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萱放了心,敢在車裏繼續自在說話了。問道:“可是……如果阿言那邊真的做聰明的應對,咱們難道就由著他勝了一局嗎?真的不作為,不是太便宜他了?”


    想到那個尋不見的證人,白萱就覺得心內憤懣。


    雖然現在看來,證人消失的事情的確和墨成沒有關係,但萬一那第三個人轉投墨成呢?真相,不就永遠冰封在了權勢的海麵下?


    所以啊,他們隻有在這場繼承爭奪之戰上占盡先機,才能討到應得的公道,才能給公公婆婆報仇。


    就像她一直都清楚,墨錦書參與這場爭奪,並不是因為他貪戀權勢、貪戀金錢,而是因為他清清楚楚地知道,隻有得到這些,才能對付墨成。


    白萱從沒有和墨錦書探討過他參與爭奪的原因、墨錦書也從沒有刻意交代過。但因為相信彼此靈魂的美好,這些話這些事,是在不言之間便都能明白的。


    “平局而已”,墨錦書道,“剛才不是說了,隻要我們不作為,我們也會加一分。這樣一來,就等於把問題拋迴給爺爺,爺爺又要出新的考題了。”


    “可……我們不作為,真的會平局嗎?”白萱道,“你也說了,爺爺出了這個考題,為的是推動戰爭。既然爺爺主動做了推動,他應該不願意看到我們按兵不動吧?我們要是好脾氣地由著敵人占盡先機,爺爺會不會覺得我們沒有魄力?要是讓爺爺覺得我們慫,那可是太冤枉。”


    墨錦書笑道:“你能想到這點,為夫甚感欣慰啊……但還是差了一層。“


    嗯?


    白萱用萌萌的眼神表示了自己的困惑。


    “我隻有不作為,才是爺爺願意看到的結果”,墨錦書道,“不作為,是因為我看出了這是爺爺的考題、我知道爺爺在暗中盯著我呢。而作為呢?做的少了是能力不夠,做得多了是不顧親情,這個分寸不好掌握……”


    “而且一旦我有所行動,怎麽能證明我猜出了爺爺的意圖?爺爺多半會以為,我看到的也隻是表麵吧?所以說啊,在這件事情上,隻要我有所行動,不管怎麽做都是錯。不能把這些難題都留給我自己,還是拋給出題人更痛快些啊!”


    白萱聽得有些迷糊,過了好一會兒,才全都想清楚了。不禁向墨錦書豎起了大拇指,由衷地讚歎了一句:“你真厲害!”


    “那是……”墨錦書一點兒不害臊,就這麽接下了白萱的讚美。


    以至於,白萱想要說出口的更多的讚美之言,就咽進了肚子裏,不想說出來了。


    “今晚約了趙伯伯吃飯,你不要忘記了。”墨錦書提醒道。


    “怎麽可能忘嘛”,白萱自己小聲嘀咕了一句,“怎麽在你心裏,我就蠢到這種地步啊?這樣大的事兒還能忘……”


    “嘖……我是好心呢”,墨錦書道,“是我和佳音去接你,還是你早點下班,去總部找我們?”


    白萱聽墨錦書左一個“我和佳音”、又一個“我們”的,心裏怎麽這麽不舒服呢!


    “我去找你們吧!哪敢勞煩你來接啊?特意繞過來,不是讓你的佳音辛苦?”白萱說得酸溜溜的。


    墨錦書敲了下白萱的頭,笑道:“又瞎想。”


    “略……”白萱勾著眼角和唇邊,做了鬼臉。


    “嗬嗬……”墨錦書又被她逗得合不攏嘴兒。


    墨家老宅,墨老爺子套房客廳。


    沙發上,墨規拘謹地坐著。


    “派阿言去渭海的事,你怎麽看?”墨老爺子問道。


    “我剛迴國,對國內的情況以及墨氏的情況毫無了解,實在說不出結論來。”墨規非常穩妥地說道。


    “正是因為你剛迴國,是個局外人,爸爸才想要聽下你的意見。沒關係,你盡管說,不要有任何顧慮,怎麽想就怎麽說。”墨老爺子道。


    墨規還是很為難,道:“我不是有什麽顧慮,而是真的不懂。因為不懂得,所以不敢貿然說什麽……但如果爸很想聽我的意見,我心裏是怎麽想的,也就怎麽說了……我讚成阿言去渭海。”


    墨老爺子點點頭,不動聲色地問道:“為什麽?因為阿言平日裏作風不好,太頑劣?”


    “阿言作風不好嗎?迴來這兩天我沒看出來啊,我覺得阿言是個很規矩的孩子”,墨規道,“我是覺得,爸不是一個輕易下決定的人,既然做了這個決定,那一定是基於墨氏的情況、以及阿言自身的能力做的綜合考量,我相信爸爸的判斷。”


    墨老爺子拿起水杯,緩緩喝了幾口熱茶,點點頭,道:“好吧,我自己再想一想。”


    “那……如果沒什麽事的話,我先迴房了?今天有一個麵試,不好遲到。”墨規道。


    墨老爺子點點頭,沒說什麽。


    墨規走後,墨老爺子看著關閉的房門,重重歎了一聲。


    孽債啊……


    但是他已經老了,年輕時的恩怨,時至今日,也都忘得差不多了。先如今剩下的,就隻是對自己親骨肉的愧疚。


    老三小時候沒在他身邊,後來那女人沒了,他才把老三接過來,那時候老三已經十一歲了


    十一歲的男孩子,按理說正是頑劣的時候,可老三不一樣。


    這孩子自打到了墨家就規規矩矩的,說話做事非常有分寸,老練得不像是個孩子。


    正因為如此,他覺得老三和他母親一樣,都是攻於心計的陰狠之輩,愈發不待見。


    以至於不僅僅是童年的時候沒有得到父親的關愛,就連青少年時期,也沒有。


    現在看著他那一瘸一拐的腿,真是覺得自己犯下的錯太大了。


    當初,如果他沒有對他們母子不管不問,老三七歲的時候,也不至於摔壞了腿沒錢醫治、不至於落下一生的殘疾。


    如今往事一樁樁一件件襲來,他真的覺得自己犯了一個傾盡畢生之力也無法彌補的大錯誤。


    他很愧疚,但他也有些害怕。他擔心老三也對這繼承之位有心,怕老三也卷進這些事情中來。


    因為他清楚地知道,愧疚歸愧疚,墨氏的未來,又是另一迴事了。


    他願意用自己的性命去彌補老三,但卻無論如何,都不會將墨氏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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