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的腳步越來越近,期末考試一考完,學校裏的氣氛就呈兩極化了:極度的期盼,極度的惶恐。餘萌心情很好,屬於前一種。一放假,每天都屁顛屁顛的跟著餘爺爺走東家串西家的宰羊殺牛,收錢喝湯吃肉,忙的不亦樂乎。


    臘月二十五了,餘應官家準備年豬,餘爺爺和餘應財一起去幫忙。餘萌和餘戀琴抱著碗顛顛的跟著。


    “丫啊,你爸爸媽媽哪天迴來啊?”官嬸撈著濃濃的湯汁,舀出細碎的肉塊放到豆丁們的小碗裏。


    餘萌‘嘶唿嘶唿’的吃著肉塊,抹了一把鼻尖上細微的汗粒,點頭:“爸爸迴來過了呀。”


    “啊?幾時迴來的啊?”官嬸愣了一下,放下鏟勺坐過來。不是吧?進過城,迴家都不出來玩了?


    餘戀琴顧不上抹嘴巴,搶先說:“小叔昨天就迴來了喔,還帶了一整箱的方便麵喔,這麽,這麽多。奶奶說我和小丫一起吃,是吧,小丫。”邊說,邊舉著手比畫著箱子的規模,香濃的湯汁隨著湯勺的抖動四處濺落,討好的看著餘萌。


    “那你媽媽呢?”官嬸擦了擦被餘戀琴濺到眼角的湯水,慢慢的移開餘三思的小碗,“怎麽都不出來玩啊?三思,去喊小伯伯過來吃肉了,媽媽給你留著,你迴來再吃哈。”


    餘三思不肯,扒著碗不放手,含含糊糊的嘟喃著什麽。


    餘萌舔了舔嘴角,把空碗遞給官嬸,渴望的眨巴著大眼:“爸爸說那邊很忙,早上就迴去了喔。”嬸啊,別愣著了,趁奶奶還沒來,再給我裝一碗吧。


    “喔,小叔還說明年讓我爸爸也進城喔,到縣城開店呢。”餘戀琴嚼著肉塊,傲嬌的說。肉塊真好吃,小白快來,骨頭給你。


    餘爺爺拿著一大盆豬血進屋,樂嗬嗬的看著豆丁們開吃的場麵。應官家的婆娘不錯,性子不繞彎,做人也大方。


    “大爺爺,應禮哥明年迴縣裏開店啊?”官嬸接過豬血,抓了把鹽巴灑上:看來程荷真的發財了,都準備自己開店了?不知道這老板娘當不當的長久。


    “喔,是啊。”餘應財係著圍裙,手臂上繞著長長的腸子,露著一口白牙,“說了一下,還沒定呢,也不知道能不能成。”


    官嬸放好豬血,拿盆來接腸子:“怎麽不能成?自家兄弟還能偷懶啊?!要真不懂,不是還有建功表哥,大寶他們啊,放心吧。你們多加把勁,以後把我家應官也帶出去,哈哈哈。”


    餘應財可不敢應這聲,剛才那顯擺的話說完就後悔了,自己都還沒著沒落的,話要說過頭了,以後肯定有的煩。


    官嬸可不理餘應財的小心思,繼續暢想著美好的‘輕閑有錢’後的日子。


    “還吃啊?!這老頭子也不知道看著。還吃,快放下,當心肚子撐爆咯。”餘奶奶抱著一大捧的蒜葉進來,一看豆丁的狠樣,忙把碗拽開,“啊喲,把這衣服油的,嘖嘖嘖。”心疼的揪了把滴了油水的小棉襖,心想著就這樣穿到過年好了,反正孩子媽也不迴來,管他呢。


    餘應官很高興,豬沒怎麽侍候也長了一百多斤,賣了半扇肉,鍋裏還一大鍋呢,那豬頭等開春了醃上幹菜,又能吃上個把月。幾個小娃娃吃的這點,還真不心疼:“難得今天有肉,喜歡吃就多吃點吧,開春忙起來可沒空殺豬了哈。”


    “過年了再來吃,今年不用爸爸出去拜年了,咱們天天到三思家來吃肉啊。”餘奶奶咬牙抱起肥豬仔似的孫女,拉著她不想和碗分開的小手往外走,“明天要發成績單了,可不能挺個大肥肚去,走走,到大嫂家拿書包去。琴啊,不要吃了,小姑娘家的,難不難看啊?!”


