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設置了自動防盜, 訂閱比例≥50%方可正常閱讀。  她倒是走了, 王萍卻被嚇了個半死,生怕這人一時犯渾幹了傻事。幹了傻事也就算了, 這要是自己被牽累了……那也隻能怨自己太嘴欠!!


    王萍越想越不安, 索性起了個大早, 搶了生火做飯的活兒, 橫豎這活兒以前都是張秀禾幹的,就算論資排輩也該輪到自己了。隻要一直把袁弟來跟糧食隔離,就算她真想不開,也一準辦不成。


    袁弟來很懵,不過在短暫的愣神後, 她就無所謂了。有人搶著替她幹活還不好?她匆忙吃了早飯,趁著沒人留意, 就急忙忙的出門迴娘家了。


    是沒人留意她, 大家夥都忙著呢。別看秋收是結束了,這不還有秋種嗎?哪怕收成比不上春耕秋收那一茬,可總好過於啥都不幹任憑田地荒著吧?秋收已經過了,也休息了好幾日了, 秋種自是被提上了日程。好在, 秋種沒那麽忙活, 也不需要所有人都出工, 每家每戶出幾個勞力就成,因為是算工分的,沒人會拒絕。


    宋家這邊, 老宋頭帶著仨兒子吃過早飯就出門了。張秀禾自個兒四個親生兒女,還要照顧喜寶,吃完飯就甩手迴了屋。王萍趕緊將這攤子事兒攬了過去,一副怕人跟她搶的模樣。袁弟來當然沒跟她搶,趁人不備就遛了。唯一注意到這番情形的,也就隻有趙紅英了,可她惦記著一夜沒見的喜寶,權當自個兒啥都不知道,隻轉身往大兒子那屋去了。


    在這之前,趙紅英擔心袁弟來沒有帶孩子的經驗,生怕喜寶遭罪,就親自帶在身邊照顧著。可這前些日子喜寶的口糧換了人,張秀禾生養了四個孩子,當然不缺經驗,又因為吃了昨個兒那頓豬肉白菜大餃子,她索性主動請纓,喜寶晚上也交給她,萬一餓了也好順手喂著。


    趙紅英深覺有理,隻道張秀禾有良心,沒白費了她的大餃子。不過這麽一來,她想看喜寶,就得去老大那屋了。


    說來好笑,張秀禾也是完全沒想到自己會對這個小丫頭那麽上心。最早,她還是存了點兒小心思的,衝著精細糧食才願意幫著喂奶。結果,這相處時間一長,就忍不住稀罕上了,越照顧越精心,越付出越上心。誰叫人心都是肉長的呢?反正她現在是真的把喜寶放在心尖尖上疼,有一刻沒瞧見都心慌,對比之下,倒是顯得瘌毛頭才像是抱來的那個。


    今早起床那會兒,她男人宋衛國都忍不住說她對喜寶太好了,迴頭等斷奶了,看她咋辦。


    張秀禾想了想,總不能因著還沒發生的事兒,先愁上了吧?再說了,瞅瞅親生的幾個孩子——大兒子強子見天的不著家,要不是每天一到飯點就出現,還道他給人家當兒子去了,偏每天都把衣服弄得忒髒,能洗出一盆泥水來,好幾次氣得她恨不得把人拖過來就是一頓揍;兩個女兒倒挺好的,都是乖巧懂事的性子,可再怎麽樣,年歲擺在這裏,仍是需要她多費心照看,頂多不惹事,卻也真幫不了太多的忙;最小的瘌毛頭就煩多了,見天的哭鬧,不然就是吃得多拉得多,尤其他有個壞毛病,一尿褲子就哭,得給他立馬換上幹淨的,半點兒都忍不了,可一換上幹淨的,沒一會兒就又拉了,有次足足換了三塊尿片,才總算是幹淨了。


    無論怎麽看,張秀禾還是覺得倆閨女和小丫頭喜寶最遭人疼,至於倆臭小子,就跟來討債似的。這麽一想,她索性不去想以後的事兒了,說不準喜寶吃了她的奶,就跟她親呢。


    這不早飯過後,趙紅英來這屋瞧,見她把喜寶照顧得妥妥當當的,看她的目光也添了一份讚許。等過會兒再來時,手裏拿了幾塊料子。


    “這是昨天去城裏買的。之前我不是給喜寶做了兩件小衣裳嗎?正好,這料子也挺透氣的,我又給她做了兩條開襠褲,剩下的給你了,你看著是給毛頭,還是給強子,都成。”


    趙紅英沒說昨個兒還買了件男式汗衫,那是她打算給自家老頭子穿的。她可不像那些個光疼兒子不疼男人的婦道人家,老頭子苦了大半輩子,就沒穿過幾次新衣,兒子就不同了,不到三十,這輩子還長著呢。


