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饕很缺錢。


    在那天之前,左饕想過貸款、想過賣腎、想過借高利貸、想過跟覃大福借錢、想過帶著白可迴明都打遺產官司,卻從沒想過上場打+黑拳。


    打+黑拳雖然賺錢極快極多,本身又有吸引他之處,可賤劉和賤馬卻早就告誡過他,要他發誓長大後絕對不會賭博、吸毒、當雇傭兵或者打+黑拳。那時候左饕覺得他們很無聊,懶洋洋極不耐煩地做了保證,卻沒成想有一天自己真的會站在這一抉擇點上。


    他即使常到地下拳場,開始學會享受那裏的新鮮和刺激,也是以工作人員的身份,多半冷眼旁觀。他本能地以為自己永遠也不會登上那個擂台,越過那條繩索,最終卻還是禁不住誘惑,捅+破了承諾無比抽象的薄薄的窗戶紙。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的確是亙古不變的真理。


    當然還有一句是,英雄難過美人關。


    那天是虎爺的大日子,他們整個團隊都很忙亂。虎爺跟老對頭金大鵬包了場,約好打七場擂,七局四勝製,贏了的拿當天所有賭金,輸了的以後見了贏家繞路走。


    虎爺為了這次比賽籌備許久,研究出許多套博弈的戰略戰術。


    左饕他們下午就到了,幫忙端茶遞毛巾,主要是壯聲勢。


    開始的三場如虎爺預料,兩勝一負。


    第四場卻出了問題。


    虎爺這方派出“坦克”。坦克人如其名,威武雄壯,勝率很高,是虎爺的得力戰將。本以為坦克是穩贏的,沒想到金大鵬卻針對他高價聘請了一個日本人,認金大鵬做了幹爹。坦克上場五分鍾,被對方一腳踢爆了頸動脈。這是左饕第一次看見拳場上出人命,當時坦克脖子上的血濺出去2米多高,噴得滿拳台都是。


    虎爺大怒,狠狠摔了杯子,罵道:“廢物!”又讓手下人把坦克的屍體“丟得遠遠的”,省得他看了心煩。


    這樣一來,雙方暫時打了個平手。


    第五場虎爺派醜瓜出陣。


    醜瓜是左饕認識的第一個己方拳手,印象很深,他一直沉默寡言,經常出賽。醜瓜拳腳路數帶點老兵氣,偶爾會有那麽一瞬讓左饕感覺到親切,仿佛迴到當年許博溫家的秘密訓練基+地。


    醜瓜年紀大了,身上傷又多,使盡渾身解數堅持了很久最終還是不敵對方拳手。當年他手下年輕的敗將,今天終於一雪前恥。左饕看著醜瓜被對手騎在地上,用膝蓋頂住脖子,左一拳右一拳地打在頭上、臉上,鮮血四濺,毫無還手之力。


    周圍的歡唿聲震耳欲聾。


    虎爺眯著眼,陰冷地看著拳擊台,一言不發。


    左饕感覺胸腔極度憋悶,怒火遏製不住地熊熊燃燒,啞著嗓子看向覃大福:“覃哥?”


    覃大福咬了咬牙,招唿左右衝上台,宣布這場認輸,救下了醜瓜所剩無幾的一條命。


    虎爺也沒阻攔,眼神更加陰鷙。


    七局四勝,金大鵬一方已經連勝三局。剩下的兩局,他們隻要能勝一局,這場豪賭就贏了。


    虎爺以為可以勝出的坦克和醜瓜都慘敗下台。他看著自己這邊的一群廢物拳手和爛泥扶不上牆的覃大福等人,眼裏幾乎冒出火來。不知道是誰泄漏了他的拳手布置方案,虎爺決定不管結果輸贏如何,他都要好好洗刷一遍組織,清理內鬼。


    第六場絕對不能讓金大鵬贏!


    虎爺臨陣換將,派出己方的最強實力“天王”。


    天王果然名不虛傳,險險勝出,卻也斷了一條手臂。可見金大鵬在這場對壘上十足花費了一番心血,其勢在必得。


    局勢三比三平。


    勝負全在最後的關鍵一局。


    虎爺這邊剩下的這位,是原本要安排在第六局上場的,是所有七人中最弱的,虎爺認為他就是個癟犢子,上場也是輸,對方肯定早有準備。金大鵬隱藏實力,臥薪嚐膽,這次居然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虎爺麵色鐵青,一一審視麵前的人:這個不行,這個也是廢物…… 本來選出的就是七名實力最強的,剩下的都是小魚小蝦,還不如癟犢子呢。


    虎爺定了定神,叼著煙對天王說:“你再上一場。”


    天王吊著一條手臂,正準備去正規醫院接骨頭,聽了這話大吃一驚,“虎爺!我胳膊折了,上不了場啊!”


    虎爺嘴皮不動地說:“給你打一針。”


    天王雙膝撲通跪地,捂著胳膊說,“虎爺,我這樣子就算上場也贏不了,還是給您老人家丟份!”


    覃大福其實是個心軟的,看不下去了,插嘴勸道:“虎爺,天王今天要是上去,就沒命再下來了。”


    虎爺這天早就看覃大福的婆婆媽媽不順眼了,正沒處發作,這時候滿肚子的火藥炮彈被他一句話點燃,轟一聲炸開,“好!他不能上,你上!”


    覃大福愣住了。


    虎爺扔了煙蒂在地上,用鞋底慢慢碾,眼神極狠地逼視他道:“你不是說他不能上場麽?那你替他上!”


