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季茶滿口亂扯,屠一樂心中暗道:也不知這采茶人是不信任我,還是本來就喜歡這樣信口開河,不過總歸能確定他正是皇天教的人,就算不靠譜,投奔他們也沒錯。


    這時季茶道:“不知你和我教其他教徒還有過接觸聯係麽?”


    屠一樂搖頭說:“不曾。哪怕我遊走四方時,也沒接觸過任何咱們的人。感覺咱們的人隱藏身份都隱藏很深,就算遇到了,互相也認不出來。”


    “那倒沒錯,除非本來就互相熟悉,不然確認彼此身份都是很難的事。”季茶接著轉向洪辰道,“咱們也得加快速度了,不能在這三陽樓耽擱太長時間,還得接著往北走呢。”


    屠一樂問道:“大人這次來三陽樓所為何事?不是隻來看熱鬧的吧!”


    “我們來三陽樓找一位失聯已久的教徒,目前的難題是不知其具體的身份。”季茶道,“此人上次與我教聯係還是十年前,那時候便在三陽樓有了不低的地位,曾與另一位當時在三陽樓身為嫡係弟子的教徒關係走得很近。”


    屠一樂又問:“大人可有哪個懷疑的對象?”


    季茶說:“長老藍若蘺。”


    屠一樂右手拳頭一砸左手手掌:“啊,竟然是她。”


    “怎麽,你認識她?”


    “雖然不熟,但交往過幾次。”屠一樂說,“她在三陽樓好像也管醫藥方麵的事情,因為我這兒有些走南闖北搞來的冷門藥材,所以她偶爾也會來我這兒買點。”接著又嘖嘖有聲道:“我一直以為她也隻是個假正經的家夥,沒想到啊沒想到,竟然是咱們的教眾。”


    季茶搖頭說:“目前隻是懷疑,還不確定就是她。”


    屠一樂道:“那我們該找她確認一下。”


    “是啊,我打算今晚就行動。”季茶用手抵著下巴,作沉思狀,“不過得製造出能單獨和她談話的機會來,等我擬定個計劃。”


    擬定計劃並未耗費多長時間。


    說是計劃,不如說隻是季茶拍腦袋的一個想法。


    那藍若蘺的住處其實相對偏僻,但比較要緊的是,她的住處附近還住著一名絕世高手,也就是前任樓主葉天凡。


    這葉天凡年事已高,又有隱傷舊病,藍若蘺在三陽樓的一個任務便是時常照料他。


    即便是夜晚,一旦有什麽風吹草動,也容易驚動這種武功臻入化境,感知比尋常人敏銳得多的家夥,更何況老頭兒們睡覺的時間短,沒準晚上出來溜達就會偶遇。


    所以,季茶索性讓洪辰在晚上直接現身,先隨便找點什麽借口把葉天凡引走,自己則趁虛而入,去和藍若蘺對暗號。


    至於屠一樂,則被排除到計劃之外,由她繼續治療楊易。


    按照季茶的說法,這楊易劍法超絕,當世少有人及,若能收為聖教所用,將會成為一大助力。


    雖然洪辰與屠一樂均不覺得楊易會加入皇天教,洪辰更是認為楊易心已死了,活著也隻是一具燃著複仇的火焰來勉強維持行動的行屍,但屠一樂還是附和了季茶的想法,聲稱這次再把楊易救活了,沒準他就有些改變。


    傍晚時分,斜陽西沉,冷冷的餘暉灑在草木稀疏的山崖上,從下方爬上來的屠一樂,在岩縫間拔下一株淡黃色的草來,隨手塞進褡褳裏。


    她雖武功不高,但身手算是矯健敏捷,在高山絕壁間行進攀援,比尋常采藥人還要厲害些。


    采完草藥的屠一樂又是一番騰挪輾轉地行了幾十丈,來到了另一處崖壁,這裏有一個寬闊幹燥的洞穴,楊易目前就被放在裏麵。


    屠一樂在洞穴口把草藥們分別堆了幾垛,再拿一塊相對圓潤點的石頭挨個搗爛,混上些粉屑,做成藥膏敷到楊易身上。


    此時的楊易,雙眼緊閉,身子平躺,隻穿著一條短褲,渾身上下敷著一塊塊黑綠,像是一件角落裏的破舊衣裳上麵打了一堆補丁。


    屠一樂一邊繼續給他敷藥,一邊自言自語道:“照我看,白天你要是直接死了,才是件好事,那樣你的心也就自由了。可惜季茶大人把你給救了迴來,我又得給大人展示一下我的能耐,不得已才治了你。不過季茶大人想得也太天真了,救活了你,你就會來給我教效命麽?更何況你現在這滿身的傷,能活下來就已是奇跡,武功又怎能還有原來的樣子。經脈斷了許多,心脈髒腑也受損嚴重,可不是尋常的皮外傷,耗血氣,補一補養一養就能迴來,沒準等你醒來,你就變成一個武功全失的廢人咯。到時候你在這天地間,又如何自處呢?”


    就這樣說著說著,屠一樂心中閃過想法:與其讓他醒了以後痛苦地活著,不如現在就送他上路吧。


    月出樹梢,夜幕降臨,雲陽山漸漸被黑暗所籠罩,山間的建築群裏陸陸續續亮起了一些燈火。


    在一處熏香繚繞,燭影搖曳的房間裏,已經換上了睡裙的藍若蘺正在對鏡卸妝,拔釵理鬢。


    外麵忽然傳來了一陣響動,藍若蘺警覺地止住動作,披上罩衣,伸頭探向窗外,卻見外麵黑黢黢一片,並未有什麽特殊之處,望向不遠處師父的住處,隻見燈火已熄,想來已經準備歇息。剛剛應是些山裏的野獸飛鳥整出來的異動,如若不然,師父這會兒應當已推門而出,查探情況了。藍若蘺又聽了一會兒,再沒傳來什麽聲響,才關上窗戶,一轉身時,卻被一道影子嚇了一跳。


    “什麽人?”


    藍若蘺死死盯著眼前的人。


    隻見那人一身黑衣,麵容遮掩,應當就是師兄們所說,白日裏把楊易屍體給收走的那個人。


    此人深夜來到自己房間,不知有何惡意。


    她目光掃向床角,但此刻理應放在那裏的劍,竟不知何時消失了。


    “能無聲無息地潛入進來,還把我的劍收走了,你不是一般人啊。”藍若蘺開口了,聲音並無恐慌驚懼,反而是饒有興趣地說,“有這麽高的武功,還非要遮遮掩掩,不露麵目的,難道你是哪位成了家的豪俠英雄,傾心於我,卻又怕被人看到,才特地來此幽會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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