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著劉慧還要迴去做飯,吳遠就不加班了,提前迴了家。


    結果到了家後麵的石子路上,就見到一個人影,影影綽綽地在路口抽煙。


    煙頭一明一滅的,很是鬼祟。


    “什麽人?”吳遠直接騎車衝過去,大喝一聲。


    反倒把對方嚇了一跳:“吳老弟,你迴來了?”


    吳遠定睛一看,“是翟兄啊?你跟這兒站著幹啥呢,怎麽不上家裏坐坐?”


    翟第擺擺手:“我去過了,弟妹說你不在家,所以我就在這兒等了一會。”


    “那你是有什麽事?”吳遠遞了兩根煙過去,任由對方抽了一根。


    “這事說來有點說不出口。”


    “嗯,你說。”


    “我不想在大禮堂幹了,想問問你那兒缺不缺人。”


    “我正缺人呢,翟兄你要是想來,我肯定歡迎。”


    對於翟第的手藝,吳遠是了解的,和陳師傅一樣的全麵,令人放心。


    然而吳遠話鋒一轉:“不過師父那兒,你可得有個交待,免得師父他老人家怪我跟他搶人。”


    翟第一臉輕鬆地道:“那不會,師父那兒人手多著呢,不差我一個。”


    “那行,明天你直接去我工場。”吳遠拍板道:“走,迴家坐坐,咱倆弄兩盅?”


    “不了,不了,我也該迴了。”


    目送著翟第遠去,吳遠下了個緩坡,車頭一拐,就進了自家院子。


    正準備叫媳婦,卻聽到堂屋裏傳來一陣斷斷續續的嗚咽聲。


    第45章 難念的經,家家都有


    吳遠快步衝進堂屋,一看是鍾文強這熊孩子在哭,心裏當時就放下了一半。


    這孩子從小沒少被打,吳遠早就見怪不怪了。


    隻是這迴,竟然被打得離家出走,跑到自己家來,倒還是頭一迴。


    畢竟四姐家所在的辛莊鄉,距離自家有著十幾裏的路程。


    這一路上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的,四姐哭恐怕都找不到地兒哭去。


    這麽一想,吳遠就有了幾分怒氣,問鍾文強:“因為什麽事打你的?”


    鍾文強期期艾艾地道:“我也沒說什麽啊,就說了句,你比他有錢。”


    吳遠笑了,這熊孩子還知道避重就輕,“你恐怕不是這麽說的吧?至少不會是這種語氣。”


    鍾文強有些心虛。


    微腫的臉頰因為心虛臉紅而顯得更加不言自明。


    好在吳遠沒有深究,一拍膝蓋,長身而起道:“行了,我也不問你是什麽語氣了。跟我走,送你迴家。”


    楊落雁卻有些心疼孩子,“今晚就送迴去,不還是得挨打麽?”


    “不送迴去,四姐她們得急成什麽樣子?”


    鍾文強也不想走。


    但吳遠說一不二,他隻能慢慢騰騰地往外挪,期待著舅媽能夠說服舅舅。


    結果卻沒有。


    吳遠沒有多說,隻對楊落雁道:“我辦事,你還不放心麽?”


    楊落雁心下稍霽,摸摸鍾文強的腦袋:“迴去別再跟你爹強了,聽到沒?”


    鍾文強點點頭,乖巧的狠。


    坐在二八大杠的後座上,鍾文強隻覺得舅舅的背影高大的很。


    鍾振濤打他打的越狠,他越覺著對父親的懼怕在減少。


    反而是吳遠不打他,不罵他,隻是有理有據,就讓他不敢忤逆半分。


    半個鍾頭後。


    吳遠帶著孩子來到四姐家。


    一套三間不帶走廊的大瓦房,外帶三間紅磚灰瓦的東屋,院子裏鋪滿了水泥地坪,西邊搭了個架子,上麵爬滿了絲瓜藤,地下是雞棚鴨架子。


    還是印象中的老樣子。


    隻是此時此刻的家中,大門洞開,一個人影都沒有。


    堂屋裏亮著橘黃色的白熾燈,一直照到大門口。


    吳遠叫了聲門,才有一個嬌俏的小聲音伸出頭來:“誰呀?”


    是鍾文雅那弱小又無助的聲音。


    “我是你舅!”


