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錄完節目從電視台出來的那一刻, 毛頭整個人都是崩潰的。這已經不是懊悔不懊悔的問題了, 而是打從內心深處湧起一股子找牆撞死的衝動……


    沒活路了。


    “毛頭你幹啥呢?趕緊走啊,難不成你還得叫你奶等著你?小心你爹迴頭削你!”張秀禾等在門口, 眼刀子一個勁兒的往毛頭身上甩, 眼瞅著毛頭還一副無動於衷的模樣, 急脾氣上來的她直接衝過去就把人給扯了過來, “走!!”


    “媽你就不能對我溫柔點兒嗎?”毛頭好委屈,偏偏他媽非但不知道安慰他,還愣是拽著他的胳膊直接往前頭扯。


    張秀禾懶得理他,溫柔?她一個鄉下老娘們要溫柔幹啥?她年輕那會兒對著她男人宋衛國都沒溫柔過,對自個兒生的小兔崽子溫柔個毛?這要是小兔崽子長得好看點兒, 那興許她還能母愛爆棚,就毛頭這衰樣兒, 省省吧!


    想到這裏, 張秀禾扯得更起勁兒了,她本來就是幹慣了各種活計的,哪怕以往在鄉下老家隻有農忙那會兒才下地幫忙,可平日裏砍柴割豬草等等, 這些活兒可都是她和王萍倆人操持的。


    於是乎, 盡管毛頭百般不情願, 還是被她給扯到了公交車站牌邊上。


    趙紅英跟喜寶一樣, 都是一人一身厚實保暖的軍大衣,當然這是在離開電視台前才披上的。別的不說,電視台裏還是很暖和的, 聽說好像是最新的那種暖氣片,暖和到啥地步呢?基本上光膀子也不會覺得太冷,剛才喜寶還在裏頭念叨著,要是自家四合院也能用上這樣的暖氣該有多好啊。


    因為在裏頭太暖和了,哪怕現在穿上了軍大衣,感覺還是有點兒冷。喜寶幹脆就抱著她奶的胳膊,祖孫倆挨在一道兒,耐著性子等公交車。


    公交車還沒來,倒是張秀禾扯著毛頭過來了。喜寶還沒來得及跟她哥打招唿,就聽她奶無比嫌棄的哼了一聲:“多大的人兒了,還要人拽著才能走,人臭蛋都比你聽話、比你懂事……我剛還琢磨著,要是公交車來了你還沒來,就跟寶先上去,才不等你!”


    毛頭很想說,咱也沒讓你等著呢!再說了,這不是公交車還沒來嗎?等都等了,就不能在這寒冬臘月裏,給他一點點兒溫暖嗎?


    仿佛看懂了毛頭眼底裏的委屈,趙紅英再接再厲,繼續插刀:“那節目啥時候播出啊?說是正月春節檔,到底幾號啊?我好給村裏去個電話,讓咱們全村人都守著電視機,看我上節目!”


    “那不是我的節目嗎?”毛頭很委屈。


    “你能有我那啥……寶啊,剛才那主持人說的啥來著?”趙紅英扭頭問喜寶,喜寶湊在她耳邊小聲的說了一句話,就見她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繼續說道,“上鏡!人家主持人說了,我比你上鏡多了,天生就是吃這碗飯的!”


    毛頭還能說啥?他什麽都不想說了,隻想立馬迴電視台打死這檔節目的製作方。


    明明早先說好了是請他上節目談談拍攝英雄電影的感想,再說說電影的幕後故事,最好是能提兩句關於他和英雄本人的關係等等……


    先前說的有多好,之後的錄播就有多操蛋。


    這請來張秀禾和喜寶,是在毛頭的預料中的。他想的是,他妹好忽悠,又一貫覺得他這個當哥哥的哪兒都好,而他媽別看衝著強子和他總是一副咋咋唿唿的模樣,可到了演播廳一定沒那麽放得開。到時候,他負責主導談話內容,喜寶負責吹他,張秀禾負責點頭附和,多完美的安排啊!


    全毀了!!