    把剩下的幾尺料子給了張秀禾,趙紅英順勢接過了喜寶:“來,叫奶奶抱抱。哎喲喜寶真好看,瞧這眼睛多亮啊,看什麽呢?看這邊,奶奶在喲。”


    喜寶還太小了,眼珠子雖然是滴溜溜的轉著,其實壓根就沒在看人,偏就算這樣,趙紅英還是稀罕得很,高高興興的給她換了尿片,穿上了之前就做好的短袖上衣,還是白底碎花的,愈發顯得肌膚勝雪,再套上昨個兒晚上她連夜做的開襠褲,瞅著竟不像是個農村娃兒了,洋氣得很。


    一旁的張秀禾趁婆婆在,趕緊先把瘌毛頭給收拾幹淨了。這即便是有帶孩子的經驗,一氣照顧那麽多孩子還是很吃力的,好在三個大的基本上不用她操心,尤其是強子,恨不得離她越遠越好,一天到晚都不著家。


    想到這裏,張秀禾就開口跟趙紅英說:“媽,我是想著,要不也別等明年了,今年就把強子送到公社小學去?他也七歲了,可以送了吧?”


    “成。”趙紅英摟著喜寶稀罕個沒完,一聽隻是這種小事兒,想也不想就答應了下來。其實,他們這兒上小學都挺晚的,多半都是八、九歲才去的,不過這也不要緊,她隻道,“不行就叫建設去跟人說說,總會有法子的。”


    張秀禾本來還有些沒底,聽了這話立馬放心了,橫豎就沒她婆婆幹不成的事兒,正好也叫強子有正事兒幹,省得見天的上躥下跳沒個正行。老二家的大偉也是,不過這得先跟王萍商量商量,她把事兒記在了心上,決定晚些時候把人叫到屋裏說話。


    這天稍晚些時候,王萍聽她說了上學這事兒,立馬就點頭答應了:“好啊,大偉也就比強子小了一歲,一道兒上學有伴不說,萬一被人欺負了,也好有個幫手。”


    聽了這話,張秀禾心裏想,那倆小子不欺負人就不錯了,咋可能被欺負呢?不過她也沒說啥,就隨口問最近有啥新鮮事兒不。


    說來也無奈,自打接手了喜寶後,張秀禾是真的分身乏術了,哪怕她可以不用管仨大的,這兩個剛出生沒多久的孩子,還是叫她忙得腳不沾地,光是每日裏洗尿片就已經很費事了。幸好,其他類似於生火做飯洗碗,以及喂雞這種事兒,都叫王萍攬了去。


    王萍笑著說:“新鮮事兒?有,當然有!”


    瞧著她那促狹的樣子,張秀禾心下一動,已經猜到了七八分。果然……


    “老袁家也是真不要臉,死活不承認啊,逼得人家沒轍兒,索性就跑來找大隊長了。”


    張秀禾倒是知道袁家四姐妹偷拿家裏口糧接濟娘家的事兒,可她並不知道後續,這會兒聽王萍說起,忙急急的問她:“咋樣?哪家先忍不住了?”


    “老大家啊,就是那個……袁招弟,嫁到第三生產隊的那個。”


    略一想,張秀禾就知道她說的是誰了:“就是嫁給三隊梁寡婦兒子的?嘖嘖,他們家精窮精窮的。”


    雖然這年頭誰家也不富裕,可差別還是有的。像她們口中的梁家,就是屬於真正窮得叮當響的那種。沒娶媳婦之前,梁家就是寡母帶著獨子過活,日子還湊合。娶了媳婦後,光是彩禮就掏空了家底,等生了孩子更是吃了上頓沒下頓,年年都是勒緊褲腰帶熬日子的。今年又發生了這種禍事,要不是救濟糧來得及時,他們一家子怕是早就餓死了。


    想到梁家那種情況,妯娌倆對視一眼,都不由的有些唏噓。張秀禾尤其想不通:“我記得袁招弟生了仨閨女一兒子吧?不管婆婆和男人的死活,她連親生孩子都不顧了?”


    “誰知道呢,你看袁弟來,不也一樣不管喜寶嗎?喲,我瞧瞧,咱們喜寶長得多好看啊,她憑啥不喜歡啊?”王萍也想不通,這重男輕女是沒啥,她也覺得將來養老要靠兒子,可女兒也是親生的,咋就能狠心到不聞不問呢?


    “她腦子進水了!”張秀禾已經完全被喜寶虜獲了,一方麵她是不希望袁弟來跟她搶,可另一方麵看到袁弟來那麽不在乎喜寶,她又生氣得很,隻摟過喜寶,“她不疼,我疼!”