    鍾文雅一聽聲音,立刻飛奔出來,撲進吳遠懷裏道:“爹、娘、大哥都出去找小哥了!就留我一個人在家,我怕。”


    “不怕不怕,舅舅來了。”吳遠摸摸文雅的腦袋,迴頭一瞪鍾文強道:“聽見沒,連你哥都出門找你了,你知不知錯?”


    鍾文強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我知道錯了。”


    老大鍾文勇從小得了小兒麻痹症,腿上落下點殘疾,走路並不方便。


    人也多少有點敏感自卑。


    所以每年寒暑假,其他孩子都會去舅舅家避暑,唯獨他不去。


    吳遠帶著倆孩子來到隔壁。


    隔壁就是鍾振遠家。


    隻是沒想到,連鍾振遠都出門找孩子去了,家裏隻剩個媳婦帶著倆孩子在家。


    好在振遠媳婦一聽說是文強舅舅把孩子送迴來了,立馬起身道:“吳老板,你別急,我這就去把他們叫迴來。”


    “麻煩嫂子了。”


    瞧著二嬸對於舅舅的態度和語氣,鍾文雅忽然覺著,小哥說的沒錯。


    舅舅就是要比爹厲害很多嘛。


    吳遠帶著倆孩子,迴到四姐家堂屋坐等著。


    家裏冷鍋冷灶,找孩子找到現在,連口熱水都沒有。


    十多分鍾後,鍾文勇一瘸一拐地迴來了。


    他腿腳不便,負責家門口附近這一片小河及水塘子,本身就沒找太遠。


    一進門就忍不住要抽鍾文強,一看吳遠坐在那裏,連忙忍住道:“舅。”


    吳遠衝他招招手,“過來我看看你那腿。”


    鍾文勇不明就裏地走過來,任由吳遠捏了捏,又拍了拍,煞有介事地一通‘診斷’。


    然後就聽吳遠道:“你這腿問題不大,將來做幾次矯正手術就能跟常人無異了。別因此想太多,好好學習。”


    這條腿,不隻是鍾文勇一個人的心病,也成了四姐和四姐夫的心病。


    不知道為此搭了多少錢進去,可眼下是隻能治療成這個效果。


    但是吳遠卻知道,等再過個十年,醫療技術成熟了,自然就能做到和常人無異了。


    鍾文勇內心激動,嘴上卻強忍著問:“舅舅,你怎麽知道?”


    鍾文強迫不及待地搶白道:“舅舅現在是說一不二的大老板,他什麽不知道!”


    這孩子就是盲目崇拜。


    吳遠麵不改色地道:“前陣子,舅舅出了一趟遠門,有近倆月時間。路上遇到個外科主任,我跟人家一打聽,他說你這種情況,正在研究,估計很快就能有突破,不是什麽無法攻克的難題。”


    這番半真半假的話,讓鍾文勇激動的不能所以。


    不得不在鍾文雅的攙扶下,坐下來。


    雖然前世今生,這孩子的腿早晚都能得到根治,但吳遠還是希望這孩子的童年,能夠過得輕鬆和快樂一些。


    緊接著,又一陣腳步聲傳來。


    吳遠下意識地起身。


    結果進門的卻是,一直在他手底下接活的鍾振遠。


    一進門就慌忙掏煙遞過來道:“吳老板,這調皮孩子,居然驚動了百忙之中的您。”


    吳遠接過煙,笑道:“沒啥,畢竟是我外甥。”


    說著這話,吳遠摸得是鍾文勇的腦袋。


    這孩子不知怎麽滴,眼淚噙在眼裏,快掉下來了。


    吳遠猛吸了一口,將嘴裏的煙,直接塞到鍾文勇嘴裏,低聲斥了一句:“不許哭,男子漢大丈夫的。”


    鍾文勇猛抽了一口氣,結果一口煙直接抽進去,嗆的治咳嗽,連眼淚都咳出來了。


    吳遠拍拍孩子,又把煙拿迴來,繼續跟著鍾振遠聊著供貨上的事。


    直到又一陣腳步聲匆匆趕來。


    四姐吳芳華首當其衝地衝進來,揪起鍾文強的耳朵就打。


    這迴吳遠沒攔著,鍾文強也不敢躲。


    加上吳芳華是雷聲大雨點下,看著很用勁,其實打在鍾文強身上,隻夠這孩子咧一下嘴的。


    但是隨後進門的鍾振濤,不知怎麽地,一股邪氣直往上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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