    所以說,到底是哪個智障把他奶給請到電視台的?!!!


    關鍵時刻,公交車到了,尚未放開毛頭的張秀禾,一個用力直接把毛頭騰空拽起。於是,毛頭隻一個晃神,他整個人已經從公交車站台瞬移到了公交車上,並且車子已然啟動。


    “媽!!”毛頭好氣啊,扭頭去看他媽,結果他媽已經用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衝到了後頭的空位上,先恭恭敬敬的請趙紅英坐下,緊接著把喜寶摁到了趙紅英旁邊的座兒,然後才是她坐到了後一排那個僅剩下的空座上。


    一路上,趙紅英和喜寶繼續進行著祖孫之間的親密談話,張秀禾趴在喜寶的椅背上,偶爾搭兩句話,聲調不高,看她們仨的表情倒是聊得挺開心的,總體畫麵感十分的溫馨幸福。


    毛頭:…………我呢?我呢?我仿佛是撿來的。


    抱著這樣的信念,又看著後頭那祖孫仨聊得那般投機,毛頭內心涕淚橫流。最叫他生氣的是,這仨還不買票!


    不過,事實證明,沒有最氣隻有更氣。


    托毛頭剛上車時的那聲“媽”的福,售票員直接盯上了他,問明了下車的站點,報出來的票價是自動乘以四的。


    等最終,公交車到達了目的地,毛頭已經氣成了河豚。


    “媽,我一直有個問題想要問你。”毛頭搶先一把逮住了他媽,沒讓他媽繼續跟他奶、他妹親親熱熱的閑嘮嗑。


    “啥玩意兒?”張秀禾一臉的納悶。


    “我真的是你親生的?我真的不是你從外頭撿來的?”毛頭語帶控訴,“你說,你跟我說句實話!”


    張秀禾直接丟給他一個白眼:“瞎扯淡!你長成這樣,要不是我親眼瞅著你二嬸從我屁股底下把你摳出來,我一準把你丟糞坑裏去!還撿來的……滾犢子!”


    毛頭如遭雷劈。


    及至迴到家裏,他還是猶如活在夢中,最後在看了一圈人後,不得不找上他妹子尋求安慰:“寶啊,你說媽和奶咋都這樣呢?她們就不能對我好點兒?”


    喜寶遲疑了一下,他們早先是提前吃了午飯去的電視台,可算上錄製節目的時間以及等車坐車的時間,這會兒時間真的已經不算早了,尤其冬天白日短,這檔口天都暗了下來。瞅著她奶和她媽已經進廚房忙活了,她也想進去幫忙,可她哥……


    “哥,要不你等我們把飯菜做好再說這事兒?對了,媽等下還得迴大哥那頭呢,你記得送媽迴去,天冷夜路又不好走。”說到這裏,喜寶頓了頓,緊接著就改變了主意,“不然還是讓媽晚上留下來吧,我跟她睡,你去跟大哥他們說一聲。”


    叮囑完了後,喜寶就匆匆的往廚房去了,幫忙做飯順便說正事兒,全然沒注意到她哥一臉的欲哭無淚。


    毛頭還能怎麽辦?一個妹,一個媽,一個奶,仔細想想他哪個都惹不起,得了,就繼續憋著吧。


    這個時候,他還是不明白,現在僅僅是暴風雨前的寧靜,等節目播出後,才是真正的慘案現場。好在,離春節還有幾日,他多多少少還是可以再緩衝幾天的。


    緩衝期間,毛頭聯係了他對象。


    幸虧現在通訊發達了許多,梁家那頭雖然反對的聲音很多,卻也不至於到把親閨女囚.禁起來的地步,毛頭因為已經知道喜寶那邊事跡敗露了,他就想法子尋了另外的朋友,是劇組那頭的,幫忙以試鏡的理由打電話把梁美霞忽悠了出來。


    盡管結果還是很盡如人意的,可毛頭仍然很是唏噓不已。


    想想臭蛋,他每天都可以跟對象碰麵,早中晚三頓飯都在一起吃,得閑了還能在體育基地裏散步閑聊,哪怕偶爾忙活起來見不到麵,隻要一想到倆人都在基地裏,也不會太想念了。


    可他呢?!


