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外間隻剩下秦明月一人,她自嘲地撇了撇嘴兒,受到冷遇了不是?可也沒有法子呀,杜子騰如今搖身一晃,變成大乾朝六皇子。她一介平民哪裏高攀得起皇二代呀!


    萬一,萬一不小心,皇帝毒發身亡,卻要留下遺詔,杜子騰繼承皇位,那他更是變成帝二代了!那她不就如白胡子老方丈所言,要入得皇宮裏,和三千個女人搶一個杜子騰嗎?不不不!絕對不可行!


    她兀自緊緊咬著紅唇,拚命地搖著頭,不停地否定心中對杜子騰產生的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情愫!


    若說對他沒有感覺,那隻是自欺欺人。三番兩次和他糾葛到一起,那一幕幕的曖昧,時常在夢裏出現!昨夜在溫泉裏,他從背後擁住隻穿褻衣的她,那種近距離的肌膚相親,那種耳邊溫熱的沉重的唿吸,她一度陷入意亂情迷。


    可是,她,她已經許配給人了呀!許配給那個陰鷙的、冰冷的表哥!一想起那個男人的陰冷,她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冷顫。


    窗外微曦的一縷陽光穿過紙糊的窗子透了進來,阿思清脆的聲音在屋門外響起,“姥爺,子騰哥哥,早膳做好了。”


    秦明月正不知如何作答時,一把清朗的聲音迴應了阿思,“阿思,今個兒你又做了什麽好吃的呀?”


    阿思低聲地嘀咕了句什麽,卻引得杜子騰哈哈地大笑了起來。聽入到秦明月的耳朵裏,她的心情突然低落了。


    屋門“咯吱”一聲被推了開來,背靠在椅子上的秦明月立即閉上雙眼假寐,卻感覺到有兩道溫熱的視線直射過來。她一下子有些臉熱心跳,緊閉著雙眼,睫毛都不敢眨一下。


    杜子騰跨入屋中,凝視了她一瞬,見她還在閉目休息,便不吵醒她,而是徑自去了內屋,輕聲和李豫安說了會兒話。


    從內屋出來後,他這才來到秦明月的跟前,輕聲道:“秦姑娘,早膳已經備好。吃罷早飯,我便送你迴去。”


    秦明月這才裝作剛剛發現他似地,抬頭簡單地說了四個字,“好的,多謝。”


    杜子騰見她並沒有再多言幾句的意思,便轉身朝屋外而去。秦明月跟著他的身後,來到了東邊的屋子。


    東邊的屋子裏,阿思正在往四方桌上擺放著幾樣小菜。她抬頭瞧見杜子騰,立即換上一副喜滋滋的模樣,卻冷不防地瞧見他身後一個陌生男子,不禁楞了一下,看向杜子騰,問道:“子騰哥哥,他,他是?”


    杜子騰說道:“阿思,這位是秦姑娘,我們在半途中遇到。吃罷早膳,我送她迴桑鎮了。”


    秦明月朝阿思微笑道:“阿思姑娘,打擾了。”


    阿思見是一個女子,心中頗有些吃味,嘴巴突然變得有些結結巴巴,“秦,秦姐姐,這邊,這邊,請坐,請坐。”


    “阿思,飯菜可都準備妥當了?”麗娘麵帶微笑地從門外走了進來。阿思跟她說,今日來了客人。她便特意梳洗打扮了一番。


    麗娘一踏入屋子,秦明月眼角抽了一抽,呆立住了。


    眼前這個阿思她娘,不就是前幾天,和秦伯堂在沁園後門小河邊幽會的女子嗎?她,她,竟然就是阿思她娘!!那麽,阿思是秦伯堂的私生女?


    天哪!這些日子來,連番發生各種狗血事件,她隻覺腦袋裏混亂成漿糊。


    杜子騰發覺她臉色變得蒼白,以為她是一夜未眠引起,便淡淡地說道:“如若身子不舒服,便速速吃了早膳,我送你迴去吧。”


    秦明月亦是淡淡“嗯”了一聲,便朝阿思母女微微一笑,輕聲說道:“多謝阿思姑娘,那我就不客氣先吃了。”


    阿思見杜子騰對秦明月的態度淡淡,她心中不由一喜,懸著的心放了下來。


    原來又是一個為了她的子騰哥哥,找上門來的姑娘!好似,前些日子,便有一位女扮男裝、模樣很是豔麗的姑娘,特特地來到雙溪村打聽杜子騰。


    阿思想明白了這些,便朝秦明月甜甜一笑,拿著一個雪白的瓷碗,舀了一碗地瓜粥,送到秦明月跟前,熱絡地說道:


    “秦姐姐,我們這兒是鄉下人家,粗茶淡飯的,你且將就將就。不過,這些碗筷可都是前些日子剛換的,幹淨的很,你且放心吃吧。”


    麗娘聽到阿思稱麵前湖藍色襦袍的公子為“秦姑娘”,她不免多打量了秦明月幾眼。那是一張豐姿秀美的瓜子臉,不知為何,她的眼皮一跳,這個模樣跟他真像!


    然而,她心下又對這個可笑的念頭做了否定。秦伯堂告訴過她,長女近日說不了話。


    秦明月接過阿思遞過來的碗筷,說了聲“謝謝”,低頭吃了起來。


    阿思又給杜子騰盛了滿滿一碗地瓜粥,甜甜地笑道:“子騰哥哥,這些小菜可都是你最喜歡吃的。”她的聲音裏帶著一絲少女懷春的羞澀。


    那含羞帶怯的聲音鑽入秦明月的耳裏,她微微抬起頭,借著餘光看到的是阿思一張羞赧的麵容。


    哎!杜子騰究竟有什麽好?竟然成為了這麽多少女的殺手!


