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走後,醫院很快幫孟群生換了一間病房。

    剛才的打鬥,孟群生隻是被拽掉了吊瓶,並沒有被觸及傷勢,所以情況還算良好,隻是他看到自己的父親被警察帶走,情緒有些激動,嘴裏不住大罵,嚷著要跟袁文傑拚命雲雲。

    曾毅低頭道:“別激動,你父親剛才已經跟老領導打過電話了!”

    孟群生一聽,先是一愣,隨後眼裏就湧出一絲淚光,他知道父親一生硬氣,這輩子都沒求過人,也沒麻煩過老領導,這迴為了自己的事,父親竟然晚節不保,向老領導開了口。不過,孟群生的情緒就不似剛才那麽激動了,曾毅的這個消息顯然讓他安心了很多。

    曾毅看孟群生的反應,就知道老孟的那位老領導來頭很大,其實不用想都知道,能夠擔當八路軍辦事處的負責人,這種老革命到了今天,那肯定都是國寶級的人物,能量匪淺。

    剛才老孟電話裏向老領導告狀,還要通過秘書轉達,曾毅當時就想好了收拾袁文傑的辦法,他要讓袁文傑今天這頓打不但白挨,而且還要讓他找不迴來這個麵子,甚至有可能,還要讓袁公平也跟著倒黴。按照慣例,隻有副國級以上的領導,退休後才會配有專職的秘書,由此可見,老孟的這位老領導身份絕不簡單,現在這位老領導尚且健在呢,你就敢強拆人家以前戰鬥過的地方,這不是目中無人嗎。

    “過一會老領導的人就來接你父親了,警察那邊我打過招唿了,你放心吧,老人家不會受什麽委屈的。”曾毅又補了一句。

    孟群生這才完全放心,他看著曾毅,眼裏透著感激,他已經認出了,這位年輕人就是上午嚇走強拆隊的那位大夫,從醫生口中,他也得知自己的命就是曾毅救下的,而剛才,要不是曾毅在的話,自己和老父親怕是等不到老領導的人到場,就要兇多吉少了。

    剛才打架的場麵,孟群生看得一清二楚,他沒想到這位年輕人非但古道熱腸,而且很有策略,袁文傑今天的這頓打,肯定是白挨了。相比之下,自己就有些蠻了,非但沒有保住那棟房子,連自己的人都被打得住院,還差點丟掉小命。

    把孟群生安頓好,曾毅坐了一會,就準備告辭,剛起身,手機響了起來,是個陌生的號碼,曾毅就道:“你好!”

    電話那邊頓了一會,才傳來聲音,問道:“你是誰?這不是老孟的電話嗎,怎麽會在你的手裏?”

    曾毅的眉角就抬了兩下,他覺得這個聲音很熟悉。想了一下,他突然記

    起來了,這個聲音,不正是喬文德的秘書秦一舟嗎?對了,剛才老孟打電話,也稱對方為小秦!曾毅恍然大悟,原來老孟的老領導,竟然是南江省一直在爭取的喬老啊,這迴樂子可大了,袁文傑捅下了一個天大的簍子啊,他竟然把喬文德的舊居給拆了,這不是不讓喬文德來南江嗎!

    “你找老孟是吧?他現在不方便接電話,要不我把電話給孟群生?”曾毅問著。

    秦一舟考慮了一下,就道:“好吧!讓群生接電話。”

    曾毅把電話放在孟群生的耳朵邊,低聲道:“老領導的秘書!”說完,他使了個眼色。

    孟群生怎能不明白這其中的意思,立刻道:“秦叔叔,你快想想辦法救救我父親吧,他讓警察給抓走了!”

    秦一舟心裏頓時咯噔一下,暗道壞了,這才多大的工夫啊,老孟也出了事,要是讓喬老知道,又要責備自己辦事不力了。他忙道:“群生,你別著急,把話說清楚,到底是怎麽迴事!”

    孟群生哪裏還會客氣,當下就把袁文傑怎麽帶著打手來威脅自己,又是如何大鬧醫院,還有自己父親是怎麽被警察抓走的事,專門挑了一些“重點”,添油加醋地給秦一舟講了一遍。

    秦一舟聽完後怒從心起,把人打進了醫院還不算,竟然要追到醫院繼續行兇,簡直是令人發指,他在電話裏喝道:“無法無天!是什麽人,給了他們這麽大的膽子!”

    孟群生頓了一下,用很低沉的聲音道:“袁文傑的父親,聽說是袁公平!”

    難怪啊!秦一舟就明白,心中暗恨,袁公平,你做得好事,先是縱容自己的兒子強拆喬老住過的地方,現在又讓警察抓走喬老的救命恩人,你的眼裏,究竟還有沒有喬老啊。

    “群生,你安心養傷,我這就想辦法!”