    同人不同命啊!!


    帶著無限的悲嗆,毛頭跟他對象碰了個麵。


    梁美霞還是很欣喜的,她還以為自己要年後才能再度約會了,沒想到年前還能有這樣的機會。唯一可惜的是,今年她怕是不能再去老宋家拜訪了。


    約會還是很甜蜜的,就是在約會途中,梁美霞忍不住把家裏反對的原因告訴了毛頭。


    再一次的,毛頭如同五雷轟頂。


    “你家裏不同意咱們在一起,難道不是因為嫌棄我家是外地人、是鄉下人?”


    “不是,我爸媽才不是那種膚淺的人,你別說他們。”梁美霞不大樂意的嘟起了嘴,盡管家裏不同意,可她並不想聽到男朋友說她父母的壞話。


    毛頭更崩潰了:“我寧願他們膚淺啊!外地人沒啥,從考上大學那時起,我的戶口就已經遷到了學校裏,等畢業後自然會遷到單位的,不然我就再跟我大哥借一筆錢,加上我這些年攢的積蓄,怎麽著也可以在京市買個小房子了。鄉下人更沒事兒,我家除了三叔一家子,其他人都老早不種地了。”


    聽得這話,梁美霞直接慌了神:“別別,你可千萬別啊!我現在跟我爸媽說,你家隻是普通的鄉下人,雖然在京市買了房子,那也是你大哥的。你大哥的房子讓你爸媽住是應該的,跟你一點兒關係也沒有。我還告訴他們,你大哥不愛管你,你爸媽也更疼你弟弟妹妹,所以你家裏一點兒也靠不住的。”


    歎了一口氣,梁美霞委屈唧唧的靠在毛頭身上:“就這麽著,他們才稍稍鬆了口,說是要再觀察觀察。可我總覺得,他們是故意把我倆晾在這兒,盼著我倆自個兒分手呢。”


    “那……那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讓他們看著吧。”毛頭想法子想得頭都疼了,偏偏那是未來的老丈人和丈母娘,他能有什麽辦法呢?不過仔細一想,倒也沒錯,“主要是你還在上學,不然就順著他們的意思吧,等你念完了,咱們再訂婚、結婚。”


    好像也隻能這麽辦了。


    年輕的小情侶在互相商量了正事兒之後,其實心裏並沒有那麽輕鬆,可為了不讓對方太煩惱,隻得裝出了一副淡定的模樣,並約定了年後偷偷見麵的時間、地點。


    ……


    就在毛頭和他對象戀戀不舍的分開時,喜寶也有了一次不同尋常的經曆。


    看一個大男人哭得驚天地泣鬼神,甚至有種隨時隨地都能撒手人寰的錯覺——這確實是個不同與以往的神奇經曆。


    喜寶是整理自個兒房裏的書架時,才愕然發現有東西落在了京大旁的小院裏,想著今個兒天色還早,加上兩地也不是隔得很遠,她在跟趙紅英打了個招唿後,全副武裝好後,揣上小院的鑰匙,坐車來到了京大這邊。


    結果,還沒等她走近自家小院,就先看到了一尊雪人。


    一開始,她還道是哪個鄰居家的孩子淘氣,咋在她家正門口堆了個那麽大的雪人呢?然而等走近一看,卻嚇了她好大一跳。


    這哪兒是雪人呢,分明就是個活生生的人。隻不過,興許是因為在雪地裏站得時間太久了,帽子上、肩膀上、身上全是雪渣子,再襯上周遭許久不曾清掃的雪堆,遠遠的看過去,真就跟個碩大的雪人一般無二。


    “你……徐向東!!”