    “阿思,你這丫頭就是心細,天天忙裏忙外的,還記得我的喜好。真心不容易呀!”杜子騰打趣兒道。他故意忽略了阿思的異樣。他和阿思從小便認識了,隻當她是妹妹般地照顧。


    阿思爽朗地笑了起來,和他抬起扛來,“喂,子騰哥哥,你不要那麽沒有良心好不好!阿思可是一直都記得哦!”


    麗娘也幫著腔,說道:“子騰呀,你就不要客氣了。你幼時,日子大多都在這裏過的呀。你呀,就把這裏當做你的另一個家就好了。”


    阿思仿佛想起什麽,抬起頭,問杜子騰:“姥爺說有兩位客人,還有一位怎得還不來吃早膳?還有姥爺,他每天都是早早就起床了呀。”


    杜子騰說道:“那位客人是師父的舊交,他們二人闊別多年,有許多話兒要聊。阿思,你準備兩碗粥,幾樣小菜,我給他們送去。”


    阿思忙道:“這點小事兒,怎可勞煩子騰哥哥呢。阿思送去便可。”


    杜子騰轉念一想,如若做的太明顯了,深怕引起阿思和麗娘的懷疑。如今皇上在這裏療傷,這件事兒是絕對不能再讓其他人知道。他便說道:“阿思,你送去外間即可。”


    阿思欣喜地點頭答應。


    秦明月放下碗筷,對阿思和麗娘說聲,“承蒙款待。”又轉頭對杜子騰說:“杜公子,麻煩你送我一程吧。”


    一聲杜公子,又拉遠了彼此的距離。杜子騰心中一沉,麵上卻仍是淡淡的。他放下碗筷,對阿思又囑咐了幾句,這才帶著秦明月出去。


    雙溪村沒有馬車,杜子騰連夜翻山而來,並沒有騎馬過來。是以,他便去村頭的何伯家借了一輛騾車。他仔細地用布擦拭了騾車的後座,“請上車吧。”


    秦明月默然地上了車,坐在騾車上,朝阿思和麗娘揮手作別。


    麗娘見秦明月走遠,她若有所思地思索了片刻,這才忙碌去了。


    杜子騰駕著騾車,一路朝著桑鎮的方向而去。平時,他是騎一匹黑駿馬來迴桑鎮和雙溪村,兩個時辰便能到。而今日駕著一輛慢吞吞的騾車,一路極其緩慢地朝桑鎮而去。


    一路,二人默然無語,心思各異,卻都不願先開口說話。


    晌午時分,杜子騰和秦明月這才抵達桑鎮。


    杜子騰見桑鎮的街道上異常清冷,他心中一揪,難道,要發生什麽大事情了嗎?


    正在他這個念頭轉過之時,桑鎮大街迎麵而來的是一匹白色的駿馬。駿馬上的人,果然是拓跋臻!


    拓跋臻扯住韁繩,“咻”了一聲,白馬停到了杜子騰的跟前,他高大魁梧的身子,將一條長長的身影,投射到騾車之上。


    “杜兄,別來無恙。”他的聲音粗狂。


    杜子騰低頭一瞬,再抬頭時,俊臉上掛著陽光燦爛般的微笑,“拓跋兄,你久等了。”


    拓跋臻眉頭深深地皺起來,“你還真是若無其事?”


    杜子騰瞥了他一眼,“你想我怎麽個若有其事?如鶯已經被我打發走了。天大的事情已經結束了。”


    拓跋臻見他如此之說,仰頭三聲大笑:“夠有意思。這才是我所認識的杜子騰。不過,你知道,我想說的是什麽。”


    “他沒死,他被他的侍衛救走了。如此而已!”杜子騰斜睨著拓跋臻,淡淡地說道。


    “好,那我就再相信你一次。”拓跋臻掉轉白馬,跑出數步,又掉頭丟下一句話,“杜兄,當年的救命之恩,這次就還了給你。如若你我再次見麵,請恕兄弟我多有得罪。不過,還是那句話,如若杜兄日後要來澤理國,我們依然是好兄弟!”


    拓跋臻說完這句話,一甩馬鞭,絕塵而去。


    杜子騰望著他遠去的背影,楞了半響。


    昨日之前,他們是吃喝嫖賭無一不一起的好兄弟。然而,因著他身份的變化,他們變成了對立麵。難道,這就是他日後要麵對的人生嗎?


    拓跋臻那句話和杜子騰愣住的表情,落在了秦明月的耳中、眼裏,她淡淡地說道:“道不同不相為謀。人生走到三叉路口,總會要告別一些人,然後再認識一些人。很多事情,都是立場不同,所以,選擇而不同。”


    杜子騰顯然沒有料到秦明月能把世事看得如此之透徹,他側頭望了眼坐在騾車上的她。


    晌午溫暖的太陽照射在她湖藍色的襦袍上,她的容顏顯得愈加清冷。她淡然的神色,仿佛洞悉一切。


    他心中一動,卻又一痛——她是已經許配給了別人的!


    “麻煩你在前麵拐角處讓我下車吧。我自己走迴去便好。”秦明月對上他那對似探究,又似深情的眼眸,她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想立即逃走!


    街道拐角處,秦明月逃也似地跳下了騾車,頭也不迴地一直往前走。


    可是,她分明感覺到別後有一雙灼灼的眸子,一直追隨著她。她不忍迴頭,不敢迴頭。她的眼眶發熱,鼻子發酸,忍不住仰起頭,不讓眼眶中的淚水滑落。


    這一次告別,或許,今生不再有見麵的時候。


    她,有秦家高牆的圍繞。他,有皇家宮牆的圍困。


    各自珍重,相忘於江湖或許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秦姑娘,請等等。”杜子騰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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