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一步錯步步錯,五丫此刻最後悔的是怎麽能找一個被衝昏了頭腦的人跟自己組成複仇者聯盟,眼看著後腿要被拖死了。


    怕是大奶奶已經看出什麽門道兒吧。


    人性最大的悲哀就在於迷茫的走在路上,苟活於當下的生活,不知道明天的方向,對於五丫這樣的人來說,逼一步走一步,逼到絕路就真的是爆發的時刻了,若你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等五丫沒有鞋穿的那天,你就等著死吧。


    五丫坐在仲老夫人身邊,不停抹著眼淚珠子,“祖母。”


    仲老夫人瞧著也心疼,伸手擦掉五丫臉上的眼淚珠子,“你這傻孩子,你看這眼睛都哭紅了,又紅又腫的多難看。”


    “孫媳婦兒知道,隻是......”五丫欲言又止,低下頭,兩隻手不安的擺弄著身上的荷包。


    “你大嫂不是那種凡事都計較的人,你不用這般在乎上心,一會兒她來了好好解釋不就成了,一家人哪有解不開的結?”仲老夫人勸著,拉過五丫的手拍了兩下,“無心之過。”


    五丫輕輕點了點頭,這才收了眼淚珠子,省著點,等大奶奶來了再用也不遲。


    真可謂是說曹操曹操到,大奶奶走進屋瞧見五丫哭了滿眼通紅是著實驚得怔了,倒是沒了平時的冷靜,連請安都忘了,“三弟妹這是怎麽了?”


    瞧得出她臉上帶著慌亂,五丫站起身子,上前拉住大奶奶的手,道:“大嫂,侍竹的事兒是我跟二嫂說的,以至於發生這次的事端,真的讓大嫂受委屈了。”


    說著五丫的眼淚珠子止不住的掉,天知道她醞釀了多久,迴顧了從小到大的傷心事,連走路摔倒都要悲傷一番,才得來了連綿不斷的淚水。


    “弟妹這話說的,我並不怪你。你又沒有什麽錯。”大奶奶拉過五丫的手,她的手冰涼,顯然是害怕了,她臉色逐漸好轉,“弟妹坐吧。”


    五丫心裏猜測,大奶奶一開始必定是認為自己跟仲老夫人攤牌了,才會露出那樣的表情,往往出賣你的是你自己,人能控製思維,卻不能控製條件反射的身體機能。


    “你瞧你大嫂都原諒你了,你怎麽還哭著,還不擦擦眼淚。”仲老夫人笑著道,像這個年齡的人最願意看到的就是這個大家庭相處和諧,這也就是為什麽她一直看不上仲夫人卻也從未給她穿過小鞋的原因。


    “二嫂那日邀我去二房,問了我關於侍竹的事兒,我本以為她隻是打聽下,我便都跟她說了,誰知她打聽完了會拿來做這樣的勾當,鬧出這麽大的事來。”五丫委屈道,不是她過河拆橋,是不得不這樣做,既然已經損了兵將,不如把事情推到她身上換個清白,要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恐怕以後的日子就沒法過了,知道什麽時候該棄的人,才能笑道最後,即使大奶奶不是那麽容易會相信別人的性格,五丫這麽做至少能起到消解她疑心的作用。


    “三弟妹就不要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了,都過去不是麽?二弟妹的事我也不願她,現在她已經夠慘了,再怨她對我也沒什麽好處,不如忘了可好?”大奶奶滿臉真誠,五丫也破涕為笑,重重的點頭。


    不是五丫想裝傻,隻是裝傻充愣向來是最好的辦法,她用這方法少說也有十多年了,大智若愚說得不錯,該傻的時候一定不能聰明,否則就像二奶奶一樣。


    瞧五丫的憨樣子,仲老夫人也跟著笑了,“你大嫂她啊,吃齋念佛,向來心善,不會怪你,更不會做出那以怨抱怨的事來,你就放寬了心。”


    聽到吃齋念佛這四個字五丫就忍不住的犯惡心,要是仲老夫人也知道大奶奶善良皮囊下的樣子,是不是也會覺得大奶奶侮辱了神明呢,見大奶奶陪笑的模樣,五丫心中默念,臉皮厚果然好,但是比自己臉皮厚的還是頭一迴見。


    自古婊 ,子都愛立牌坊,真應該給大奶奶多買些石料,做一塊大的。


    “對了大嫂,大嫂是不是擅長種植花草?”五丫聊著聊著忽然問道,大奶奶點頭,“是啊,怎麽了?”