    喜寶驚訝極了,這要是擱在幾年前,她還是很嫌棄徐向東的,原因在於,徐向東總是跟她搶哥哥。可這不是又過了好幾年嗎?她長大了,且跟毛頭也分別在了不同的兩個學校,那會兒她才覺得,有徐向東在蠻好的,起碼他非常狗腿,能幫毛頭處理很多瑣事兒,又因為他們職業的特殊性,經常出入同一個或者相鄰的兩個劇組,互幫互助,怎麽著也有個照應。


    不過,仔細算來,喜寶已經有差不多兩年光景沒見到他了。


    兩年未見,徐向東感覺又長高了點兒。喜寶記得他們最早認識的時候,還是在初一那會兒,她當時比徐向東還高出了那麽一丟丟,可現在他倆卻相差了一個頭還多。撇開身高的變化外,其他變化倒不是很大,除了他現在哭成狗的模樣。


    “你怎麽了?”喜寶小心翼翼的湊上前,用戴著手套的手拍掉了他肩膀上的雪渣子,帽子上的就沒辦法了,她個頭不夠高,踮起腳來依然夠不到。


    “姐!!!!!!!!!”


    徐向東“嗷”的一聲就哭開了,聲音之嘹亮,直接把小院屋頂上許久不曾清掃的積雪,嚇得“簌簌”的往下掉。


    喜寶望了眼院子,再扭頭看著徐向東:“你這要是在雪山上嚎這麽一嗓子,肯定能引起雪崩的。”


    “姐!親姐!你就別埋汰我了,我的命好苦啊!”徐向東抱頭痛哭,“我哥呢?我哥上哪兒去了?你們為啥都不在家?這都放假了,他最近又沒進啥劇組,能去哪兒?親姐啊,我失戀了……我失戀了你知道嗎?”


    “我不知道。”喜寶無比耿直的迴答,同時摘掉手套,從兜裏掏出了小院大門的鑰匙準備開門,“不過我現在知道了。”


    徐向東一臉的木然,他後知後覺的想起來,他親姐好像一貫不走尋常路。


    隨著院門被打開,裏頭的情形完全展現在了兩人眼前。喜寶是有所準備的,知曉這半個月以來的雪有多大,因此就算看到院子裏的地麵上積了厚厚的一層雪,也絲毫不覺得奇怪。可徐向東不同,他一直以為自打放假後喜寶他們就住在這裏,看到這一幕,很是嚇了一跳,連哭聲都暫時停了下來。


    “你們不住這兒了?為啥呀?”


    “老早老早以前就不住這兒了,隻有上學那會兒,我會隔三岔五的迴來拿東西、放東西。”喜寶一麵費勁兒的抬腿往裏頭走,一麵隨口迴答著徐向東的問題,“我哥都沒告訴你嗎?我奶他們從鄉下搬到京市來了,都來了有一年半了。”


    “都來了……那他們住哪兒?”


    “住在我爸買的四合院裏。哦,我哥平常也住那兒,不過我大哥他們住在另外一邊。”喜寶沒打算說得太詳細,主要是徐向東這人太囉嗦了,對外是一副高冷男神的模樣,可在熟悉的人跟前,卻完完全全是個話嘮。


    喜寶覺得,還是讓她哥去料理這事兒吧。


    “社會哥他啥都沒說!他沒跟我說!虧得我把他當成親哥……不對,我也把你當成親姐了,你為啥不告訴我?”


    徐向東一臉的控訴,那模樣不由的讓喜寶想起了她家四合院隔壁那戶人家養的那隻傻乎乎的大黑狗。喜寶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決定實話實說:“其實,我一直都想問你,明明你比我和我哥歲數都大,為啥要管我倆叫哥哥姐姐?”


    “因為……因為我傻啊!!”


    如此理直氣壯的理由,不禁令喜寶啞口無言。


    人家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她還能怎樣呢?稍稍思量了一下,喜寶決定把他當成自家臭蛋蛋來看。


    進屋取了自個兒要拿的東西,喜寶在鎖門前,遲疑了一下:“徐向東,我要迴家去了,你咋辦?繼續留在這兒等嗎?我哥大概不會來這邊的。”


    “親姐,你就不能帶我去見見哥嗎?”徐向東好委屈,也不知道是因為凍的還是他剛才哭得太厲害了,兩眼通紅不說,連鼻頭都是又紅又腫,半點兒沒有往日裏的英俊瀟灑,反而看起來愚蠢極了,活像是條被主人家遺棄的傻狗。


