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遠威單手舉著冷金刀,大喝道:“伐竹客,冷金刀就在此處,可瞧好了?”


    這一聲夾含渾厚內勁,庭院中許多人隻覺耳朵嗡嗡作響,心神不定;屋簷下簌簌掉了下來七八隻蝙蝠,躺在地上抽抽著;幾棵大樹一陣搖擺,抖落了許多葉子。


    雲墨派弟子站的靠後,沒受太大影響。齊越壓低聲音,對師弟師妹們說:“這是金刀門獨門武功‘金獅吼’,改進自我們刀宗一脈的‘雲龍吟’。王遠威這一聲,估計半個湘雲城都能聽到,內力之深厚,可見一斑。”


    劉單不以為然:“以內力震蕩空氣,舍本逐末而已,未得‘雲龍吟’精髓。師父曾一聲輕咳震傷四名魔教護法,才稱得上獅吼龍吟。他這小貓叫聲音偌大,無甚實效。”


    齊越道:“你錯了,金獅吼即便遠遜雲龍吟,依舊是一門厲害武功。但你也沒錯,受到最猛烈攻勢的伐竹客,連一絲頭發都沒動。”


    劉單搖頭:“那小子以內力護身而已,師兄你也行。”


    齊越沒再多說,目光死死盯在伐竹客身上。


    內功修煉到第四境的人,的確能內力透體,保護周身。可伐竹客的神情絲毫未變,仿佛什麽都沒發生,真的主動把內力用出來了嗎?武林中的確不乏表麵雲淡風輕,暗地使了莫大力氣的人,可伐竹客一臉天真,會是那種偽裝者嗎?


    天上雲四散流逸,月光灑落,好似給院裏積了一汪水。伐竹客披著月光,往前走了四五步,一臉認真地說道:“我離得太遠,瞧不清楚,得拿在手裏仔細瞧才行。”


    “大膽!”


    “冷金刀乃金刀門鎮派之寶,是你能拿的?”


    “掌門,讓我收拾了這小子!”


    十多名金刀門弟子,一個個唿喝著攔在了伐竹客與王遠威之間。


    王遠威沒有說話,站在原地沒動,默認了他們的行為。


    一名年輕金刀弟子率先拔刀而起,刀刃“鋥”地自下而上劃出一道銀光,直取伐竹客的胸膛。院中所有人都緊盯著兩人,隻見又一縷光芒閃過,“哢啦”一道聲響,隨後便是一柄刀飛向空中,又落在地上。


    年輕金刀弟子身體保持著斬擊的姿勢,手上已沒有刀,如雕塑般呆在了原地。伐竹客將無人知道是何時拔出的伐竹刀重新別迴腰間,腳下未停一步。其餘攔在前方的金刀弟子,全無先前氣勢,見伐竹客逼近,情不自禁的往後退去。


    “丟人現眼,還不退下?!”


    王遠威斥退眾弟子,拖刀親自上前。


    伴隨著王遠威的步伐,冷金刀的刀身在青石地上劃出剛啷剛啷的聲響,留下了又窄又長的白印。


    伐竹客也向著他走,兩個人越來越近。距離約麽隻有一丈遠時候,王遠威忽然弓起身子,往前踏了一大步,金刀先在石地上撞出一大團炫目火花,緊接著往上撩起,不過瞬息間已到了伐竹客麵門。


    旁人都看的驚詫,這一刀名為“金刀乍現”,之前金刀弟子用的也是同樣一招。但金刀弟子的武功和王遠威沒得比,普通精鐵鑄刀更沒法和三百斤的冷金刀相提並論。


    砰!


    依舊沒人看清伐竹客如何出的刀,卻見兩刀碰撞之後,冷金刀的軌跡徹底偏移了,繞過伐竹客的身子,向著斜前方劈去。


    王遠威大喝一聲,肌肉隆起,左手也攥到了刀柄上,雙手硬生生調轉了冷金刀的方向,順勢往伐竹客肩膀劈去。


    伐竹客右胳膊似是十分輕鬆寫意地一抬,伐竹刀又輕又短的黑色刀身輕盈地橫拍在了冷金刀的寬闊刀身上。冷金刀去勢威猛,可被拍了這麽一下,就像被千鈞的重物給撞到一樣,直接震飛了,連帶著王遠威的身子,都趔趄了好幾下。


    “王掌門小心!”


