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杯接一杯地往肚子裏灌酒,對麵的劉天亦然。自從去翰華上班以後,我有多久沒有來酒吧了?

    我對酒,一向無好感,總覺得它的味道又辛又辣,嗆得人直想流眼淚,真沒覺出好喝來。陪酒時,是不得不喝,我從未主動喝過酒。而這一次,我卻覺得那種辛辣的味道衝入喉嚨,刀子一樣劃到肚子裏,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暢快淋漓。

    劉天的眼睛有點紅,把空杯子往台子上一放,叫服務生來開第二瓶。我也把手裏的最後一杯一飲而盡,啪一聲與他的杯子並排而放。

    他笑著看我說:“辣辣的味道,不好喝,卻讓人把心裏的熱情一點一點凍住,別人說喝酒越喝越熱,我越喝越冷。不過,真好喝!”

    “在心情不好的時候,酒能忘憂。”我與他碰杯,然後一飲而盡。

    到了後來,我們兩個人就像比賽一樣,一口一杯地喝著。我頭終於有點沉了,我覺得這樣的感覺很好,不用那麽清晰地思念一個人。

    劉天拿起酒瓶看了一眼,抬手叫道:“再來一瓶。”

    “沒想到你酒量這麽好。”我覺得頭有點重,用手支著下巴趴在台子上。

    “第一次喝,要盡興。”他拍了拍台子,叫著服務生。

    他的眼睛雖有點紅,卻很亮,與何連成越喝越清醒不一樣,他說話已經有點大舌頭了,嘴角揚起放肆的笑意,湊近了一些說:“樂怡,我喜歡你呢。”

    我沒醉,心裏清楚得很,知道他這句話是酒壯著膽子才說出來了,也借著酒遮住臉,笑對他說:“好巧,我也不討厭你。”

    兩人酒都上了臉,說話間也不知是真是假,胡言亂語倒也快活。

    “好巧,林小姐!”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我抬眼看了看。眼前站著一個穿著黑色上衣,黑色長褲的男人,長得還不錯。

    我看著他有點眼熟,劉天被打斷漫無目的閑聊,有點不高興,盯著那個男人瞧了一會兒才說:“小彭?”

    我終於想起來這人是彭佳德,他自來熟地坐在坐在我們中間,摟著劉天的肩膀問我:“喝得怎麽樣了?要不要下去跳一場?”

    “不去,腳都軟了,喝多了。”我搖了搖頭。

    “不怕,我帶你。”彭佳德不等我再說什麽,泥鰍一樣擠過人君溜到dj台上,和那個一頭金發的打碟小夥子說了幾句什麽,我看到他塞過去一卷鈔票,然後場內音樂就變了。

    他

    笑著跑了過來,把準備站起來的劉天往凳子一按說:“老大,別亂走,在這兒等著。”說著拽著我進了舞池。

    我和彭佳德身在舞池當中,入目都是搖擺的年輕身體,鐳射燈光讓所有的人麵目不清。此時音樂換成了快節奏的恰恰舞曲,身體不由自主跟著節奏動起來。恰恰是4/4拍,節奏很快,有些人跟不上來,舞池裏慢慢就空了起來。

    我今天裏麵穿著一件黑色吊帶及膝修身裙,外麵套了一件白色短款西服。跳起舞來才覺得衣服有點束手束腳。

    腳下步子不亂,跟上節奏,被彭佳德牽著手旋轉,在一個連續旋轉時,他順手拽下我沒有係扣的上衣,黑色的連衣短裙,歡快的舞曲,纖瘦的身體,我與舞曲慢慢合上拍。

    扭腰擺臀、小幅踢腿、快速連續旋轉……窄窄的裙擺飛揚起來,雪色的腿與男人黑色的衣褲相映趁,每一個動作都是試探與放縱,帶著年少的無知和莽撞……

    舞場裏的氣氛被點燃,大家把中間的位置讓給我們,在四周吹口哨鼓掌。舞曲從恰恰到倫巴,再到鬥牛……彭佳德轉換極快,我們跳得越來越合拍。

    喝下肚子的酒變成汗揮灑出來,跳到結束的時候,兩人都是滿頭大汗。彭佳德身上的衣服被汗濕,他拉著我迴到原來的位置,笑著大聲說:“很少有女人體力這麽好的,關鍵你還這麽瘦。”

    “累得不行,我得趕緊迴家了,明天要上班。”我擺了擺手。

    這一晚上的發泄,我忽然覺得心情極好,雖然身體累得連個小手指頭都不想動。

    “老大,我送林小姐迴家。”彭佳德拍了拍趴在台子上的劉天說。

    “你們走,我自己開車迴去。”他抬起頭,臉色已經發白起來,揉了揉眉心說。

    “我去,你喝成這樣了,還要開車。”彭佳德罵了一句說,“算了,先送你再送林小姐,反正你也很近。”