    “也是,就當白撿個閨女唄。”王萍說起來就一臉的羨慕,要是她也跟袁弟來前後腳懷孕就好了,反正她是願意幫著喂幫著照顧的,可惜她運氣不好。


    張秀禾聽出了她話裏的豔羨,得意的一揚頭:“那是,我跟喜寶有緣呢。你看你看,喜寶長得多好呢,就是因為吃了我的奶,才越來越好看的。”


    王萍被噎住了,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床頭那邊安安靜靜玩著翻花繩的春麗春梅小姐倆:“喏,那才是你親閨女。”


    “她倆長相隨爹。”張秀禾幹脆利索的甩鍋,絲毫沒有感到良心痛。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王萍還能咋樣?


    “算了,咱們還是繼續說老袁家吧。”想著大嫂一貫對自己不錯,王萍到底還是沒忍心揭穿她,隻繼續剛才的話題,“梁家不是來找大隊長了嗎?也沒說要糧食,就是質問他,為啥不給老袁家發糧食。”


    趙建設簡直就是“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這年頭但凡跟糧食扯上關係的,就沒小事。他之前挺慶幸的,結果麻煩就上門了。虧得梁家還算講道理,看了按過手印的分糧單子後,也沒繼續歪纏下去。


    張秀禾聽得稀罕,忍不住問:“難不成就這麽算了?那迴頭吃啥?”


    “咋能算了?他們跟咱們隊上的人打聽,問為啥老袁家領導糧食去哪兒了,人家見事情都這樣了,就說了借糧的事兒。”王萍砸吧砸嘴,說得那叫一個眉飛色舞,“梁家就問了,既然是借糧,那救濟糧下來了咋還不還?後來幹脆也不問其他人了,就跑到老袁家,堵著門逼問到底誰家借了糧。”


    “啥意思?這是想幫著要糧?”


    “可不是?我上午去瞧了,梁家老老小小都堵在門口,袁婆子一開始不肯說,她不是最愛麵子嘛?生怕壞了親戚情分,哭得那叫一個慘喲,都快給她女婿跪下了。可後來她就沒法子了,梁家人不走啊,反正迴去也是死路一條,就賴在她家了。逼得沒法子,她隻能去要糧食。”


    說是去要糧食,其實就是帶個路。袁婆子要臉,到了親戚家門口,她就捂著臉直哭,說什麽都不願撕破臉。可她女婿不管,老娘兒女都快餓得走不動道兒了,哪裏還管得了那麽多,就這麽闖進去逼要糧食。不肯還也不要緊,咱們一家老小就擱這兒住下了,直到把借去的糧食吃迴來為止。


    到了這份上,袁婆子已經無力迴天了。她那些親戚不恨梁家,就隻指著她罵。可憐她當初是因為不想撕破臉才借的糧食,結果到最後還是鬧翻了,人家非但沒覺得她好,反而更恨她了。


    就這麽一家一家的要糧食,等梁家掐算著夠數了,袁家另外三個女婿家也得了消息趕了過來……


    妯娌倆一個說得起勁兒,一個聽得熱鬧,正這麽著,外頭傳來了趙紅英的叫罵聲。


    “跟你說了多少迴了,別摻合你娘家那點兒破事!這是最後一次,再有下次,直接給我滾迴娘家去,我老宋家還不伺候了!”


    是趙紅英和袁弟來迴來了。事兒也不難猜,肯定是袁弟來又迴娘家去了,被逮了個正著不說,還挨了一通罵。可惜,躲在屋裏的妯娌倆完全不同情她,隻側耳傾聽院子裏的動靜,暗自偷笑不已。


    反正糧食已經要迴來了,袁家又餓不死,就連幾個女婿家裏也都沒事兒了,那還擔心個啥?你說跟親戚都撕破臉了?橫豎之前關係也一般般,鬧翻了也沒啥大不了的。


    然而,別人都能想通的事兒,袁弟來卻想不通。她就跟她娘家親媽一個性子,越想越傷心,迴屋又是一通哭,偏因為顧忌婆婆不敢再迴娘家,傷心外加擔心,她隻蔫蔫兒的,幹啥都提不起勁兒來。


    趙紅英瞅著她這副樣子就來氣,正好想起張秀禾托她的事兒,迴屋問了問,得知王萍也希望大偉跟著一道兒去念書,她索性轉身出了門,徑直去尋她娘家侄兒趙建設了。


    等吃晚飯時,趙紅英當眾宣布了兩件事兒。


    第一件事兒就是倆孩子念書,宋強和宋偉論年歲都不夠,不過有趙建設在,這點兒小問題不算啥。等下個月公社小學秋季開學後,就可以去了。


    還有個事兒。


    “我叫建設給老三媳婦尋了個地裏的活兒,多少能賺點工分,也省得老想些有的沒的!”


