻剩陶眠自己了。


    沒有徒弟,沒有仙鶴,也沒有黑蛇。


    大雪封山,陶眠把自己關在屋內烤火,總覺得四周太安靜了。


    “沒關係,沒收徒的那段日子,我也是一個人過。隻是本仙還需要幾天去適應沒有噪音的生活。”


    他神神叨叨地安慰自己,手心換成手背,繼續圍在火爐邊。


    片刻,仙人又開始喃喃自語。


    “話說……過去山中有這般寂靜麽?我都能聽見雪落的聲音了……”


    陶眠感到困惑。


    或許是因為他養的雞鴨鵝狗貓不在吧……以前就算沒有徒弟,也有這些吵鬧的小東西陪著他。


    陶眠心裏斟酌著,要不要等過些日子天氣好些,到山下的市集買幾隻雞迴來。


    或者他把倉庫的麻袋拿出來,蹲在路上等幾天,保不準還能不花錢白來幾隻。


    陶眠想東想西,就是沒想到這場雪竟然連綿整整七日。


    要不是他一個仙人吃不吃東西都沒事,他早就餓死在深山中,連個收屍的人都沒有。


    院子裏的雪落了厚厚一層,人踩進去,半個身子都要陷入。陶眠把他那幾棵金貴的樹用靈力護住了,不然大雪下得這麽急,肯定會把樹枝壓斷。


    仙人被困在屋中,無所事事。偶爾翻翻書,翻兩頁就困乏。有時想念一下幾個弟子,不知道他們如今是否轉世投胎,安然生活。


    屋子裏火爐燒得旺,陶眠自己有靈力護體。冷倒是不覺得冷,隻是無聊至極。


    他甚至趴在窗前數過雪花,也不是為了數清楚到底有多少片,僅僅為了打發時間。


    這樣無趣的日子著實過了幾天,陶眠到後來都隻縮在被子裏睡覺了。他險些讓自己陷入冬眠狀態,就在這時,天放晴了。


    雪悄然停下肆虐的腳步,陶眠一早醒來,看見外麵天光大盛,心情極好。


    他兩手一推窗……竟然沒推開。


    看來是雪積得太厚。


    陶眠趁著白天無風無雪,抓緊把院子裏麵的積雪清走。看天色,傍晚時分估計還要下雪,因此陶眠的動作加快,不多時,小院就變得幹幹淨淨了。


    仙人忙活一天,也沒了采買的興致。他從酒窖裏提出一壺酒,打算今晚自斟自飲,解解悶。


    他都把下酒菜和酒杯擺整齊,人坐在案邊了,這時房門被輕輕敲響。


    陶眠有些驚訝。外麵這人來去無蹤,連他都是在對方敲門時,才意識到外麵站了個人。


    “誰啊……”


    他警惕地走到門口,甚至將桃枝取出來護體。


    敲門人很有禮貌,敲了三聲之後,就不再催促,靜靜等待。


    陶眠一手拉開門,一手將桃枝背在身後。


    門縫剛開,一陣刺骨寒風卷著地麵的雪花飛揚,撲了仙人滿麵。


    看清楚來人的麵容時,陶眠甚至有些不敢認。


    “薛、薛瀚……”


    多少年未見的薛掌櫃仍然身著那華貴的紫色刺繡衣袍,肩上披了一件厚重的黑色披風,一隻手提著一壺好酒。


    “我拿了一瓶府中珍藏的酒,請你來共飲。”


    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第390章 陰親


    薛掌櫃迴來了。


    那日薛瀚和陶眠共飲,薛掌櫃並未提自己消失了那些年去了哪裏。


    他不提,陶眠也不問。


    小爐子上麵溫著薛掌櫃帶來的好酒,陶眠咬著一顆毛豆,狀似無意地提了兩句。


    “你走之後,我在山裏養了一條蛇。”


    “嗯。”


    “那蛇是黑的,沒有其他雜色,把自己吃得挺胖。”


    “……”


    陶眠斜了沉默端酒的薛掌櫃一眼。


    “冬天衣服穿得厚,也看不出人胖沒胖。”


    “……”


    薛瀚這迴在桃花山停留整整三日,算得上時間久的。他平日事務纏身,不能在此逗留。再說每迴陶眠不到半天就開始趕人,說薛掌櫃不能跟他一樣混吃等死,不然他名下的鋪子和他的錢要怎麽辦。


    薛瀚是不得不走了,他太久沒迴府中,下麵的鋪子也沒巡。剛好陶眠要到山下的市集,他陪著人逛了一圈,就辭別了。


    反正今後有的是相聚的時間,也不急於這一時。


    陶眠買了一隻神氣的大公雞,和一條小土狗。本來他隻想買隻公雞,迴去放在家裏還能打個鳴聽個響。


    這小土狗是他提著雞籠要迴去時,偶然遇見的。它可憐巴巴地縮在寬大竹筐裏,病歪歪的,無精打采。


    它的兄弟姐妹都被買走了,隻有它被剩下。


    陶眠不經意間和那小土狗濕漉漉的黑眼睛對視,一時間動了惻隱之心。


    他走上前,問攤主這狗怎麽賣。隨後付了錢,連籃子一並提走。


    大公雞被放在院子裏散養,它不喜歡被關在籠子裏麵,偶爾還會拍打著翅膀飛到房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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