    劉天嘴裏說著我沒事,能開車,被彭佳德完全無視直接拖進了車子裏,我想自己走又覺得累得不行,也坐了進去。

    車子來到劉天家門口,他示意我和他一起扶劉天下車,我搖搖頭說:“不行,累得都不能動,你自己辛苦一下吧。”

    彭佳德幾乎半拖著在車上睡著的劉天去叫門,很快那扇大門開了,有一個中年女人看到劉天醉成那樣子,忙叫了一聲“天呀,怎麽喝酒了。”

    說著和彭佳德一起扶著劉天往裏麵走去。彭佳德過了差不多

    半個小時才出來,坐進車子抹了一把頭上的汗說:“你真明智,早知道我一拍門,把他往門口一扔就走,應付劉老大的娘親大人,簡直比跳一晚上的舞還要累。”

    我沒接他的話,他安靜了不到十分鍾又問:“何連成呢?有陣子沒見著他了,怎麽舍得讓你一個出來?”

    似乎在別人的眼裏,我們真的是一對,劉天這麽問,彭佳德也這樣問。

    我說:“我不知道他在哪兒,有一陣子沒和我聯係了。”

    “不會吧,每次看到他護小雞一樣護著你,我覺得你們肯定是要辦婚禮的。”彭佳德迴頭看了我一眼問。

    “不知道。”我應了一聲,轉頭去看窗外。

    一個晚上,喝酒跳舞放縱,身心俱累,我以為能輕鬆下去,不想被彭佳德提及,心裏又有點壓抑,那塊怎麽也挪不走的石頭——何連成,又重重壓在我身上心上。

    “我給你打一下。”彭佳德一手扶著方向盤,一手調出電話撥了出去,聽了半晌把手機往方向盤前頭一扔說,“不在服務區,他難道被流放到阿富汗了。”

    “不知道。”我的語氣已經有點不耐煩了。

    彭佳德想了想,又撥了一個電話,響了足有十聲那邊有人接,是一個女人的聲音。

    “阿姨,我是小彭。”彭佳德自報家門以後,不等那女人說話,馬上又說,“急事,關於連成的。”

    那邊問了一句:“連成怎麽了?”

    彭佳德馬上誇張地說:“我這邊有個妹子說是懷了連成的孩子,正哭著喊著要找他呢,他不會把人家肚子搞大以後不負責了吧。”

    “是姓林嗎?”那邊的女人淡淡問了一句。

    彭佳德看了我一眼,說:“不是,不是。”

    “哦,那就不可能。信不信我等一下給你媽打個電話,說你在外麵胡鬧啊。”那邊反問過來。

    “啊……不要,我正在迴家的路上。”彭佳德馬上收了線,迴頭向我抱歉地說,“不好意思,沒幫上忙。”

    “你們公司的項目,你覺得我們公司中標的機率是多少?”我轉移話題。

    “我擦,他們何家這麽對你,你還給何家賣命?!”他恨鐵不成鋼的語氣說,“評標時我有一票的權力,我準備投給你們的競爭對手。”

    “我是這個項目的負責人,人窮誌短,沒辦法。”我淡淡地應道。

    “老狐狸,

    他一定是知道你與劉天有點私交才這麽做的吧,才入職一個月的新人,全權負責這麽大的項目?切!”彭佳德非常氣憤。

    “拿人錢財替人消災,我每個月拿他們家那麽多工資,也該幹活的。”我說。

    他所說的這些我都有想到,但是我沒有勇氣拒絕。不管與何連成之間怎樣,生活都要繼續。我每天睜開眼,滿眼都是生活,其它能想不能做。吃穿住用行,每一天那麽大的金額壓在我身上,不敢亂想不敢亂動。

    有這樣一個重迴職場的機會,我已經很感激了,又怎麽會介意老板的算計。

    “不管你怎麽說,我這一票是不會給你的。何家辦事太過分,即使覺得你們不合適,也沒必要什麽都不說,就直接把何連成弄走。”彭佳德說。

    “或許他願意。”我低聲說出自己最不願意接受的可能。

    “不可能,你太不了解他了。”彭佳德馬上反駁,他想了想又說,“你要不然來我們這邊工作吧,我和劉天說說,保準成。”

    我搖了搖頭,即使劉天同意,他家裏也不會同意,為了二審能夠順利一些,我寧願主動與劉天保持距離。

    “我還是希望能得到你這一票,何蕭給的項目獎金很誘人,我需要。”我說。

    他捶了一下方向盤,看著前麵的路不說話了。

    彭佳德和我不過幾麵之緣,每次都是嘻皮笑臉,一副花花公子的樣子,沒想到看問題這麽透徹。那些事,我一個字也沒說,他竟然一猜一個準。

    “我幫你想辦法找到何連成的消息,他不是那種吃完拍屁股就走的人,你放心。”彭佳德把我送到家門口,最後說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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