    趙紅英一錘定音,袁弟來目瞪口呆。


    又過了幾天,上頭傳來消息,又有一批救濟糧到了,最遲半個月,就能分到紅旗公社。聽說,這次調撥來的糧食數量更多,基本上熬到明年開春是沒問題的。至於再往後該咋辦,那就是明年該操心的了,起碼這場糧食危機總算是過去了。


    就在這時,老宋家屋後那兩棵十多年都沒動靜的歪脖子樹竟然結果了。


    如今這年景,吃飽喝足都叫奢侈,像袁弟來這種天天吃細糧雞蛋紅糖的,隻怕整個紅旗公社都尋不出第二個來。換個人就該感恩戴德了,還整天一副受盡了委屈的樣兒,咋個意思?


    趙紅英既想破口大罵,又怕把人嚇得斷了奶,正糾結著呢,隔壁趙紅霞過來串門子,看她一臉的殺氣,忙問:“咋了?有人來跟你借糧啊?”


    “來啊!看我不打斷他的腿!”趙紅英擺手叫袁弟來一邊待著去,順口迴了一句,“你家呢?有人借糧不?”


    “沒,白瞎了我特地把菜刀磨得蹭光瓦亮的。”趙紅霞一臉的可惜,全然沒注意到剛走出兩步的袁弟來被她們姐倆這番話嚇得麵如土色,隻自顧自樂嗬嗬的說,“你知道不?咱們隊上這兩天老熱鬧了!”


    是挺熱鬧的,別看老宋家這頭安靜得很,可隊上其他人家那是真的一天到晚都沒個消停,每家每戶都是雞飛狗跳鬼哭狼嚎的。這麽說吧,甭管是上門借糧的還是不願出借的,所有人都使出了渾身解數,既拚演技又拚臉皮,簡直就是拿生命在唱大戲。


    為了照顧喜寶,趙紅英自打秋收後就再沒出過門,這會兒一聽,倒也覺得挺有意思的,趕緊催她接著往下說。


    “前頭二禿子那老舅媽來借糧,他家婆媳仨都上了,把人撓了個滿臉開花。要我說,該!前頭得有十好幾年沒碰麵吧?這會兒倒是蹦出來擺長輩的譜了,早幹啥去了?傻子才會為了舅舅一家子餓死自家人!”


    “咱們那七叔公也是命不好,一把年紀了還叫人給賴上。他孫媳婦兒娘家真不像話,把自家孩子往人家院子裏一丟就跑了,還說啥反正迴去也是等死,就看他們家良心了。”


    為了掙條活路,所有人都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偏糧食有限,救了別人,自家人就得餓死。隻要想通了這一點,要做到鐵石心腸其實一點兒也不難。


    “對了,還有那老袁家!”


    “一幫子窩囊廢,看有人上門借糧,老袁家的爺們都溜出去了,躲得老遠,喊都喊不迴。剩下老婆子和倆兒媳能頂啥用?一家兩家的都上門借糧,隻要有一個頂不住,糧食就保不下。我聽人說,他們家已經沒糧了,少說也借了二十家!”


    聽到這裏,趙紅英就忍不住嗬嗬了,這下她可算是明白袁弟來為啥會是那麽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了。不是沒吃好喝好,也不是叫人擠兌了,而是娘家沒糧了。


    一個沒忍住,趙紅英就把這事兒說了出來,順便她也想討個主意。


    “這還不容易!”趙紅霞立馬脫口而出。


    “有啥好法子?趕緊說說!”一聽有門,趙紅英一疊聲催促著,還不忘調整懷裏的繈褓,好叫喜寶睡得舒服些。


    趙紅霞擺擺手:“不就是怕她斷奶嗎?了不起叫你家老大媳婦喂,誰還一定得吃親媽的奶了?慣得她!”


    可不是嘛,吃誰的奶不是吃?趙紅英恍然大悟,怪隻怪她先前急上頭了,竟然沒拐過這個彎兒來!


    想通後,當天吃晚飯時,她就爆發了。


    也怪袁弟來太能作,一碗香噴噴細掛麵都擺在她麵前了,她不光不吃,還一個勁兒的掉眼淚。見狀,趙紅英直接點了張秀禾的名兒:“老大家的,以後好吃的都給你,你來喂喜寶,幹不幹?”


    “幹!!”


    張秀禾好懸沒直接跳起來,那頭點得就跟雞啄米一樣,麵上更是一臉的喜色,並且不等趙紅英再開口,就一把搶過了細掛麵,心下暗道,前頭秋收那麽累,咋就沒讓袁弟來累斷奶呢?白瞎了那麽多精細糧食。


    生怕趙紅英反悔,張秀禾搶到了麵條後,立馬拍著她那圓潤厚實的胸脯,大聲保證:“往後我先緊著喜寶喂,臭小子吃啥都行。”


    饒是趙紅英已經煩透了袁弟來,看到老大媳婦這般迅猛的舉動,還是被噎了一下。不過,她很快就點了點頭:“那你趕緊吃,吃飽了喂奶去。”看了一眼袁弟來,“老三家的,以後喂奶沒你的事兒了,月子也不用坐了,幹你的活兒去。”


    頓了頓,又問張秀禾,“你自個兒做吃的能行不?要不叫老三家的幫你?”