    有餘應財在,餘戀琴才不怕餘奶奶呢,扁著嘴說:“哼,好吃。”我就要吃,媽媽說了,多吃肉才長的高。


    餘爺爺瞪了餘奶奶一眼,帶頭出了門;餘奶奶也瞪了眼裝糊塗的餘應財,抱著餘萌跟了出去:怎麽當爹媽的都不知道,這小孩子貪吃好吃是好名聲啊?!眼皮怎麽這麽淺啊?


    餘應財自顧自的收拾豬腸子,裝不知道:小孩子嘛,不吵不鬧就行了,應官老婆都沒嘰歪,親爺爺親奶奶倒是見不得自己好,真是的。


    第二天,餘萌背著縫補好的小書包,蹦蹦跳跳的到餘應福家集合;劉溫厚早就抱著小花在那裏逗弄了;餘三思拖著白了臉的餘戀琴過來,一步一喃喃的,像足了喝醉酒的老頭被老婆當場抓住一樣。


    “快上車,不許鬧哈。”餘勝甩了甩手上的鑰匙,自己上車了。鳥槍換炮,小貨車變成了兩廂的大貨車,駕駛座後麵的四人小排座夠豆丁們鬧騰的了。


    餘三思不管餘戀琴,自己手腳並用的先上去了;劉溫厚把餘萌扶上車,又繞到另一頭去拉餘戀琴。哪料餘戀琴根本就是坨橡皮泥啊,怎麽使勁都沒用,隻好大喊:“小哥,小哥來幫忙。”


    餘勝沒辦法,歎了口氣,下車:“哇,草啊,怎麽了?臉白成這樣。”家裏都是草,也忘了排行,反正叫草就對了。還是老小最好,小丫,好記的很。


    “嗚嗚,惡--”餘戀琴扒著車門,惡心。


    這動作嚇到了一群人,車裏的豆丁全往另一邊擠去;餘勝忙一把拽開餘戀琴,確保自己新車不沾染異物。


    “琴姐姐怎麽了啊?唔--”餘萌也捂著嘴,眼神四處瞟著。


    餘三思和劉溫厚膽子大些,扒著車窗看,搖頭:可能早上吃了臭雞蛋了吧?


    “草啊,別去了,叫三思給你帶獎狀吧。”餘勝皺著眉頭。


    餘戀琴搖頭,擦了擦嘴巴:“要去要去,老師說好孩子有橡皮發的。”說著,吐著酸氣十足的氣,自己爬上車。


    餘勝沒辦法,拿了個廢紙箱塞到餘戀琴前麵:“一會難受就吐這裏,不許吐在外麵,知道了沒有?!”


    一路擔驚受怕的飛馳,總算平安到達學校。餘勝鬆了一口氣,忙說:“草啊,放學了在門口等著啊,我叫你爸爸來接。”說著,抱了餘萌下車,小聲的說,“你也在門口等,一會叫你二姐來帶你,別亂走,知道了沒?”


    餘萌點點頭,揮手。


    還沒進教室呢,老遠就聽到陣陣吵鬧聲。有對答案的,有吵著比分數的,還有顯擺著自己家年貨的。餘萌突然覺得有點不安,好像又與了別字啊,或是錯算答案了。忙跑到樓梯口,拉住劉溫厚:“小劉,一會我沒有獎狀,你的給我吧。”


    “喔。”劉溫厚很好商量,爽快的答應了:這有什麽,獎狀嘛,給就給吧,反正上麵寫的是我自己的名字,給誰都是我的獎狀。


    餘萌放心了,拍拍胸口迴教室。


    果然,沒過二十分鍾,餘萌的不安應驗了。因為參與了打群架事件,餘萌的三好學生獎狀,飛了;班裏七個小朋友考了雙百,三好學生的名額兩個,學習積極分子的名額三個,還有一份獎狀是學習進步獎,六個名額,除開餘萌,剛剛好。拿著三本新作業本,一塊橡皮,兩根鉛筆,餘萌的第一學期就這樣結束了:唉,衝動是魔鬼啊!


    劉溫厚喜滋滋的拿著獎狀下樓:“小丫,看。”雖然是小學校,不過能得全班第一,全年級第四也是能說出去的成績吧。當然,還得加把勁啊,鄉下人怎麽這麽聰明啊,居然才全年級第四?!


