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午飯的時候,吳遠接到了上海那邊打來的電話。


    電話不是騰達公司總部打來的,而是騰達一建的於楠打過來的。


    作為騰達一建的財務管家,於楠這工作幹得是戰戰兢兢。


    自打轉到騰達一建這邊來,沒見著幾項入賬的錢,全都是出賬的錢。


    一筆筆的,購置設備,建材墊付,通關打點的。


    地主家也經不住這麽花呀。


    更何況是財力本就單薄的騰達一建。


    於楠打這個電話,是在匯報前期財務花銷重點的前提下,請示吳遠再讓總部批一筆款子過來支援。


    直到事無巨細地說完,於楠都沒這個把握,甚至小心翼翼地問道:“老板,趙經理和五爺就在我邊上,要不要他們跟您匯報一下?”


    第783章 幹公司和幹工程的不一樣


    雖然於楠都這麽說了。


    但吳遠依舊沒要這個所謂的匯報。


    隻是透過電話跟二人打了聲招唿道:“五爺,寶俊,於姐,匯報就不必了。這筆款子我批,但是寶俊,我必須提醒你,要提防子公司的財務風險。”


    騰達一建這種建築公司,是典型的重資產,勞動密集型公司。


    同時做好重資產管理和勞力資源的管理,是很難的一件事。


    所以很多同類公司,玩到後來,明明瞧著一幅發展勢頭大好的局麵,卻因為資金鏈出了問題,突然間垮掉。


    當然騰達一建背靠著騰達總公司,暫時沒有這方麵的問題。


    但吳遠也不願意養成,無條件奶子公司的習慣。


    更何況,作為一家建築公司,重資產和勞力資源,這兩樣,一樣都管不好的話,日後也沒有足夠的競爭力支撐下去。


    這樣的公司不要也罷。


    電話掛斷。


    喬五爺和趙寶俊長鬆了一口氣的同時,趙寶俊還不忘問於楠一句道:“於姐,什麽叫財務風險?”


    於楠邊思忖邊道:“趙經理,五爺,簡單地說,就是用錢上出了問題。像是咱們公司前期,大量的資金流向了大型建築設備的采購,其實是很冒險的一種行為。”


    “因為項目本身的運作和推進,對資金的需要,其實更為迫切。畢竟如果項目都無法推進,整個公司就運轉不起來,所以項目才是關鍵。”


    趙寶俊能被吳遠看重,也是有幾分慧根的。


    所以一聽這話,就琢磨著道:“五爺,於姐,我怎麽聽師父這話的意思,搞這種建築工程和項目,研究好怎麽花錢比研究怎麽把樓蓋好,更重要?”


    喬五爺一時還無法跟上這種觀念,倆眼一瞪道:“什麽事能比把樓蓋好更重要?”


    於楠一見這一老一少強上了,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迴去。


    就聽趙寶俊堅持道:“五爺,你想想,想要把樓蓋好,就得把錢花好。咱們不可能有花不完的資金,該花多少錢,每一步都得花到刀刃上。才能確保用盡量少的錢,把項目做完。”


    喬五爺一聽寶俊這孩子,也沒忘了把樓蓋好這個根本,就陷入了沉思。


    這邊於楠總算是有機會娓娓道來道:“五爺,趙經理,其實咱們從總部拆借的資金,並不是無息的。目前十個點的利率雖然比銀行低,但對資金成本來說,不低了。”


    “如果一旦項目的工程款填不了這個窟窿,下一個項目就會擱置。就算咱們再找總公司拆借,到頭來,咱們全為總公司打工了。掙點利潤,全都付利息去了。”


    “這還是比較理想的情況。最糟糕的是,突然沒項目了。咱們的資金鏈就會直接斷掉……”


    其實掛了電話的吳遠,並沒有想那麽多。


    資本運作是一個很深入的話題。


    二徒弟趙寶俊就算是再聰明,吳遠也沒指望對方能憑著兩三個小工程,領悟真諦。


    畢竟前世,他自己也是靠著幾十上百個工程,跌跌撞撞地曆練出來的。


    不過他還是希望,有自己的提醒和監督。


    趙寶俊能少走一些彎路。


    吃過了午飯。


    馬明朝才帶著楊國柱考本歸來。


    吳遠站在樓上,瞅著二叔楊國柱一進廠門,就給老蘇和門崗小方散煙的架勢,就知道結果肯定不差。


    等到楊國柱一路進來,吳遠也接了一根華子,算是沾沾逢考必過的喜氣。


    然後爺倆湊頭點上後,吳遠就直接攤牌說了。


    “二叔,這段時間,你先拿我這輛銀色桑塔納練練。等我這次去首都之後,這車就留在廠裏,作為你的座駕……”


    一聽到這裏,楊國柱就連忙推讓道:“使不得,小遠。我隨便搞一輛二手破吉普,能開就行。你這車還這麽新,你且留著……”