    張秀禾這會兒已經往嘴裏塞了兩筷子麵條了,聽了這話立馬擺手:“不用,哪就那麽金貴了,我自個兒能行。”自個兒做自個兒吃多好,煮麵都能多下兩根,再說就那點兒活,值當啥呢。


    幾句話工夫,喜寶的口糧就變了——袁弟來卸任,張秀禾上任。


    當然,就算掛麵被搶了,袁弟來依然不會挨餓,畢竟紅薯稀飯和紅薯餅還是管夠的。


    可吃飽並不等於吃好。粗糧拉嗓子,尤其是紅薯餅,幹巴巴的沒啥味道,咬一口後得喝一大口稀飯才能勉強咽下去。不過,就如今這年景,家家戶戶都這麽吃,他家好賴管飽,也就沒啥好抱怨的了,畢竟就連趙紅英吃的也是這些。可袁弟來卻委屈極了,呆呆的看著跟前的飯桌,眼淚啪嗒啪嗒的往下落。


    勉強捱過了晚飯時間,袁弟來直到迴了房還沒止住眼淚,等她男人進屋順手關了門,她才悲悲戚戚的問:“衛民,你說媽這是咋了?”


    宋衛民瞥了她一眼,甕聲甕氣的答著:“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我還能把媽看穿了,我有那能耐?”


    這話還真沒說錯,宋家兄妹五人裏頭,論蠢笨老三宋衛民絕對是當仁不讓的第一名。


    袁弟來沒得到想要的答案,隻覺得愈發悲涼了。先前,她以為趙紅英對她好,是因為想叫她養好身子再懷一個。經過了晚飯那事兒,她算是徹底歇了這個想法,可她怎麽也想不通,老太太咋就對喜寶那麽好呢?


    “不就是個賠錢貨嗎?對她再好,不一樣是替別人家養的?折騰啥啊?”怎麽想也想不通,袁弟來索性不睡了,坐在床沿上委屈得直抹眼淚。


    見狀,宋衛民很是無奈的再度開口:“咋又哭上了?好就好唄,媽以前對菊花也很好啊!”


    宋菊花就是趙紅英的小閨女,長得好看嘴巴還甜,打小就特別招人喜歡。旁的不說,這宋衛民打小就沒穿過一件新衣裳,可菊花卻正好相反,她就從沒穿過人家的舊衣裳。


    脫了褂子躺在床上,宋衛民見他媳婦還在那兒哭,終於不耐煩了:“前兩天媽不是還讓大哥給菊花送了兩袋子口糧嗎?擱別人提一句借糧,腿都能給打折了,菊花呢?一句話沒說,糧食就給送上門了。”


    宋衛民覺得,他媽才不重男輕女呢,反正他活了二十多年,就沒被重視過一天!


    袁弟來更懵了,打小養成的三觀遭受了嚴重的衝擊,可到最後她也沒能想通,隻能哭著睡了。


    打從這天起,袁弟來就跟精細糧食永別了,偏她身子骨弱,之前有好吃好喝的供著,奶水倒還算勉強夠,一旦換了粗糧,沒兩日就斷了奶,直接絕了她想把喜寶哄迴來的想法。更叫她心寒的是,換了口糧的喜寶竟然沒有半點兒不適,美滋滋的喝著張秀禾的奶,隔幾天一看,居然還胖了一圈。


    趙紅英很滿意,張秀禾也很高興,她天天給自個兒開小灶,除了一天一碗糖水雞蛋外,還能吃上細麵條和小米粥,想吃多少都成,吃完了把嘴一抹順便把碗筷給涮了,小日子過得別提多滋潤了。


    有迴叫趙紅英瞧見了,也隻是笑眯眯的瞅著她,叫她多吃點,又問紅糖還剩多少,聽說不多了,趕緊把大兒子喚到跟前。


    “改明個兒你再往城裏跑一趟,叫菊花想法子多弄些紅糖。對了,我記得菊花她小姑子是老師吧?正好,喜寶還沒起大名,叫幫著想個好的。記著,別叫花啊春啊的,土得掉渣,要那種一聽就很有文化的。”