    餘萌本來還扁扁的像隻放了氣的氣球,一看獎狀,活了:“哇,獎狀,我的獎狀。”小心的搶過獎狀,看著中間的‘三好學生’,樂歪著嘴。


    劉溫厚也不介意,沒看到最上麵寫著‘劉溫厚’嘛,隨便,開心就好。


    “走,叫大哥把名字也改了。”餘萌樂哈哈的拉著劉溫厚朝校門走。


    “不行,名字改了那獎狀不就花了,誰看的清啊?”劉溫厚急了。


    餘萌轉了轉眼珠:“我們拿膠布把名字粘走,再寫不就好了。嘿嘿嘿。”


    劉溫厚張大著嘴,由著餘萌拉著走:這也行??


    餘二草斜背著書包,站在校門外抖腿,一看餘萌,拉了就走:“快走快走,一會遲了可沒咱們份了。”


    “二姐,二姐。”餘萌緊捂著獎狀,踉蹌的跟著,委屈的叫:幹嘛叫二姐來接我呀?這下得走路迴家了。


    沒走兩步,前麵站著倆大哥,推著大自行車等著呢。


    “樓方,帶我妹妹。”餘二草毫不客氣的把餘萌放到樓方的車頭橫杆上。


    樓方扶好車頭,把了把,覺得還行:“一會我上車了,你再跳上來。”


    “嗯,騎穩點。”餘二草拿過餘萌的小書包,把樓方的綁到車尾的掛籃裏,“樓衝,你也騎慢點,我家溫厚有點重的。”


    後麵的樓衝揮了近手,沒說話,酷酷的先行一步。


    餘萌張著嘴,看著那張年輕版的小帥臉,蒙了:姐呀,原來姐夫這麽早就被你把到手了哇?!哇呀呀,我得趕緊撮合撮合,可別像以前等到七老八十的才生娃啊,老的那叫一個快。


    “你妹妹長的像個麵團,哈哈哈,幹淨的麵團。”樓方騎上車,慢慢的踩著,方便餘二草跳上來。


    餘二草攬著樓方的腰,輕掐了一把:“別拿我家小丫和你那笨蛋表妹比,整個一鼻涕蟲。”


    餘萌細想了一下,腦子裏跳出一個肥壯的跟野豬似的小妞:樓香香,樓方的鼻涕蟲表妹。搖頭晃腦,樂哈哈:“二姐,我不流鼻涕,我一天洗兩迴臉喔。”


    “嗯,幹淨的像包餃子的麵團。”樓方也讚同,“我家香香就是髒了點,別的都好著呢。手裏有一顆糖,肯定會給你半顆;不會胡亂大吵大鬧的,聽話著喔。”


    “我也很聽話的。”餘萌忙舉著小手發言。


    “我家小丫也會給,大方著呢。”樓方的車頭抖了抖,馬上恢複了正常。餘二草一把抱住樓方的腰,又掐了一把,“小丫,背首詩給,給大哥哥聽聽。”


    “大哥哥?!嘿嘿嘿。”樓方小心的避開前麵的行人,樂。


    餘萌也配合的裝笨:“才不是大哥,大哥哥沒有胡子的。是吧,叔叔?”現在還過的去,隻是有點型了;等過了三十,哇噻,那個絡腮臉啊,刮蘿卜皮都沒問題。


    樓方樂不出來了:我有這麽老嗎??有胡子也不是我的錯啊,它自己長出來的,拔了根都沒用哇。


    餘二草‘撲哧’笑了一下,不出聲了,半晌才說:“小丫啊,一會迴家奶奶問你怎麽迴來的,你要怎麽說?”


    “坐車呀。”餘萌晃著小腿,樂滋滋的抖。


    “坐誰的車啊?”樓方也緊張了,光顧著和二草一路走,忘了小孩子的嘴巴是最不牢靠的。


    餘二草不敢讓餘萌亂想,混了答案,忙說:“二姐的同學帶迴來的,就是同學喔。”


    “好吧,二姐的同學,長胡子大哥哥帶我迴來的。”餘萌看著慢慢退到身後的景物,悠閑的說。


    ‘滋--’一個急刹。要不是樓方伸了手攬餘萌的肩,餘萌差點一個倒栽蔥飛出去:方姐夫,一句小玩笑,至於‘殺人滅口’嗎??