    “前些日子整理房間時候發現以前大嫂送三房的花,覺得很是漂亮,大嫂知道我又喜歡花花草草的,就把那兩盆花移到了我的房裏,我就是還想跟大嫂討上兩盆別的。”說著說著五丫聲音漸漸小了,好似沒底氣一般。


    大奶奶從臉色青白到鬆了一口氣,五丫這故意為之實實在在讓她緊張了一把,恐怕她這幾年都沒像這樣心情忽上忽下。


    “你這丫頭,你大嫂還能吝嗇兩盆花不成,給你就是了,老身替你做主了!瞅你三弟妹那委屈樣兒。”說著仲老夫人衝大奶奶,指著五丫那張小臉道。


    “祖母都開口了,我也不能不忍痛割愛了,明日便給你送去。”大奶奶也跟著開起玩笑來。


    次日,大奶奶就來了三房,還帶來了兩盆開得正豔的山茶,一株花皺邊純白色,一株大紅色金心,瞧著十分養眼。


    五丫算到她會親自來,以大奶奶的性子一定要證實下,五丫說把夾竹桃擺在屋裏是真是假。


    “大嫂,快坐。”五丫笑著招待,“快上茶!”急忙吩咐著,一副好客的樣子。


    “不必這般客氣,都是自家人。”今日的大奶奶跟昨天倒是疏遠了多,嘴裏雖講著一家人,但表情就像是準備著隨時六親不認。


    “麻煩大嫂親自送一趟了,”五丫輕撫了一下花葉,“這花開得真是好,若是被我養得不好了,算是白費了大嫂一片心血。”


    “你到時按我囑咐的做便好。”說著掏出一張紙交給五丫,“這茶花是我一直放在花房養的,拿出來要仔細照看才能養得活,要將它放在半陰的地方,保持水分,山茶花喜濕潤,春、秋季節每隔2~3天澆水1次。夏季氣溫高,一般以每天清晨與傍晚各澆水1次。掌握幹濕調勻,幹則澆,澆則透。還要記得追肥,防蟲。”


    “人人都道牡丹好,我道牡丹不及茶,大嫂真是細心,我若有大嫂一半,興許也能討祖母母親歡心了。”五丫撅嘴道,大奶奶不動聲色,拿起剛上的茶,抿了一小口,“祖母常說起你,已經很喜歡你了。”


    “祖母喜歡大嫂多一些,畢竟大嫂陪了祖母那麽多年,祖母又把大嫂放在心頭疼了那麽多年,怎麽能是我能比的。”五丫若是說自己能比,說不能下一個死的就是自己,五丫還沒活夠,還不想死。


    大奶奶這才放下茶杯笑一笑,然後環顧四周,問道:“弟妹所說的那兩株花放在了哪裏,我想看看這花現在養成了什麽樣子,應該比起當初長大了許多吧。”


    五丫笑著答:“在臥房裏,大嫂隨我來。”


    站在五丫身後的佩環握緊了拳頭,冬梅捅了捅她的藥,她才漸漸鬆開拳頭,隻能對著大奶奶的背影狠狠的盯著,要知道,現在五丫的陣營了再出不起第二個二奶奶了。


    大奶奶隨五丫來到臥房,打量了一下四周,笑著道:“三弟妹這房間倒布置的雅致,別有一般風景。”


    “不過是稍微花了些心思罷了,反正整日閑著也是閑著,不如布置下房間養養花草,怕是我的人生也隻有這樣的追求了。”五丫迴道。


    “這樣的人生也不錯,至少不會那麽累。”後半句大奶奶說的似有似無,但還是被五丫聽了個全。


    “大嫂,在這裏。”隻見五丫的臥房內室的花架上擺著兩盆花,養得十分富有生命力,“好在之前的人去了後有人,打掃房間養了這花,不然我也見不到呢,開得這樣討人喜歡。”


    倒不是五丫的嘴越來越滑,隻是環境在變,人也要跟著變,花言巧語以及謊言也不過是保護自己的一層盔甲而已,謊言環遊世界的時候,真相怕是還沒穿好褲子。


    大奶奶瞧著那兩盆花,看得愣了,像是從花裏看到更遠的什麽,迴憶起了什麽,她喃喃道:“這花養得當真不錯。”


    五丫盯著大奶奶,道:“隻願我別是辣手摧花,再把這花兒都養死了。”


    大奶奶迴過神,笑著道:“擺在這裏挺好看的,這花也沒那麽嬌貴,那麽容易死。”


    五丫在心裏罵了大奶奶一萬遍,大奶奶不想花死是自然的,她想得是以後五丫的每一個孩子都死,恨不得這花活得長命百歲,開得地久天長吧。


    “那便托大嫂吉言了。”五丫隨口道,手不停的擺弄那花,看上去很喜歡的樣子。


    也許每一件看上去很喜歡的東西,心裏說不定都是厭惡的。比如對大奶奶。人的外表跟心很少有相契合的,甚至表情,每個人都有每個人不一樣的一麵,她表現出來的那麵也許隻是想給你看的那一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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