    到底同學多年,喜寶最終還是沒能忍心拒絕他,隻得把人帶迴了自家四合院。


    而在迴四合院的一路上,徐向東也斷斷續續的告訴了喜寶一個慘絕人寰的悲劇故事。理所當然的,他就是這個悲劇的男主角,一個被愛神遺棄的可憐人兒。


    徐向東的經曆是挺慘的,他愛上了一個人,對方最初也很喜歡他,可家裏人一直反對他們在一起,除了嫌棄徐向東是外地人之外,最重要的還是因為他這個職業。哪怕時代一直在進步,有些傳統思想仍然未被摒棄,那家人就覺得演員就像是早以前的戲子,自家好好的一個黃花大閨女,咋能跟個戲子廝混呢?


    於是,在家裏人的百般反對之下,倆人分手了。


    更確切的說,是徐向東被人單方麵的分手了,連最後一麵都沒見到,對方給他寄了一封分手信。再之後,他無論想盡什麽辦法,都再也找不到對方了。


    故事很淒慘,然而喜寶一點兒也沒法感同身受。


    等迴到家裏後,麵對趙紅英的詢問,喜寶格外簡潔明了的幫著解釋了前因後果:“他喜歡上一女的,可人家家裏反對,於是倆人分手了,他就哭著來找毛頭哥,我在小院那頭碰上了他,就把他帶迴來了。”


    “親姐,為啥那麽淒慘的故事從你的嘴裏過一遍,就那麽不是滋味呢?”徐向東再度控訴道。


    喜寶很納悶的迴看了他一眼:“難道我說的不對嗎?”


    徐向東低頭一琢磨,好像也不能說是錯的,可為啥總覺得那麽不對勁兒呢?偏偏,喜寶這時又添了一句:“還有,分手就分手了,你哭個啥?”


    好吧,他終於知道是哪裏不對勁兒了。


    趙紅英橫了徐向東一眼,然後就催促喜寶迴屋暖暖身子:“你趕緊進屋去,叫他去毛頭那屋杵著。”親眼看著喜寶進了屋子,她用刀子一般的目光直直的戳向徐向東,“說,你到底是啥意思?”


    “奶,我沒啥意思,我想找我哥……社會哥。”


    “不是對我孫女有意思?”哪怕得到了否定的答案,趙紅英依然很警惕。


    然而,徐向東卻木著臉反問道:“奶啊,我跟親姐認識都十年了,要是對她有意思,我早幹嘛去了?再說了,我又不是傻子,真對她有意思,我幹嘛告訴她我剛談了個對象?”


    “你剛談了個對象就被人家甩了?”趙紅英換上了一副驚訝的神情,“那可真是有夠慘的,嘖嘖,長得人模人樣的,連個姑娘都追不到,白瞎了這副殼子,真可憐喲!”


    徐向東:…………………………


    打死徐向東都不會想到,就是因為他言語之中稍稍帶上了點兒對喜寶的嫌棄,哪怕這個根本就稱不上是嫌棄,可試想想,倆人認識都十年了,為啥不追喜寶?當然嘍,假如他真的追了,趙紅英一定會拿著菜刀追殺十裏地,可他沒追那也不對,憑啥呢?我家寶那麽好,你為啥不追她?


    怒懟了徐向東之後,趙紅英看著他一臉生無可戀的神情,心滿意足的去廚房了,她今個兒做煎餃,她家寶可愛吃了。


    而這邊,徐向東莫名其妙的被趙紅英往心窩子裏狠狠插了一刀,足足有半晌都沒能緩過勁兒來,等他緩緩悠悠的往剛才趙紅英隨手指的那屋走去,一進到屋裏,連門都沒關,就忍不住“哇”的一聲哭出來了。


    喜寶在把東西都擱好後,又顛顛兒的跑出了房門,她剛出門就聽到了隔壁那驚天動地的嚎哭聲,心下一個咯噔,趕緊往廚房跑去找她奶:“奶,徐向東他又哭了。”


    “一個大老爺們,整天哭唧唧的,怪不得人家姑娘不愛搭理他。”趙紅英無比嫌棄的癟了癟嘴。


    “可他不是說是因為女孩子家裏人不同意嗎?”