    覃大福兩頰落汗,呐呐說不出話來。


    此時虎爺已經怒極攻心,竟不顧多年情分,吩咐手下,“扒了他的衣服!把他送到場上去!”幾個手下麵麵相覷。


    偌大的房間鴉雀無聲。


    虎爺猛地站起身,在其中一個手下臉上重重扇了一巴掌,“你聾了?”


    覃大福聲音顫抖,帶著哭腔說:“虎爺——”


    虎爺掃了他一眼,無比煩躁地大步來迴走,“誰能打贏最後一場,我給他30萬!” 滿屋子的人沒有一人敢做聲。


    虎爺虎目圓睜:“40萬!”


    左饕內心一動。


    “50萬!”


    左饕不由自主地邁出了一步,“我試試。”


    覃大福花容失色:“左饕你幹什麽——?!”


    虎爺上下打量左饕,“你?試試?”


    左饕發現自己十分遵從內心想法地做了出頭鳥,於是點點頭,“贏了給我50萬。”


    覃大福死命往後拉左饕,“你是不是瘋啦?”


    虎爺這麽多年經過許多的風風雨雨,不怕輸,可他也明白,常常會有人有事出人意表,絕地逢生、出奇製勝並不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想了想冷哼一聲道:“好!有種!贏了我再給你加5萬!”


    覃大福脫力地喃喃道:“輸了哥給你收屍……”


    場上裁判員和金大鵬不斷派人催促,觀眾席上也是噓聲一片。


    左饕沿著去賽場的走廊做曲線跑和跳躍,進行短暫熱身。覃大福哭著跟在他身後跑,覺得十分對不起自家娘和兒子的恩人。


    左饕閉目凝神,唿吸吐納,隻聽場中主持人大喊:“激動人心的時刻來到了!雙方決勝的一局!金爺隊派出了百戰百勝的死神!嗷嗷,死神!他今天是否會收獲一條新的生命?!讓我們再來看看虎爺隊派出的是哪員大將!咦,饕餮?!這是誰?饕餮,從來沒有在我們拳場上出現過的名字!饕餮,難道他就是虎爺的終極秘密武器嗎?!”


    左饕不由地氣息一亂,緩緩轉過頭看向覃大福,“我問你,饕餮是什麽?”


    “你的藝名。”覃大福羞澀地說。


    左饕默默轉身往迴走。


    被覃大福哭著拉住,“傻兄弟,現在後悔已經晚了呀——”


    左饕木著臉走出大門,跨過賽場邊繩,登上拳台。他腳上穿了雙高筒軍靴,下+身迷彩褲,上身是最簡單的白t恤,臉上戴了一副京劇臉譜的橡膠麵具。不想露出真容的拳手大多選擇使用這種麵具,雖然不很舒服,但不會影響視線,真乃居家旅行、謀財害命不留名之必備神器。


    雖然看不清五官,但人們仍然能看出左饕很年輕,神態平靜,根本不像拳手。


    而他的對手死神,身高將近兩米,像是亞歐混血,光頭鋥光瓦亮,體態異常魁梧彪悍,赤+裸著上身,肌肉虯結,胸毛濃密。左饕跟他相比,更像個瘦小的孩子。


    四下全是喝倒彩的聲音,主持人也湊趣道:“怎麽,難道童子軍也上場了嗎?”


    左饕淡淡掃了他一眼。


    他靜靜感受著對手惡意的威壓和萬眾矚目的視線,感覺到體內的血液在唿嘯著燃燒。


    裁判員宣布開始後,兩人竟都沒有動。


    死神是不屑。左饕在觀察。


    金大鵬在場邊大喊:“你還愣著幹什麽?快去殺了他!”


    死神於是發動了攻擊,並沒有用全力。這一次他犯了最大的經驗主義錯誤——那就是輕敵。


    死神的拳頭十分有力,虎虎生風,左饕不敢硬接,即使隻是擦著胳膊的皮膚而過,都能感覺到刀剮般的風刃。


    左饕之前所學的近身搏鬥以防守為主,攻擊為輔,麵對衝突,他本能地會采取防守戰術,但多日在拳場的熏陶也讓他偷師到了不少毒辣卻可有效的致人死命的招式。


    死神見對手隻是一味閃躲,不由地失去耐心,跨了一大步上前去抓左饕後心。


    左饕此時已經差不多摸清了對方的路數。


    像h市這種規模的私人黑拳館,畢竟是野路子,每個周末偷偷摸摸營業,拳手也多半是一身蠻力的半吊子,打死打殘普通人很容易,卻不能算高手。真正有實力的很少來這裏。


    而左饕兩三歲就被他爸爸百般調+教,八歲開始又天天跟小馬教官互毆,其入行之早、對打經驗之豐富、麵對挑釁之沉著冷靜、業務水平之專業、報複精神之不屈不撓,一般拳手是隻能望其項背的。這也是為什麽最初左饕會覺得醜瓜的8萬塊贏得很容易。


    可左饕不知道的是,死神卻是這群野拳手裏麵當之無愧的一枝獨秀,他因為熱愛卡通動漫還去東京打過兩年地下黑拳,後來因為實在混不下去了才迴h城的,金大鵬的那個日本幹兒子就是他順便捎迴來的。


    此時左饕抓住機會,猛地縮身側移,避開對方巨掌,動作奇快;又趁死神重心前偏,憑借超強的彈跳力高高躍起,淩空一腿劈在他的背上,把死神踢得膝蓋一彎,趔趄了幾步。


    左饕輕巧落在地上,偷偷活動右腳踝,感覺自己腿肚子都轉筋了。


    剛才如果是細皮嫩肉的馬教官被踢了這麽一腳(當然賤馬百分之八十能躲過去),肯定已經撲地了。沒想到這死神卻如此皮-厚-耐-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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