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水園地盤很大。


    溫泉引地下數尺地脈中的熱流,乃活水,水溫宜人。


    此時的君無殤正泡在池子中,水麵飄滿了花瓣,長發濡濕,雙臂搭在池邊,閉著眼晴,凝神聽著池邊彈奏琵琶的曲調。


    水汽氤氳,有花香,有琴曲,有美人,渾身舒坦。


    他微微一動紅豔略薄的唇,就有一顆飽滿圓潤的葡萄送至唇邊。


    君無殤貝齒輕咬,故意讓葡萄的汁水流到了遞送葡萄的那隻手上,然後他稍稍低頭,含住了那根手指。


    舌尖裹著手指,極盡挑逗之意。


    “喂……你、你快鬆口!”池邊的少年紅著臉吼道。


    君無殤在風歸馳手上舔了一記,然後遺憾地鬆開口:“都過了這麽些天了,你還如此害羞,唉……我要等到何時,才能將你拆吃入腹……”


    風歸馳咬著牙關道:“休想!”


    “害羞做什麽,反正你已經是我的人了。”


    “我隻是答應留在你身邊,沒說過就一定要跟你……那個,上床……”風歸馳臉色羞憤,趁君無殤還沒說出下一句話,趕緊又塞了一顆葡萄給他。


    君無殤無聲輕笑,不再逗他。


    “殿主。”問生忽然抱著彎刀出現在門口,他低頭道:“有人求見。”


    君無殤神色清冷,頭靠向一邊,長發遮了他大半張臉,懶懶道:“宮主那邊派來的人就不見了,其餘的,等我泡完澡再說。”


    問生麵色有些為難:“這……她是宮主身邊最近正得寵的人,殿主已經將她晾了三天了。”


    過了許久,問生仍聽不到任何迴應,正待再問,就聽見一陣水聲響起,琵琶應聲而停,君無殤在池中吩咐:“將我的衣服拿來。”


    問生鬆了口氣,殿主和宮主的關係越鬧越僵,對他們而言並無半分好處。雖然火離宮處地隱秘,教內之人低調行事,但依然難免武林中的有心人覬覦教中秘寶,而利用上層不合的關係,從中牟利。


    數十年前,火離宮隻是一個隱秘的組織,鮮少為武林中人知道。


    而近年來因為新任宮主,火離宮動作頻頻,又因殿主的行事作風亦正亦邪,使得武林之人對火離宮警惕多於好奇,戒備多於試探,久而久之,火離宮就被歸到了魔教之流。


    隨著宮主的主張,教內多了不少新麵孔,而火離宮已經不複當年那般安全和平靜了。


    一盞茶後,君無殤才換好衣服,濡濕的頭發隨意披散在身後,問生與彈奏琵琶的侍女一同站在門口,見君無殤滿臉饜足,而他身邊的風歸馳麵色通紅,都默默地將視線移開了。


    風歸馳雙拳緊握,服侍對方吃葡萄被調戲之後,又被對方奚落不會換衣服,少爺做派。


    等著瞧……等本少爺武功比你更強的時候,今日之仇,他日定要十倍百倍還與你!


    風歸馳恨恨想道。


    另一邊,君無殤並不知風歸馳心中所想,他緩步穿過簷廊,心情愉悅:“問生,斯音,你們不用跟過來了。”


    問生與抱琵琶的侍女都停下了腳步,問生神色既有不解,又有不滿:“殿主,為何不讓我們跟隨?”


    君無殤邊走邊道:“這裏是我的莊園,不用為我擔心,人多了,有些話反而不好說。”


    問生又看了眼風歸馳道:“那他……”


    君無殤:“自然是跟著我,未馴服的小野貓,隻有跟在身邊我才會放心他不會亂跑。”


    風歸馳怒道:“我不是小野貓!”


    君無殤笑了笑,突然轉過身,拉住風歸馳的手,在他唇上狠狠一吻,用唇舌用力揉撚,直到氣息不穩,才放開。


    看著風歸馳由白變紅,再變白的臉,君無殤舔了舔唇:“……真可愛。”


    問生將臉別過一邊,不去看他們,眼神似有不甘。


    君無殤唇角帶笑,拖著長袍的衣擺,走入會客的房間,風歸馳則不情不願地跟在他後麵。


    如今,火離宮宮主身邊最得寵的人有兩人,一男一女,還在溫泉池中的時候,君無殤就已經聽問生提過了,這次前來的,是那個叫做柳伊女子。


    君無殤並非頭一迴見到柳伊,隻是他一向不喜歡去記不重要的人物,因此,在柳伊自報名姓前,他一直神色冷淡。


    柳伊是名年輕嬌豔的女子,體態婀娜,見到她的男人少有不多看她幾眼的,她也常傲然於自己的美色,近來也多次承寵於宮主。


    然而君無殤自一進門,就沒有把她放在眼裏,連他的跟班,也是一副對她不甚在意的模樣。


    柳伊心底微惱,麵上卻客氣笑道:“紫荊殿主,在下奉宮主之命,與殿主一同迴宮。”


    從多寶閣上隨手拿了個玉貔貅把玩,君無殤嗤笑了聲:“彤策都不能命令我,你算什麽,還敢強迫我嗎?”