    說到名字時,趙紅英一臉的嫌棄,全然忘了她另仨孫女分別叫做春麗、春梅、春芳,而她親閨女就叫菊花。


    好在她本人沒這感覺,宋衛國一時間也沒聽出來,想著這兩天剛好得空,他第二天一大清早就出門了,等下午迴來後,塞給趙紅英一個油紙包和一張小紙片。


    油紙包裏裝的是紅糖,份量雖然不多,可這玩意兒本就稀罕,能弄到就算不錯了。趙紅英接過油紙包就順手塞給了張秀禾,橫豎家裏現在就她一人喝紅糖水。


    張秀禾顛顛兒的接了過來,心裏盤算著迴頭還能叫強子喝兩口紅糖水。雞蛋她是不敢分,就怕叫那心黑的撞見了同媽告狀。


    至於那小紙片……


    趙紅英瞅了半天,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張秀禾好奇的湊近一看:“寫的啥啊?”


    宋言蹊。


    這是宋菊花她小姑子給喜寶起的名兒,說是出自《史記》,原句是“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意為品行高潔者自會受人敬重。


    然而,麵對親媽和媳婦疑問的眼神,宋衛國撓撓腦門:“說是叫宋言蹊,啥意思我給忘了。”


    那你可真能耐!


    看懂了親媽眼裏的意思,宋衛國趕緊縮著腦袋跑了,一出門就看到強子在院子裏瞎蹦躂,順手給了他一記腦瓜崩兒:“吵啥呢?出去玩!”


    轉念一想,喜寶都有大名了,瘌毛頭比喜寶還大了半個月,也是時候起個像樣的名字了。叫啥好呢?有了,大兒子叫宋強,小兒子就叫宋剛好了。


    強子、剛子,一聽就知道是親哥倆!


    盡管物資缺乏,過大年仍然是不少人心中的執念,都想著平時咋樣都好,年關肯定得想法子弄些好吃好喝的來。


    老宋家這邊倒不愁,人多連分到手的豬肉也多,肥肉都煉了油,剩下的豬肉切成條抹上鹽巴醃製起來。再有就是城裏買來的糖塊瓜子,還是自留地裏產的蔬菜瓜果。今年宋家種了不少蘿卜白菜,多半都醃了起來,炒菜費油,很多時候就是靠這些醃製的小菜下飯的。


    等這些都忙完後,就該過大年了。


    近幾年,上頭一直提倡消除封建思想殘餘,很多習俗都被迫減少或者簡化,像過年時的祭灶神、祭祖幹脆就是被禁止的,好在掃塵一類的習俗倒仍在。


    待大年三十這一天,吃過一頓簡單的午飯,趙紅英就帶著仨兒媳婦兒在灶間裏忙活起來。除了要忙著整治晚上的飯菜外,還得防備著時不時偷溜進來的孩子們。誰叫一年到頭也就今個兒有好吃的呢?隔著一道門都能聞見裏頭的香味,幾個小姑娘還好,強子和大偉就沒消停過,完全不怕冷似的,就在屋裏、院中瞎轉悠,盼著能討到一點兒好吃的。


    討到了好吃的,強子還去屋裏顯擺。幾個小姑娘都不理他,唯獨毛頭被逗弄了幾次後,扯著嗓門放聲大哭,作為始作俑者的強子,被他爸拍了一下後腦勺,叫他安生點兒。


    被警告了的強子,沒安生多久就跑出去蹦躂了,他還沒忘跟大偉抱怨:“毛頭真煩啊!”大偉讚同的點點頭。


    他倆又鬧騰了小半天,直到飯菜上桌,才歡唿一聲再度迴了堂屋。


    趙紅英沒管飯菜上桌的事兒,她把自個兒收拾妥當後,就去抱喜寶了。雖說依著習慣,小孩子是不上桌的,可喜寶和毛頭都還小,不抱著咋辦?


    不過,就算都還小,倆人的區別也挺大的。身為哥哥的毛頭一直在哭,從最初的放聲大哭,到後來小聲抽泣,就算嘴裏塞滿了吃的,也不妨礙他自顧自的委屈唧唧。反觀喜寶,一天到晚的就瞎樂嗬,尤其被趙紅英摟在懷裏後,更是不停的手舞足蹈,一副樂不可支的模樣。


    饒是這樣,袁弟來羨慕的目光都始終衝著毛頭。


    愛哭咋了?那也是個男娃子。努力這般久都沒見成效的袁弟來,就隻剩下一個念頭了,就是多跟男娃子相處相處,也好招個兒子來。偏偏強子和大偉都鬧騰,她琢磨著,要不要年後求求張秀禾,讓她來帶瘌毛頭。


    心裏揣著事兒,難免動作就有些慢了。這要是擱在平時完全無所謂,可今個兒吃的是年夜飯啊!