    一柄雪亮的刀攔在了伐竹客和王遠威中間,拿刀的人是齊越。


    二人交鋒第一下的時候,齊越已看出伐竹客內力在王遠威之上,抽刀準備上前。沒想到第二下交鋒,王遠威就敗了。若齊越動作遲半息,伐竹客隻消再揮一下刀,王遠威的頭就要與脖子道別了。


    不等伐竹客向自己動手,齊越率先出刀。他大致瞧出伐竹客的刀法類似四兩撥千斤,攻向伐竹客的力量越強,自身受到的反衝力就越大。於是出招之時,不求迅猛,隻求快疾,轉眼間已接連劈出十好幾刀。


    伐竹客沒什麽章法地揮舞了幾刀,把齊越劈的每一刀都擋下了。


    “師兄,我們助你!”


    除劉單以外,其餘五名雲墨派弟子紛紛抽刀上前。


    六人從各個方向一齊圍攻,用的盡是自身最快的招式,隻道伐竹客麵對多人圍攻,章法必亂。剛和伐竹客過幾招,他們拿刀的手,突然有了一種酸麻感,他們的刀每一次和伐竹客的刀相碰,自身酸麻感就會成倍加劇,並且從手上往整條胳膊傳遞。


    伐竹客揮刀轉身,刀鋒轉過一道圓弧,嘩啦啦一陣聲響,五柄雪亮的刀飛上了天,又落迴到地。


    還能握著刀的,僅剩下齊越一人,但他也不向伐竹客出招了,把刀收迴刀鞘,往後退了兩步,對師弟師妹們說:“我等技止於此,不要再獻醜於人了。”


    滿院金刀門弟子心中盡是驚駭,他們萬萬沒有料到,往日奉為神明的掌門和威名遠揚的雲墨派弟子,幾十息的時間裏就輸給了不知名的少年。


    “冷金刀,你拿去吧。”


    王遠威直接把冷金刀放在地上,語氣苦澀。


    他已知自己與伐竹客間的差距有如雲泥,繼續動手隻會自取其辱。心中思量,伐竹客連挑五個掌門,日後還會再打敗其他掌門,自己隻是其中之一,算不得多丟人。


    “多謝王大爺!”


    伐竹客照樣語氣恭敬,把伐竹刀插迴腰間,走過去一手拿起了冷金刀,毫不見吃力,好像和拿起短小的伐竹刀沒什麽區別。伐竹客在月光下仔細觀察著冷金刀,食指在刀刃上彈了下,臉色陡然晦暗下來,失望地搖了搖頭:“不是這把刀。”


    說完,伐竹客把金刀扔迴給王遠威。


    王遠威伸出雙手去接,心中一塊石頭落地。果然,伐竹客和傳聞中一樣,奪刀之後僅看一看,彈一彈,就把刀還迴來。但不知伐竹客要找的刀,是什麽刀?又為什麽要找那把刀?


    王遠威正分神間,麵前“唿”地閃過了一道黑影。待他反應過來,那人已經攥住了冷金刀的刀柄,腳往地上一點,直躍起兩丈高三丈遠,往院牆外滑翔而去。


    眾人本以為塵埃落定,誰也沒想到會突生枝節。正在此時,一道白色身影從那人去路上躥了起來,一把抓住其衣袖:“早就看你不對勁了!”


    “劉師弟,小心!”


    齊越高唿著,施展輕功向著二人疾衝。


    奪刀人衣袖被拽,身體也隨著劉單一起下落,情急下反手一掌拍到劉單肩頭。劉單痛唿一聲,鬆手墜落,被趕至的齊越接在懷裏。奪刀人借著掌力反衝,身形再度拔高三尺,兩腳淩空虛點幾下,終是飛躍出了院牆。


    院內頓時亂作一團,有人奔出大門去追奪刀人,也有人高聲長嚎給城內的人發訊號。王遠威陰沉著臉,走向伐竹客:“為何出爾反爾,奪我金刀?”


    伐竹客麵露茫然:“不是我奪的啊。”


    “那人豈不是你同夥?”


    王遠威絲毫不信。冷金刀材質特殊,名匠鑄造,覬覦者不計其數,誰人不起貪念?料來伐竹客早與同夥密謀,一人還刀之際,另一人奪刀而走。既得了寶刀,又可稱自身無辜。


    忽然聽得齊越大聲道:“‘幽冥鬼掌’?!是魔教!”


    王遠威心下一凜,轉頭看去,卻見齊越懷中的劉單臉色就和衣衫一樣白,左肩處有一個黢黑掌印,觸目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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