    曾聽宮主提起,當年是這男子將宮主從戰火中帶迴火離宮,親自栽培。如今宮主年有二十五了,那麽君無殤至少也有四十了,隻因那張妖孽的臉,總使人容易忽略他的年齡。


    君無殤畢竟是火離宮擁有穩固根基的長老。


    柳伊收斂起臉上的傲色,放低了姿態:“請殿主莫要為難屬下……”


    君無殤仿佛沒聽見她的話,自顧自地又賞玩起一隻青花小狗。


    風歸馳冷眼旁觀,這些時日以來,除了第一天他魯莽地攻擊了君無殤,又被君無殤輕易化解了攻勢以外,他就沒再見過君無殤動武了,甚至平時君無殤也不會動怒,每日賞花泡澡聽曲,一副慵懶無害的模樣。


    可君無殤身邊的都不是簡單之人,包括那個彈曲的侍女,以及問生、覺無這兩人,武功都不弱。


    習武的前輩有時可在談笑間釋放殺氣震懾較弱的對手,而風歸馳分明連一絲殺氣都沒有感覺出來,身體卻不自覺地顫抖了起來。


    而那個叫柳伊的女子也是同樣。


    君無殤隻是站在那裏,房間內的氣氛就完全變了。


    時間仿佛過了很久,柳伊的額上冒出了豆大的汗水,她的臉色比剛見到君無殤時蒼白了不少,眼神變得惶恐起來,聲音有些哆嗦道:“求……求殿主迴宮,宮主……宮主現在很需要……你。”


    “喔。”君無殤麵無表情,似笑非笑地說:“如果這是彤策求人的態度的話,那依我看,他還不是很‘需要’我。”


    噗通一聲,柳伊雙腿發軟地跪在了地上,她也不顧宮主的囑咐,急切道:“事關重大!宮主雖並未告知屬下們,但他最近這些時日一直在服用內傷的藥,若非事態緊迫,宮主絕不會來打擾殿主的清修……”


    “小風,扶柳姑娘起來。”君無殤將玉雕放迴多寶閣,緩緩走到椅子旁,坐下對柳伊道:“別心急,宮主怎麽跟你說的,你如實告知我就可以了。”


    柳伊眼眶濕潤,已經再端不起什麽架子了,她隻好把彤策的原話複述了一遍,大意是,火離宮事務繁多,他最近身體抱恙,需要君無殤相助。


    聽完柳伊的敘述後,君無殤卻搖了搖頭:“不對,這話不對。”


    柳伊柳眉緊蹙,帶著哭腔道:“這真的是宮主的原話了,屬下半句都沒有隱瞞……”


    君無殤隻是搖頭,他慵懶地支著下巴,眼神帶著戲謔道:“受傷的原因一句不提,作為屬下,我十分惶恐,恐怕不能替主上分憂啊。”


    柳伊本就焦急,一來擔心彤策身體情況,二來怕不能完成宮主交代的任務,聽君無殤說出如此明顯敷衍的話,她的心漸漸往下沉,直接軟倒在風歸馳懷裏。


    未能馬上鬆開手的風歸馳扶著又不是,推開她又不是,隻好看向君無殤。


    君無殤含著笑意的眼神不見任何溫度,令風歸馳心裏陣陣發寒,手一抖,把柳伊推到了地上。


    君無殤歎了口氣,責怪道:“小風就是這樣,一點都不懂得憐香惜玉……”


    話雖這麽說,他也沒有半分要扶起柳伊的意思,任柳伊跌坐在地上,他則起身走到門口,喚來一個懂憐香惜玉的人,撇下柳伊,往桃院走去。


    覺無聳了聳肩,收起折扇,將失魂落魄的姑娘扶了起來,歎息道:“真不知你到底是不是宮主麵前得寵之人,宮主竟派你這名嬌弱可人的女子執行這件無異於找死的任務,如果不是主人最近心情不錯,隻怕桃水園五裏外又要添一座新墳了。”


    柳伊嚇得手腳冰冷,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掉。


    行至桃院,風歸馳忍不住好奇地問:“你們魔教,都慣於用氣勢壓人的嗎?”


    君無殤糾正道:“你現在也是‘魔教’的一員了。”


    風歸馳心裏反駁,卻學精了,不敢頂撞對方:“火離宮主彤策受傷了?”


    “怎麽,”君無殤饒有興致地問:“你要向正道通風報信,好讓人鏟滅火離宮嗎?”


    風歸馳揚起了下巴:“那可說不定了……”


    君無殤捏著他的下巴,若有所思:“你不會有這個機會的。”


    風歸馳盯著那張離他越來越近的臉,不自覺地偏過頭,紅著臉道:“有話就說,不要動手動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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