    宋家其他人都使出了飛筷絕招,每一下必挾到一塊肉,幾息之後所有盤子裏的肉塊、肉片、肉沫,都徹底消失無蹤了。再片刻,連沾了油腥的鍋邊素也被挾了個幹幹淨淨。倒是幾樣醃好的小菜沒人動,原是咋樣現在還是老樣子。


    等袁弟來迴過神來,說啥都晚了。


    這時,趙紅英從兜裏掏出了準備好的壓歲錢,把孫子孫女們喚到跟前:“還是一人一分錢。對了,強子和大偉你倆這迴考的咋樣?沒掛紅燈籠的話,就給兩分錢。”


    剛聽說要分壓歲錢時,強子就“嗖”的一聲竄了過去,又猛的在趙紅英跟前急刹車停下。因為動作太快太迅猛,還嚇了喜寶一跳,不過驚嚇過後,喜寶卻是咧開嘴“咯咯”直笑,還拍著小肉手起勁兒的鼓掌。


    然而,強子並不感到高興,隻低著頭蔫巴巴的說:“奶,你給一分錢就好了。”


    趙紅英給了他一分錢,又問大偉:“你呢?”


    大偉“嘿嘿”笑著撓了撓頭:“我也要一分錢。”


    懂了。


    給每個孩子包括倆小的都分了壓歲錢,趙紅英目光掃過仨蠢兒子以及倆蠢孫子:“以後這樣好了,讀書的隻要考得好,壓歲錢就翻倍。”


    這話一出,被趙紅英目光掃過的幾人頓時身形一矮。尤其是宋衛國仨兄弟,他們不由的想起了多年前,每迴過年老四和菊花都能拿到比他們多一倍壓歲錢的情形,登時有種很委屈的感覺。


    就知道親媽偏心,光疼聰明的,也不知道疼一下他們幾個傻的。說好的老天疼憨人、傻人有傻福呢?


    ……


    過完年沒幾天,宋菊花帶著老公孩子迴娘家了。


    前兩年正月她都沒迴來,第一年是忙著懷孕,第二年倒是生了,可孩子太小。好在今年孩子大了,她媽還千叮嚀萬囑咐叫她一定要迴娘家,來看看她那據說長得極有福氣的小侄女。


    結果,小侄女還沒看到,倆兒子已經被攬了過去。


    宋菊花那倆兒子,大的叫程茂林,小的叫程修竹,長得虎頭虎腦,不像爹媽倒是有點兒像去部隊當兵的四舅宋衛軍。而且這倆還是雙胞胎,不單長相一般無二,連穿的衣褲都一個樣兒,並排站著時,那是既搶眼又喜慶,叫人看著就高興。


    聽說女兒迴來了,趙紅英歡歡喜喜的迎了上去,先把倆小外孫攬在懷裏稀罕了一番,這才叫人進屋,又吩咐倒熱茶,暖身子驅寒。


    程家倆兄弟早就習慣了到哪兒都被人盯著瞧,他們按著來時爸媽教導的,先跟外公外婆問了好,又去給幾個舅舅舅媽拜年,這才跟表哥表姐們一起玩。


    作為孩子王,強子當仁不讓的接管了新來的倆弟弟,橫豎在他看來,哪個都比他親弟弟來得乖。被瘌毛頭折騰太多迴了,強子連脾氣都被磨平了。


    直到小孩子們都出去玩了,趙紅英才問起宋菊花的近況來。


    沒人注意到,一旁的袁弟來倆眼珠子都快黏在程家倆兄弟身上了,直到人都跑得沒影兒了,她才一臉不舍的收迴了目光。


    而這時,宋菊花已經說完了自個兒的事情,趙紅英更是迫不及待的去屋裏抱出了喜寶,一臉得意的顯擺著:“菊花你瞅瞅,這就是喜寶。喜寶看這邊,這是你小姑姑。”


    宋菊花很是認真的打量著她媽懷裏的小侄女,憑良心說,小丫頭長得真不錯,哪怕年紀還小,也能看出是個小美人胚子。尤其是那雙大眼睛,黑亮中拖著一股子機靈勁兒,想來將來會是個聰明孩子。然而,即便這樣,她還是猜不透她媽心裏的想法,咋就那麽稀罕這丫頭呢?反正她是沒瞧出啥特殊來。


    幸好,宋菊花有個很棒的優點,那就是堅定不移的相信,親媽永遠是對的。


    猜不透就不猜了,宋菊花拿出了打小練就的嘴甜技能,可勁兒的誇起了喜寶。也幸好喜寶有很多可以誇,像長得洋氣啊,看著不像隊裏的,比人家城裏娃還要好看,一看就是有福氣的……


    趙紅英高興得連臉上的褶子裏都透著笑意,她就喜歡聽人誇喜寶,可其他人誇來誇去就那麽兩句,不是說長得好,就是說脾氣好,聽久了耳朵都生繭了。也就宋菊花了,變著法子不重樣的誇著,叫她怎麽聽都聽不夠。


    可憐宋菊花,她本是打算隨口誇兩句的,結果眼見她媽越聽越高興,隻能被迫繼續往下誇。直到誇得腮幫子都酸了,好話也快說盡了,在猛灌了兩口水後,抬眼見她媽還等著呢,隻好想法子岔開話題。


    對了!