    “二叔,你聽我說,”吳遠直接打斷道:“這車留在廠裏,一方麵是給你開,另一方麵也是廠裏應有的牌麵。否則單靠大姐那輛二手桑塔納,迎來送往的時候,容易捉襟見肘。”


    楊國柱聲音小了,卻還是解釋道:“其實我跟縣裏幾個開出租車的都很熟,這方麵問題不大的。”


    然而吳遠依舊拍板道:“就這麽定了,二叔。不過有一條,咱得醜話說在前頭,喝酒不開車,開車不喝酒!這是原則,絕不能破。”


    楊國柱連連點頭道:“這你放心,猛子的事我知道,我肯定不會。”


    事情就這麽愉快地決定了。


    其實這也是早就定好的事兒,隻是由於新車采購還沒提上日程,吳遠還多占用了一段時間。


    結果一迴到家,吃過了晚飯。


    得知事情的老丈人楊支書,反而氣勢洶洶地找過來了。


    一進門,放著吳遠散的華子都沒接,就老大不樂意地道:“老二給你們廠裏做了多大的貢獻?你就給他配車?”


    吳遠一愣。


    反而被媳婦楊落雁插了話道:“爹,那是他要淘汰留給廠裏的車子,順便給二叔當配車的。畢竟現在連我都坐得大奔,他總不能還繼續坐桑塔納吧?”


    楊支書一愣,他的確是沒想到這個層麵。


    這個理由倒是充分的。


    可轉念一想,老二現在過得比自己風光,那心裏就是不得勁呀!


    可不得勁歸不得勁,話卻不好說。


    吳遠見狀就直接大手一揮道:“爹,正好你趁現在年輕,家具廠給你開個介紹信,你也去考個本。等你本拿到了,我孝敬你一輛桑塔納。”


    楊落雁也心領神會地道:“爹,你別吃二叔的醋。他那車再怎麽開,產權還是廠裏的。閨女給你買輛新的,直接屬於你自己的。”


    饒是如此,楊支書依舊倆眼一瞪,接過華子道:“我成天就在村裏溜達,要車做什麽?這不屬於窮燒麽?”


    但是嘴上這麽說,心裏卻是順氣了不少。


    心裏一順氣,就開始迴過來叮囑閨女和閨女婿道:“我不用出遠門,要車沒必要。你們可千萬別瞎花錢。”


    劉慧邊帶著倆孩子邊埋汰道:“瞅你那點出息,還見不到兄弟比自己風光了?”


    第784章 你們這種情況,有多久了?


    這就屬於,既怕弟弟吃不飽,又怕弟弟過得比自己好。


    吳遠和楊落雁倆口子心領神會的,繃著笑,看破不說破。


    架不住劉慧是一點麵子不給老伴留。


    少不得又嗆嗆幾句之後,不歡而散。


    等到吳遠送著楊支書出了門,楊落雁這才迴過頭來道:“媽,你說我爹那些話幹啥?”


    劉慧撇撇嘴道:“怎麽,我還不能說他了?也就你們慣著他,哄著他,反正我才不慣他。再說,我現在也不靠他。”


    楊落雁也屬於專治自家老娘的,一點都不讓的。


    聞言就反問道:“那當初您幹脆留在上海得了,還迴來做什麽?還買了那麽多衣服?”


    劉慧梗著脖子道:“我那是瞅他一個糟老頭子太可憐!”


    這就屬於,既怕老頭子太可憐,又不怕老頭子太得意。


    當然,楊落雁就不在這事上,趕盡殺絕了,連連點頭道:“對對對,你說得對。”


    饒是如此,劉慧依舊不滿意。


    點著閨女的腦門道:“跟你爹一個德性!”


    說完,就帶著倆孩子洗澡去了。


    另一邊,吳遠把老丈人送到了村道上,就轉身迴來了。


    畢竟是中元節的晚上。


    吳遠雖然陽氣壯,膽子大,卻也不想破壞這老輩的說辭,早早地轉身迴來。


    而且前兩天沒有提前給老祖宗燒紙的家裏,趕著今晚在墳頭去祭奠的,導致空曠四野裏,處處是火光映著一張兩張的人臉。


    乍一看,還真得挺嚇人的。


    帶著倆孩子洗完澡上樓休息的劉慧,甚至把窗簾都遮得嚴嚴實實。


    這是往日不曾有的習慣。


    相比之下,楊落雁就覺得很安心。


    躺在陽剛性十足的丈夫身邊,安全感十足。


    九月的日子,就在這樣的節奏中過得飛快。


    每天,路邊的稻田,就在肉眼可見間,一點點變黃,再變至金黃。


    這在前世看著司空見慣的一幕。


    如今吳遠每天上班時,看上一路,都覺得百看不厭,賞心悅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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