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萬山駭得往後退了一步,定睛細觀,才看清兩個人頭竟是吳信義和商馳暉,再往書房中掃了一眼,卻見除了夫人和女兒以外,還有兩個從未見過的家仆。女兒臉色蒼白,似乎受到了不小驚嚇,夫人卻氣定神閑地坐在那裏,還朝著自己一笑:“山哥,你總算迴來啦。”


    “夫人,發生了什麽?”戴萬山指著人頭,聲音帶著顫,“他們二人……”


    話還未落,戴夫人已答道:“山哥,是我讓伐竹客與采茶人將這兩人殺了。”季茶在旁邊一揮鐵爪:“戴萬山,把飲雪刀和駝子的劍都交出來!不然當心你老婆閨女,也和這兩個狗官一樣!”


    戴萬山看到季茶手上鐵爪,再一看洪辰腰間的刀,認出這二人的確是采茶人和伐竹客,臉上肌肉一抽:“你們要什麽我都給你,不要拿我妻女作威脅……實在太無恥!”


    季茶冷笑道:“喲,你們不是天天罵魔教的人都是無恥奸賊麽?無恥給你看,你還不願意啦!”


    戴夫人這時道:“山哥,快去取了那刀劍交給他們罷。然後我們也離開天威城。如今道台府和巡天監之人都認為是你派人殺了這兩位大人,馬上就會通知其他人來緝拿你,萬一拖延晚了,可走不了了。”


    戴萬山又向著季茶怒斥:“你們為何要栽贓嫁禍於我?這於你們有什麽好處?”


    季茶一聳肩:“這都是你夫人的主意,我和她做了筆買賣,按她要求辦事罷了。”


    戴夫人點頭:“的確是我讓他們去殺吳信義和商馳暉。”


    戴萬山難以置信地盯著她:“真的嗎?夫人,為什麽要這樣做?”


    戴夫人說:“我別無選擇。你對朝廷和天子太心懷僥幸了。如今滿朝文武都在燕天師陰影之下,你做的事偏偏犯了他的大忌,一到天京,豈能落得著好?萬一燕天師要拿你殺雞儆猴,你迴不來怎麽辦?你是坦坦蕩蕩,光明偉岸,可到時我和月兒又怎麽辦?你家裏早就隻有你一個,可我家裏人又怎麽辦?”


    戴萬山愣了幾息,說:“可也不用著犯如此大罪!吳信義是本城道台,一地長官,商馳暉更是天子親自設置的監察百官的巡天監重臣!殺了他們,整個大虞都沒有我們立足之地,你想天天都惶惶不可終日嗎?”


    戴夫人搖頭說:“反正人已經殺了,你再說什麽也晚了。我已修書一封,派衛兵送到我家裏,讓他們連夜出天威城,走旱水兩路往南越國趕。這些年我讓他們在青州悄悄買下了一座小山,還置備了不少田產。今夜你便帶我和月兒往那裏逃罷。”


    戴萬山聽得心驚:“夫人,難道你早已籌備好了今日之事?”


    “未雨綢繆罷了。”戴夫人說,“你向來直來直往,像個木頭一般,隻擋明槍,不防暗箭,光一身武功好又有什麽用?本來我當年勉強答應你可以做武官,就是怕你在江湖上遭了別人算計毒害,可眼下朝政陰暗,容不下你這等耿直人。我不早做打算,難道還要等你被人算計死了以後,和月兒一起給人家當奴做婢去?”


    戴萬山說不出話來。季茶一敲桌子:“還愣著幹什麽呢?趕緊的,把飲雪刀和蛇劍都給我交出來!刀好劍好沒你老婆好,有這樣聰明的老婆,你可偷著高興去吧!”


    戴萬山自知如今別無他選,徑直走到書架旁邊,伸手放到牆上,內力運起,竟將一塊磚給按了進去。伴隨著“哢哢”聲響,相鄰的牆麵上,一個暗格從牆體裏滑出。


    季茶望過去,隻見暗格裏放著一把刀,一把劍。劍是見過的鍾駝子的劍,通體黢黑,彎曲如蛇。刀是一把雪亮的刀,刀柄和刀身乃是一體,挺直寬闊,鋒刃在燭光下都能反射出冷冷寒光。


    沒等戴萬山伸手去拿,季茶先快步走到暗格前,將飲雪取出,扔給洪辰,問:“是你找的刀嗎?”