    “媽,這是麥乳精,我托人特地從外省弄來的。專門給老人孩子吃的,味道好,還有營養。”宋菊花邊說邊從帶來的布袋子裏取出了兩個塑料罐子,打開其中一個,用勺子舀了一勺,倒水攪拌,“媽你嚐嚐。”


    麥乳精?


    這麽新鮮的玩意兒,趙紅英別說見了,連聽都沒聽說過。湊上去一看,淺棕色顆粒狀,拿水泡開後帶著一股麥子的香味,好像還有些甜味兒。聞著味兒不錯,她接過來小心翼翼的嚐了一口,立馬讚道:“這個比紅糖水好喝!”


    “這哪兒能比?麥乳精裏頭擱了麥精、雞蛋、奶粉,還有好幾種糖,可有營養了。”宋菊花心道,紅糖起碼每個月都能弄到一些,價錢也不是很貴,麥乳精就不同了,他們這兒壓根就沒得賣,得托人去外省弄,貴不說,還得看運氣。


    不過,隻要她媽高興,一切都值得。


    “好好,這下喜寶可有口福了。”趙紅英實在是舍不得喝,叫兒媳拿了調羹過來,極有耐心的一勺一勺喂喜寶喝。


    喜寶早在香味飄出來時,就已經眼巴巴的等著了,她倒是沒鬧,就這麽瞧著。眼看奶奶舀了一勺送到了嘴邊,趕緊把小嘴張開,“啊”的一口下肚後,黑漆漆的眼睛瞪得老大,不過緊接著就笑得眉眼彎彎了,高興的再度張開嘴,坐等投喂。


    炎炎酷暑,別說站在正日頭底下了,就算是有樹蔭遮著,都叫人熱得渾身直冒汗。可秋收在即,眼瞅著田裏早已是一片豐收景致,尤其他們生產隊今年不單收成好,還比其他生產隊早熟了許多,估摸著最多再過十天半個月,就能下地搶收了。


    這不,生產隊大隊長站在臨時搭建的台子上,吼得聲嘶力竭。下頭全體村民都仰著腦袋盯著他,一個個臉龐被曬得通紅,卻沒人有絲毫不耐煩,反而各個鬥誌昂揚,隻恨不得立刻就到搶收時刻。


    當然事有例外。


    趙紅英就沒管上頭娘家大侄子在吼些啥,隻眼睛一錯不錯的盯著身旁的兒媳婦兒。


    她身旁站著的是她家老三媳婦兒,娘家也是同一個生產大隊的,姓袁,喚弟來。已經有九個月的身子了,偏袁弟來身子骨弱,就算這多半年裏吃好喝好的,那肉也都長到肚子上了。打眼瞧著,就似一個瘦條子頂著個碩大的肚子,看著就叫人覺得害怕。


    “老三家的,你餓不?我帶了煮雞蛋。”趙紅英邊說邊從兜裏掏了個雞蛋,剝好後塞到了袁弟來手裏,一臉的慈愛,“慢慢吃,別噎著。”看著袁弟來一小口一小口的把煮雞蛋吃下了肚,她又瞪一旁的三兒子,“衛民你長點兒心吧,沒見你媳婦兒口幹嗎?給她喝糖水啊!”


    宋衛民正聽得起勁兒呢,冷不丁的得了這話,趕緊把手裏的水盅遞給他媳婦兒。


    袁弟來伸手接過了水盅,裏頭是她婆婆出門前煮的紅糖水,隔了這會兒時間應該是涼了,不過有那麽大的太陽曬著,也不會太涼,入口剛剛好。


    趙紅英笑眯眯的瞅著袁弟來喝糖水,臉上那笑啊,就跟摻了半斤紅糖一樣,細細問著:“甜吧?我放了兩塊土紅糖。對了,晚飯你想吃點兒啥?雞蛋小米粥?還是給你下碗細麵條?早上剛摘的小青菜不錯,再往裏頭臥個雞蛋成不?”


    甭管趙紅英說啥,袁弟來都隻管點頭說好,一副軟性子好脾氣的模樣:“好,都聽媽的。”


    盡管趙紅英幾人站的偏,可壩上都是一片敞亮的,這會兒全生產隊的人都在,擠得滿滿當當的,就有旁人家的媳婦兒瞅著這一幕,壓低聲音跟身邊包著頭巾的婦人說:“衛國家的,前頭你生那會兒,你婆婆也這樣?真享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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