    “就這個樣子,擱我我也不能同意呢!”


    “說的也是。”喜寶納悶了沒多久,就歡歡喜喜的去幫她奶幹活了,“奶,我來吧,你歇會兒。”


    ……


    約莫半個小時後,毛頭迴來了。


    還沒進院子他就已經聞到了一股子香味,樂顛顛的竄進廚房:“我迴來了!今個兒做的是啥?喲,煎餃啊!快快,先給我炸一盤熱乎的,我現在就吃。外頭可冷了,我是又餓又冷。”


    喜寶也剛才外頭迴來沒多久,相當能體會這種感覺,不過她卻沒有立刻開炸,而是指了指外頭:“你先去哄哄徐向東,我炸好了端你那屋去。”


    “徐向東?”毛頭愣了一下,看他那一秒空白的臉,要不是知曉他的記性相當好,喜寶還真以為他失憶了。當然,他很快就想起了,“哦哦,他咋了?又被甩了?這都幾次了……嘖嘖,繡花枕頭爛草包。”


    等毛頭離開了廚房,喜寶才詫異的扭頭看趙紅英:“我哥這是啥意思?”


    “意思就是說,剛才那小哥兒天天被人甩,太蠢了。”趙紅英更嫌棄了。


    甭管嫌棄不嫌棄,來者都是客,等煎餃陸續出鍋後,喜寶還是把那倆喊了出來,讓他倆都來堂屋吃。這是趙紅英的主意,因為她想聽聽,剛才那小哥兒到底被甩了多少次。


    很快,吃上喝上的徐向東就忘了失戀的痛:“這煎餃真好吃,奶你這手藝太棒了,親姐你也有幫忙是吧?這手藝簡直了!我從來沒吃過比這個更好吃的煎餃。奶,奶您還缺孫子不?幹脆我給您當孫子吧!奶,親奶!”


    喜寶怨念的看了他一眼,搶了她哥不說,現在還把目標瞄向了她奶?好氣哦。


    沒想到,趙紅英幹脆利索的拒絕了:“不,我不缺孫子,尤其是死蠢死蠢的那種,我家裏多得是!”


    當下,喜寶又高興了。


    一旁的毛頭就不樂意了:“奶,我承認我們家是有幾個傻乎乎的,可他們都不能跟徐向東比。就說臭蛋好了,他不是也找到對象了嗎?還訂婚了。還有扁頭,他也有對象,聽說他還上了丈人家裏,跟老丈人、大舅哥、小舅子一塊兒吃飯喝酒來著。我跟你說,這徐向東啊……”


    在毛頭的傾力解說下,趙紅英和喜寶知道了一個見者傷心聽者落淚的淒涼愛情故事。更確切的說,不是一個,而是一整個係列。


    徐向東長得好,隻要他不犯蠢,整體給人的感覺還是很靠譜的,加上他雖然是外地人,可其實家裏是縣城的,家境也很不錯,隻是因為京市電影學院有錢人多,所以顯不出他來。


    可總得來說,他還是不差的。


    在這種情況下,他找到女朋友就是個很順其自然的事兒了。唯一不怎麽靠譜的是,他的每段戀情都夭折了,非常短暫,最久的一段是個把月,最短的不到三天。更絕的是,每一次都是別人甩的他。


    慘啊,簡直太慘了。


    就是吧,有時候慘到了極點,周遭的人就沒啥反應了。他第一次失戀那會兒,整個宿舍連著一個月氣氛都很壓抑,包括毛頭在內的舍友們都排了班次,輪流守著他,就怕他一時想不開做了什麽傻事兒。可時間一久,失戀的次數一多,就再沒有人當迴事兒了。


    “……話說這迴第幾次了?我記得應該是第二十三次?”毛頭邊解說還邊數次數,他自認記性不錯,這個數字應該是對的。


    徐向東吃得滿嘴流油,聽了這話,頭也不抬的迴答:“誰記得這事兒,忘了忘了。”