    餘二草沒有防備,撞到了樓方的後背,隻覺得‘哐’的一下,整個牙槽都鬆動了。


    樓方後背一痛,腳尖踩地支著車子,撫了撫後背:“小丫丫,長胡子的大哥哥就不用說了,啊。”還好是冬天啊,這要是夏天,後背還不得砸個窟窿啊。


    餘二草來不及‘嘶嘶哈哈’,扶著下巴翻白眼:“你急什麽啊,我牙差點掉光了。小丫啊,就說姐姐的同學的可以了,多的,一個字都不許說。”說著,變換了表情,瞪著眼,“你要是多說‘姐姐的同學送我迴來的’一個字,我保證你天天在院子外麵過年。”別以為我不知道,這豬就是個藏頭貨,別人以為她喜歡玩,喜歡吃,其實這豬最喜歡的就是睡覺,哼哼。


    “好吧,你得答應我一件事。”餘萌扶著自己的腦袋,慢慢的點頭:動作太大,怕等一下把腦子裏的東西給弄混位置咯。


    “哪學來的,跟姐姐討價還價了,啊?說吧,什麽事。”餘二草想著無非就是偷運些糖啊肉塊的吃的東西,輕鬆的說。


    餘萌閉了閉眼,覺得腦袋正常了,不晃蕩了:“把小劉獎狀上的名字改成我的。”


    餘二草和樓方兩兩對視,不可思議的看著餘萌。


    餘萌一幅沒的商量的等著,小手擰著車鈴,‘叮鈴叮鈴’的。


    “溫,溫,溫厚同意了?”餘二草結結巴巴的問。


    餘萌很霸氣的拍手:“嗯,你看,在這裏。”二姐就二姐吧,反正會寫字的就行。再說,你有我把柄,我有你把柄,你好我好大家好。


    樓方吞了吞口水:“這個啊,人家,沒意見就好。是吧,二草?”


    餘二草白了他一眼:“隨便吧,別得意太早了,你爸爸迴來,你就死定了。你考了幾分?”


    餘萌伸著倆食指晃:“雙百。大哥哥,快騎車吧,我餓了。”


    樓方就地蹬了幾步,上車:二草的妹妹,有點怪哈。


    “雙百?騙人吧,雙百分沒獎狀?你們班裏幾個雙百的?”餘二草納悶了,忘記餘萌上的隻是一年級。


    “因為我打群架,獎狀被老師給人了。”餘萌很理所當然的說,一點都不當心餘二草告狀。想當年,還是這位教育自己‘打我一拳,我迴他十掌’的呢。


    ‘啾--’樓方吹了聲口哨:原來還是個會動手的麵團啊。


    餘二草懶的過問為什麽打群架,反正現在看到的妹妹沒缺胳膊少腿的就行了,自顧自的憂心祖國的教育狀況:“打個架也把獎狀給打飛了,嘖嘖嘖,這些老師怎麽想的啊?以後畢業的全是一捏就哇哇叫的就高興了嗎?所以啊,老師的話就不能全聽,自己才半斤醬油,非要裝滿瓶的。”


    餘萌擰著鈴鐺點頭:是哇,小憤青早戀啦,不違法添麻煩的戀情是值得鼓勵的,嗯嗯。


    餘村越來越近,樓方想著在村頭停車還是到村尾再停;餘二草想著家裏不知道有沒有黑墨水;餘萌想著到奶奶家吃飯好呢,還是先到大嫂那裏吃點餅幹小糖塊的;書包裏的獎狀在和黑墨水寫的‘劉溫厚’仨字擁抱告別。


    作者有話要說:天氣緣故吧,電壓不穩,老是無故停電,唉。


    晚上和死黨去理發,發現了近視的好處。摘下眼鏡,鏡子裏就是一朦朧版的絕世美女:鵝蛋臉(申型臉),大眼睛(因為瞪大了才看的到),小嘴小鼻(一般般),自我陶醉著。


    理發師紅著臉,停停走走的,不知道搞什麽。


    死黨叫我不要盯著鏡子看,不要說胡話。


    迴來的路上,我才知道原因:某豬盯著鏡子,喃喃‘美人啊美人,漂亮。’


    ps:理發師是個帥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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