    洪辰一手握刀柄,另一手彈了彈刀身,搖頭說:“刀是好刀,但不是我找的刀。隻能留給你。”季茶臉上頓露喜色,又提起了鍾駝子的劍,隻覺這把劍比想象中沉重許多,明明隻和尋常長劍一樣長短,卻差不多有四五十斤重,一般人拎著都費勁。


    季茶心想:“這劍材質特殊,也不知能煉出多少天鐵來。”轉身笑道:“哈哈,多謝戴將軍,戴夫人配合,我們兩個就不多作打擾了。來日有緣再見!”說完就拉洪辰一起走出了書房。


    戴萬山見二人離開,走到戴月旁邊,摸著她腦後頭發說:“月兒,沒嚇到罷。”戴月卻怔然望向戴夫人:“媽媽,我們真的要走嗎?”戴夫人說:“現在就要走,騎著快馬趕緊離開天威城。”戴月問:“那咱家的仆人婢女們怎麽辦,這書房裏書和字畫呢?”


    戴夫人嗔罵道:“你這傻孩子,逃命要緊,外物又算得了什麽?那些仆人婢女對咱們的事全然不知情,想來等朝廷來人,最多也就抄了咱們家產,不會多麽難為他們。”又對戴萬山說:“東西我都收拾好啦,趕緊走。”


    “嗯。”


    戴萬山此時已無可奈何,將戴夫人打包好的大包袱背在了身上。


    夜色茫茫,兩匹馬衝出將軍府大門。戴夫人和戴月都騎在烏騅馬上,戴萬山騎著另一匹駿馬,一家三口往天威城南逃去。剛出了將軍府沒多遠,從一處房頂上忽躍下一道鬼魅般的身影,黑發飄舞,身形宛若掠食中的猛禽,直向戴萬山襲來。


    戴萬山聽到掠空風聲,抽出腰間佩刀迎著那人一斬,刀身正斬到一隻鋼爪,緊接著隻覺一股大力撞到身上。身下駿馬已吃不住力,向著一側翻倒。戴萬山及時從馬背躍下,順勢用力一蕩佩刀,將那人甩飛出。


    “山哥!”


    戴夫人急忙勒停烏騅馬。


    戴萬山凝視來人,見是個身材高挑,手戴鋼爪的女子,頓時喝道:“采茶人!劍已給了你,你怎還來搗亂?”


    那女子卻不言語,揮爪再向戴萬山襲來。戴萬山執刀相迎,過了四五招後,發現她與兩日前交手過的采茶人武功招式全然不同,才反應過來,這不是采茶人,是真的鐵手無情應海蘭,她就在城中,想來已得知吳商二人遇害消息,就是來堵截自己的。


    既然來人是應海蘭而非采茶人,便沒有伐竹客這個大威脅,戴萬山當下也不再有一絲留手,刀鋒上裹了厚重的白罡,一連許多刀斬在那鋼爪之上。應海蘭左手鋼爪不斷應對戴萬山的刀,戴著蠶絲手套的右手作鷹爪狀伺機抓向戴萬山身體幾處要害。然而即便抓上了,戴萬山身上的罡氣也能將她手爪給震開。


    又過招幾個迴合,戴萬山一刀拍開鋼爪,左手化掌,“嗡”地拍出一道淩空掌罡,正中應海蘭前胸。應海蘭登時後退出一丈多遠,捂著胸口,神情絲毫沒有變化,嘴角卻已流出來一縷紅血。


    “一介女流,能有這等功夫頗為不易。但你火候不足,比我可差遠了,再練幾年罷。”


    戴萬山不欲和應海蘭再動手,撂下句話,便躍上已經站起的駿馬,和戴夫人繼續策馬奔逃。應海蘭沒有追,站在原地,靜靜盯著戴萬山一家離開的方向,抬起手腕,揩走了嘴角鮮血。


    唰!唰!


    兩道身影翻入民宅院牆。季茶笑著去推房門:“哈哈哈!臭駝子,快瞧瞧我拿什麽迴來了?”打開房門邁進屋後,隻見黑黢黢一片,也沒有一絲動靜傳到耳中。跟在後麵進來的洪辰開口說:“好像屋裏沒有人了。”


    季茶往床上一摸,隻摸到了幾截斷掉的繩子,驚道:“他奶奶的,駝子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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