    毛頭點了點頭:“行吧,既然都忘了吃完這盤趕緊滾蛋,我才不伺候你。等哪迴你被甩的記錄到達一百次了,再請你吃飯。”


    “好啊!”徐向東邊吃邊點頭答應。


    喜寶看得眼睛都直了,完全不敢相信這世上有如此缺心眼的人。坐在她身邊的趙紅英更是無言以對,看來,毛頭說的一點兒也不誇張,雖說自家蠢崽子很多,可像跟前這位那麽蠢的,確實沒有。


    “話說,哥你咋樣了?梁美霞人呢?你倆啥時候訂婚呢?”吃得告一段落,徐向東抬頭看向毛頭,關心了他一下。


    “吃你的!”毛頭怒吼一聲,還不忘伸手摁住徐向東的頭,直接把人家臉朝下摁到了煎餃盤子裏,“吃飽喝足趕緊滾蛋!滾你的!!”


    瞅著毛頭如同被人戳了痛腳的炸毛模樣,徐向東識相的閉了嘴。


    等把這蠢貨送走,毛頭又沉寂了那麽幾天,難得的沒有外出,整天窩在屋裏思考人生。用喜寶的話來說,她哥在擔心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生怕自個兒也隨著徐向東,那就太糟心了。


    就在毛頭沉浸在胡思亂想之中時,一個電話打破了他的思緒。


    離春節隻有兩天了,老宋家堂屋裏的電話徒然響起。彼時,老宋頭去附近公園裏練太極拳了,趙紅英早不早的就跟她的老姐妹一道兒拎著菜籃子出門買菜去了,而宋衛軍得明個兒才能迴家,因此整個家裏隻餘喜寶和毛頭。


    喜寶正坐在屋裏抱著湯婆子看書,聽到電話鈴聲響起,忙起身推門往堂屋跑去,匆匆推門接了電話:“喂,是哪位?”


    片刻後,喜寶一臉懵逼的敲開了毛頭的房門。


    毛頭早就聽到電話鈴響了,可他不覺得會是找他的。再說了,就算真的是來找他的,他妹也一定會高聲喊他去聽電話的。因此,聽到敲門聲他也沒有動彈,依然像個大爺一樣的靠在躺椅上,衝著門口喊了一聲:“進來唄,我又沒鎖門。”


    很快,門被推開了,喜寶帶著糾結和懵圈的表情出現在了毛頭跟前。


    “哥,剛才的電話是電視台打來的,他們說,節目已經加班加點的剪輯好了,正月初一就開始上映,是晚上七點半開始的,在國家電視台三套放。”喜寶遲疑了一下,到底還是沒忍住告訴了毛頭真相,“打電話的人讓我轉告你,說他們把最精彩的部分留下來了,就是、就是……”


    “就是啥啊?電話呢?掛了?”毛頭頓時急了,他有一種不詳的預感。


    “嗯,我說我叫你聽電話,他說不用了,讓我幫著轉告就行了。最精彩的部分就是奶上台以後。”喜寶一狠心,到底還是把實話說了出來。


    毛頭絕望的看著喜寶:“奶上台以後?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嗎?”


    “沒有。那人還讓我告訴你,很抱歉因為節目時長的緣故,有些內容沒法放鬆,不過他們已經盡可能的保留了大部分精彩片段,還說等節目播出以後,會送給我們一盤錄像帶,就是沒有剪輯過的全部內容,說是留作紀念的。”


    “我並不想要。”毛頭哭喪著臉看著喜寶,“寶啊,你答應我,別把這個事兒告訴奶成嗎?她一定會打電話去村裏說的,她還會仔細看那盤錄像帶的。對了,我們家沒有錄像機。”


    “大哥那兒有。”喜寶實話實說。


    看著喜寶那耿直的模樣,毛頭還想再勸,就在這時,堂屋那頭再度傳出了一陣陣電話鈴聲。


    毛頭一躍而起,飛一般的竄過喜寶身邊,眨眼間就已經衝進了堂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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