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那邊挺冷的,是陰潮的那種冷”,葉施施從衣櫃裏又拽了一條秋褲給他,扔進了他的行李箱,道,“你多帶一條吧。跟他們跑項目去工地的時候,多穿一點。”


    “嗯。”墨錦言接了,仔仔細細地疊好了放進行李箱中。


    “明天你也走吧”,墨錦言邊收拾著東西邊隨意地說道,“最近家裏不太平,你留在這裏沒什麽好處。迴娘家待幾天,或者去旅行,等家裏的事情都處理完了再迴來。”


    葉施施就這麽站在他身後看著他,看了好一會兒,才問道:“墨錦言,你真的喜歡我麽?”


    墨錦言搖搖頭,笑道:“怎麽可能?你自己不是都說了嘛,我娶你,隻是為了你們葉家的勢力。你自己都看出來的事,幹嘛還要自欺欺人?”


    葉施施沉默了一會兒,也就不再問了。隻是道:“你選擇這個時候離開是對的,不得不說,爸爸的事做的太過分了。”


    “你相信是爸爸派人暗殺錦書和白萱嗎?”墨錦言隻是挺平靜地問了一句,沒什麽反感的情緒。


    葉施施道:“他們之間鬥的段位那麽高,到底是怎麽迴事兒,咱們怎麽可能清楚?不過,我看到新聞的第一反應,就是——相信。冷靜下來之後,才覺得或許事情有蹊蹺。”


    “你看到時的第一反應都是這樣,隻怕別人看到時也是如此”,墨錦言道,“那些和爸爸熟悉的人,對爸爸的品性,多少都有些……懷疑。所以啊,你說這件事情,是不是很有可能是真的?”


    葉施施也覺得這件事情是真的,但畢竟這是墨錦言的爸爸,她總不能直接說我覺得你爸是殺人犯。不對,這已經不隻是殺人犯這麽簡單了,這種事,除了畜生之外沒人能做得出來。


    “畢竟咱們既不是墨錦書、也不是爸爸,咱們不知道這其中的原委,不好輕易下定論。”葉施施道。


    墨錦言迴身看了葉施施一眼,眼中漸漸有了些許笑意:“沒想到你也會為我著想。”


    葉施施愣了一下,道:“我隻是說個實情。”


    “什麽時候離婚我都可以,你挑個日子吧。”墨錦言收起了心裏的一絲柔軟,迴身冷冷淡淡地說了一句。


    不管他們二房和墨錦書的這一場仗是勝是敗,他都希望葉施施能離開這個家。


    他忽然就覺得,這些爭鬥沒有意義。他不想讓自己有朝一日也變成爸爸那樣。


    不管怎麽說,讓他喪心病狂地弑兄殺侄,他是做不出來的。


    身為兒子,竟然如此本能地懷疑自己的父親,他是有一定的責任在,但這是不是,也要歸罪於爸爸自己呢?


    是爸爸一直以來的做派,給了他以及這世上所有人一個錯覺——又或者說是,直覺。


    但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忽然想要徹底逃離這個地方。


    所以對於依仗他才能存在於這個家裏的葉施施而言,也就沒有繼續留下來的必要了。


    早點離開,才能早點解脫。他希望葉施施能夠明白這一點。


    葉施施靜默了好久,才道:“再說吧,現在我也沒心思想這些事。我的工作室正要擴大規模,正要簽人呢,在這時候,我也要注意影響。”


    墨錦言點點頭,沒說什麽強迫的話。


    原本就是他給了葉施施這條路走,可以說,是他把葉施施抓進來的。所以在葉施施覺得情況不適合一拍兩散的時候,他就不能做落井下石的事。


    葉施施還是站在墨錦言身後看著他收拾行李,一時間心內五味陳雜。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有這種感覺,但是這種感覺的確真真切切的。


    她覺得墨錦言有些可憐,她有些心疼墨錦言。


    “你有沒有想過,你這次走了,很有可能很長一段時間迴不來?如果墨家內部真的鬧起來,而且爸爸處於不利的局麵,我也就沒辦法救你了。”葉施施道。


    “迴不來就在那邊多待一陣子唄”,墨錦言笑道,“其實不想發配不發配的問題那個地方還是挺好的,山清水秀氣候宜人。而且是我到那邊自己支個攤兒,別人也管不著我,多自在逍遙!這麽想想,其實迴來也沒什麽意思。”


    最後一句話說得聲音很低,但卻十足的感歎。


    新聞上的內容觸目驚心,不管是不是爸爸做的,就算是墨錦書做的汙蔑,墨錦書能想到這些,也是夠可怕的了。一家人,怎麽就至於鬧成這樣?


    他隻是忽然意識到,他自以為的爭奪和內鬥,其實和爸爸還有墨錦書以為的都是不一樣的。他們那些大佬之舉,動的都是真刀真槍,事關生死,可他不是。他從沒有想過這些事,哪怕是造謠,他也從沒想過。


    或許他真的太可笑了,一直就隻是一個跳梁小醜一般,跟一群成年人在玩兒過家家呢。


    “如果你爸爸輸了,你想沒想過自己以後的路?”擔心墨錦言沒聽明白,葉施施又解釋了一句,“我的意思是……你爸爸不隻是輸,還是輸得很難看的那種。”


    “離開墨家,出國”,墨錦言道,“這是我唯一的出路。墨錦書不會放過我的,難道我要在他手底下提心吊膽地過活麽?我也有一些積蓄,我也外語精通,出去之後想要東山再起,也不是沒可能。”


    葉施施見墨錦言倒是想的清楚,而且看起來也沒什麽不能接受的沮喪感,稍稍放了心。


    她還是希望墨錦言能好好兒的,不管他們的婚姻不堪到什麽程度,她都希望這和她從小一起長大的小哥哥,能夠在以後的人生中,都順心地生活。


    至於她自己……她可能,也會出國吧?


    畢竟一旦墨家二房這邊輸得一敗塗地,她也就沒有臉麵再留在這座城市了。她會成為所有名媛貴婦的笑柄,哪怕隻是站在大街上,都會受人指指點點。


    她這輩子最愛的就是臉麵,她受不了這些。


    幾個月前她怎麽也沒想到,自己為挽救麵子而下的決定,到頭來,卻有可能讓自己丟臉丟得再也抬不起頭。


    但這世上,從沒有後悔藥可以吃,也沒有迴頭路可以走,她來不及後悔了。


    “施施……”墨錦言忽然停了手,但沒有迴頭。聲音依舊是平平靜靜的,多少年了,他的聲音從沒有這樣波瀾不驚過。但問的,卻絕對不是一個波瀾不驚的問題。


    墨錦言問的是:“如果我沒有逃避,沒有用那些鶯鶯燕燕來麻痹自己,如果我一直都是認認真真地追求你,你會喜歡上我麽?”


    葉施施笑了,笑得有些尷尬:“說實話麽?我不知道……”


    她其實,從來都沒有真正了解過自己的心。


    一直以來,她隻是覺得墨錦書是這個世上真正的王者,而她,必須站在這樣的人身邊。


    站在這樣的人身邊才有麵子,隻有這樣的人才配得起她。


    其他的,她就不清楚了,什麽都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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