    秦一舟不敢多耽擱,老孟是因為打了袁公平的兒子被抓起來的,那幫警察豈能對他客氣,自己必須趕緊想個辦法把老孟救出來,否則老孟要再有個好歹,自己可沒法對喬老交代了。

    放下電話,秦一舟想了想,就撥了南江省省長費民安的電話,現在方南國不在家,南江省的工作,是由費民安來主持的。

    費民安此時帶著老花鏡,正坐在家裏研究一本棋譜,再過兩個月,他就要到全國人大去養老了,他現在已經開始提前適應這種半退休的生活了。接到秦一舟的電話,費民安眉心微微皺了一下,這麽晚了,秦一舟給自己打電話,肯定不會是什麽好事情

    ,不過他還是很熱情地笑道:“一舟老弟,你好啊!”

    秦一舟沒有時間客氣了,他跟費民安打過招唿,就直入主題,道:“費省長,有件事情,我想向你了解一下。”

    “你說嘛,是什麽事情!”費民安笑著。

    “半個小時前,在省人民醫院的重症監護室,發生了一起惡性事件,其中的一方,是喬老過去的貼身警衛員,現在已經被帶迴警局接受調查了。”

    費民安就放下了手裏的棋譜,在沙發上坐直了身子,他捋了一下自己的頭發,心道喬老的貼身警衛員,那就是喬老的心腹啊,地位絲毫不遜於秦一舟啊,他感覺到這事有些重要,就道:“這件事,我馬上讓人去了解一下。”

    秦一舟道:“費省長千萬不要多想,我打這個電話,隻是要了解一下事情的經過,事情調查清楚後,該怎麽處理,你們就怎麽處理,千萬不要有什麽包袱。”

    費民安搞了一輩子政治,怎麽能聽不出這話裏的意思呢,秦一舟嘴上這麽說,心裏想必早已是怒火萬丈了。但費民安不知道喬老是個什麽意思,他有些把握不住處理事情的尺度,就道:“一舟老弟,我派人親自過去了解,等弄清楚後,我向你匯報。”

    “這件事喬老非常關注,他等著處理結果呢!”

    費民安就有些坐不住了,喬老已經知道這件事了,那就是通了天的大事,官場上,講究的是聽話聽音,秦一舟剛才那句話的意思已經明顯了,這位警衛員對喬老非常重要。費民安就道:“一舟老弟,請你放心,我們南江的警方,絕對不會放過一個壞人,但也絕對不會冤枉任何一個好人的。”

    秦一舟就知道費民安明白自己的意思了,道:“這麽晚了,還要打攪費省長的休息。實在是不好意思。”

    “一舟老弟,客氣的話就不用講了。十萬火急,我先去處理這件事,哈哈!”費民安笑了兩聲,就掛斷了電話。

    杜若接到費民安秘書的電話,心道這件事有意思了,要退居二線的老省長,居然也插手這件事了,袁文傑這小子怕是要倒黴了。

    杜若把電話打到陳龍那裏,“放人!”

    陳龍就明白是什麽意思,如果是放袁文傑,肯定就不會是杜若來打這個電話了,他問道:“那袁文傑呢?”

    “也放了!”

    杜若這可沒安什麽好心,因為剛才費民安的意思,是要從重處理袁文傑,而他卻放了袁文傑,看似是討好袁公

    平,其實是在給袁公平製造麻煩。

    在官場上,最不能得罪的領導,就是像費民安這種快要退休的老領導,越是快退休,越是要小心應付。

    官場上的常態是人走茶涼,你在台上的時候,風風光光,眾人簇擁吹捧;而一旦退休,大權旁落,就門庭冷落,放個屁都不帶響的。所以到了退休的關口,很多老領導難以承受這種巨大反差帶來的失落感,心裏就會異常地焦灼焦躁,看見一個人、聽見一句話,他都會琢磨是不是和以前有所不同,這就像是一座平靜的火山下,已經積蓄了足夠的熔漿,隻等找個理由爆發了。

    這時候最聰明的做法,就是老領導說什麽,就趕緊著去給辦了,輕易不去惹他。等熬到老領導交接完權力,火山爆發的警報就解除了。

    而誰這時候偏偏不長眼,去招惹老領導,那就是在火山上鑽了一個口,撲麵而來的憤怒岩漿立刻就能燒你個焦頭爛額、灰頭土臉,搞好還得葬身火海。

    杜若很清楚,自己反正也留不住袁文傑,不如就把他放了,隔著好幾級,費民安不可能會親自出手收拾自己這個市局的局長,他的怒光,必定是要傾瀉到袁公平的頭上去。沒有你袁公平施加壓力,下麵的人怎麽可能會把我的話當做耳旁風,老子還沒退呢,這省府的一把手就換了人嗎,豈有此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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