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山莊不缺好酒,現在這酒已擺了上來。


    才兩三杯下肚,菜便已端上了桌。


    “嗯,不錯不錯,看來落雲的手藝最近又精進了……”,洛文斌夾起一口剛上桌的熱菜放到嘴裏,細細咀嚼了一番,似是要徹底品出這道菜的美味來,過了一會兒,這才咽到了肚裏,隨即很是羨慕地瞧著楊霜子,道:“老二啊,你說你怎就這般命好,娶了落雲這麽好的一個媳婦兒。是又能幹,又賢惠,不光能協助你打理好這麽大的一份家業,將家裏家外的一應事務俱整飭得井井有條,又做得這一手好菜,最難得的是,還不反對你喝酒,你說這樣懂事的媳婦兒上哪兒找去。這真應了那句古話,說什麽‘既能下得廚房,還能出得廳堂’,我都快羨慕死你了”。


    楊霜子很是得意地連連笑著點頭道:“這倒是實話”。


    洛文斌忽又感慨道:“你說我怎麽就沒你這麽好的命,家裏那口子死的早,丟下我一個人又要操持落雪穀,又要照顧一雙兒女。這好不容易熬到女兒長大成人了,到頭來卻白白便宜了你,做了你的兒媳婦。你說,我替你把兒媳婦養大,你要怎麽感謝我啊,總不能讓我白替你養女兒這麽多年吧”。


    楊霜子無語道:“這我可管不了,你女兒做的是曉風的媳婦,與我有什麽關係。你想要什麽謝禮,還是去找你女婿要吧,可別找錯了人”。


    “好啊……”,洛文斌似早就在等著他這句話,一拍桌子道:“你話可是你說的啊,改天走的時候我就讓風兒把你們清水山莊地窖裏藏了六十多年的陳釀給我裝一大車,到時候你可千萬別心疼才好”。


    “什麽……”,楊霜子嚇了一跳,驚恐道:“你要一大車”?


    洛文斌無所謂的聳了聳肩,問道:“怎麽啦,你這什麽表情啊,看這樣子你是舍不得呢,還是後悔了。別忘了,剛剛可是你自己說讓我找風兒要謝禮的。哦,我知道了,你是嫌一車太少了是吧,覺得不好意思拿出手,那這樣吧,兩車,兩車總行了吧,要不三車也可以啊,當然了,四車我也不嫌多,或者五……”。


    “停……”,楊霜子直接一下子坐了起來,連連擺手示意他打住,苦著臉道:“一車,最多就一車,再多一壇也沒有”。


    他現在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就隻能打碎牙齒往肚裏咽,誰讓他自己剛剛給洛文斌留下了這可乘之機了呢。


    “好吧,一車就一車……”,洛文斌勉為其難的點了點頭,也算是答應了,不過,隨即卻又冷哼一聲道:“哼,真是小氣,難道我的一個妙齡女兒還不如你家裏的一壇酒嗎,早知道這樣,就不和你做這虧本的買賣了”。


    楊霜子哪敢再多說一句。


    一時間,兩個人就這樣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


    多少年華,多少光陰,似盡已化作這杯中的酒水。


    一杯,再一杯……


    時間終究已悄悄逝去,就像那山間的溪水一般,再也無法迴複。


    不知此刻舉杯對飲的兩兄弟,可還曾記得往昔一起笑傲天下,叱吒江湖的風雲歲月呢?


    落文斌看著杯中的酒,酒裏的影像鬢邊已有白發,原來不知不覺間,他已經老了嗎?


    其實他今年不過才四十過半。


    人雖不老,但他的心卻早已被光陰滄桑。


    楊霜子卻在看著窗外,看著遠空的那一片流雲,是不是遠方有他記掛著的人呢!


    酒已喝了很多,但話卻越來越少,過了一會兒後,兩個人竟完全沉默了下來。


    終究,還是落文斌先開口道:“你還記得嗎,當年我們三人初次相遇的情景”?


    “當然……”,楊霜子淡笑著點頭道:“那日的情形我怎麽可能會忘”。


    洛文斌很是落魄的笑了笑,舉杯一飲而盡,隨即打量端詳著手中的空杯,看得很是仔細,略微沉默了一下,道:“我依稀還記得,那次,在那處鄉間村店裏,我們三個喝的是最劣質的燒酒,可當時我卻感覺心情無比愉悅。可現在呢,美酒當前卻少了曾經一起喝酒的人,以至於似乎連這酒水也沒有什麽味道了”。


    楊霜子把目光從遠處收了迴來,被勾起了往事,一時也是若有所感,看了看落文斌,道:“十八年,整整十八年啦,他就好像是完全消失了一樣。我有愧於他,隻是,卻連向他說聲抱歉的機會都沒有”。


    “唉……”,洛文斌長歎一口氣道:“你何必自責呢。老三他就是這樣的人,一向注重感情,總是替別人著想,總是成全別人,卻把自己弄的很苦”。


    “是啊,重情的人不是一向都把自己弄的很苦嗎!”


    楊霜子淡淡道:“其實這樣也好,他不想見我,我也沒臉再見他。我對不起他啊!”


    “哎,你這是什麽話……”,洛文斌不以為然道:“感情本就是人世間最難說清楚的事,雖說老三和落雲相識在前,但你和落雲你們兩個真心相戀,礙著他什麽事了。說到底,終究還是老三他自己的執念太重,這與你有什麽關係”。


    楊霜子黯然道:“或許吧”。


    說到老三,如果是在二十年前的話,隻要是個在江湖上混的人就一定聽說過這樣一個名字–––-李木清。


    這是一個近乎帶著種魔力的名字。


    李木清因其奇絕的劍法、高尚的情操、偉大的人格,被江湖人尊為劍神。與飄渺峰慕容軻,清水山莊楊霜子並稱為江湖三傑。


    隻是李木清命運多舛,雖與清水山莊少莊主楊霜子,落雪穀少穀主洛文斌義結金蘭,做了磕頭換姓的異性兄弟,但卻再沒有別的什麽親人。


    他的身世就像是一個謎,除了他的名字之外,江湖上再也沒有半點與他有關的其它信息,一絲都沒有。


    當然,也沒有人知道他的家住在哪裏,他的親人又在哪裏。


    他的親人似乎就隻有楊霜子和洛文斌,除了這兩個異性兄弟外,他已沒有任何別的親人。


    甚至就連洛文斌和楊霜子,對這位三弟也是知之甚少。


    他這個人就好像是忽然出現的,後來又忽然消失。


    既沒有人知道他的過去,也沒有人知道他的未來。


    沒有人知道他是從哪裏來的,更不知道他去了何處。


    人們就隻知道他有一身奇絕高妙的武功,除此之外,便再也沒有別的了。


    李木清其人儀表堂堂,驚才絕豔,曾傾倒無數少女,獲其青睞。不過,雖然當時與他年齡相當的姑娘們對他芳心暗許者無數,但他卻始終未曾娶妻,一直孤苦一人。


    最難得的是,李木清雖有絕世武功卻從不妄殺一人。後來隨著他隱退江湖之後便再無人知其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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