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辰眼見若繼續戰下去,要麽得自己親手殺死楊易,要麽就是自己牽製著一些武功較高的三陽樓劍客致使其他人更快被殺死,自己留在這裏實在無法阻擋雙方相殺,不禁搖頭一歎,從人群中躍出。


    剛一抵達人群之外,一道黑衣身影就落在他身旁:“你又來多管閑事,招惹是非了。”


    洪辰側頭一看,卻見此人一身黑色短打衣褲,足踏黑靴,頭裹黑巾,麵遮黑布,僅露出一雙黑色的眼睛,後麵更是背著一個竹筐,頓時知道是誰,接著道:“你怎來得晚這麽久。”


    “你走後,附近海域就起了大霧,不好出海,耽擱了幾日才出發。”季茶眯眼盯著那交戰雙方,“你瞧他們打得多熱鬧,咱們看著就好,何必橫插一杠。”


    洪辰道:“我隻是想阻止他們,少傷亡些人命。你又不知這裏麵是非曲直……”


    季茶頓時反駁說:“我怎不知道?昨天我就到了三陽樓,全都調查了個清楚,又不是剛剛才來的。不過你藏身的本領還挺高的,不是今日主動冒頭,我都不知道去哪兒找你。”


    “話說迴來,你要把天鐵精金鑄造的神兵送給這裏的誰?”


    洪辰說出心中一直以來的疑問。


    他暗中窺探三陽樓這群人也有些日子,實在看不出誰會是皇天教的人。


    不過這倒也正常,那人若是隨隨便便被人看出皇天教的身份,早就身首異處,魂飛天外了。


    季茶搖頭說:“我也不知那人具體身份,它與我師尊隻有幾次通過另一位暗線教徒的書信溝通,而書信有被攔截的風險,那人以防萬一,不曾在書信裏表露任何有關具體身份的事情。還得到時候和懷疑的對象接觸一下,對一遍教內暗號才行。反正我要找的人苦心孤詣藏身於此,斷然不會幹出貿然送命的蠢事。倒是你來了這兒有些日子,心中有什麽猜測?”


    “要贈予天鐵神兵的人,武功不會太低,至少也得是入了流的高手,大概率是一流高手,或者絕頂高手。”洪辰分析道,“先從絕頂高手說起。這三陽樓絕頂高手隻有兩人,一人是前任樓主葉天凡,一人是現任樓主褚片山。葉天凡曾是代表南越武林力扛魔教的傳奇人物,首先可以排除他。褚片山是七年前葉天凡主動歸隱後繼任樓主的,據我打聽到的消息,此人擅耍權謀,任人唯親,給自己牟取了許多利益,為人也高調,也不似皇天教的人。”


    “一流高手們呢?”


    “一流高手在三陽樓要麽是現任的長老,要麽是歸隱的老輩,又或者是地位高一些的年輕執事,但我沒發現誰很可疑。隻有一個人被我格外關注了一下。”


    “誰?”


    “是一名叫藍若蘺的長老。”


    “嗬,你果然就會去關注漂亮的女人。”


    季茶用力踩了一下洪辰的腳。藍若蘺正是三陽樓最漂亮的女子,也是上一代嫡係弟子中的小師妹,今年也隻三十歲出頭,剛剛攙走葉天凡的便是她。


    “我又不是因她漂亮才懷疑她。”洪辰道,“隻是因為她身居長老之位,卻格外低調,聽人說她從未經營什麽產業,既沒嫁人,也沒收徒營黨,是所有長老中最淡泊利益的一個。我想,要麽是她本來就不在意世俗之物,要麽就是她不願多接觸人。這也算是值得懷疑之處吧?至於其他長老,隻聽人說出的信息,基本大同小異的,看不出是怎樣的人。”


    “藍若蘺確實可以作為一個調查對象。”季茶點頭說,“她是十來年前才拜入三陽樓的,我師尊也是那之後才收到暗線教徒傳遞來的書信。”


    “你說了幾次暗線,是不是找到那個暗線,也能知道我們要找的人是誰?暗線是不是比那個人更好找一些。”


    “暗線幾年前就已身份暴露被殺了。”


    “啊?”


    “說來也巧。”季茶又望向正在戰鬥的那些人,楊易愈發虛弱,但又奮力殺了不少三陽樓劍客,“那個暗線,正是這個楊易最大的仇人之一。他就是楊易的情人要嫁給的那名嫡係弟子,他的父輩曾是我們皇天教四門十六宮中南飛宮的教徒。那件事不久後,他便身份暴露,被賜毒酒自盡,三陽樓對外則稱他是得病暴斃。因為暗線死了,我們和另一人也徹底斷了聯係。”


    洪辰聽了也不禁唏噓一陣,突又想起了什麽:“我在升陽城遇到一個人,她自稱是南離宮的宮主‘塗山一數’的後代。剛剛她與楊易還一起來的。”


    季茶驚訝道:“啊,是那個小女孩。”


    “你竟能看出她是個女孩麽?”


    “自然一眼能看出。她扮男裝再像也沒我像不是?”


    “倒也是。”


    季茶向著外圍掃視過去:“她這會兒也不知道躲到哪裏去了。到時候把她收迴教內也不錯,畢竟祖輩是我們皇天教的人,應該還是可靠的。”


    這時,楊易已經很明顯力漸不支,身上已中了數劍,傷口血肉外翻,整個人浴在血中,模樣嚇人,動作也愈發遲緩,全憑著那已經融入他骨髓中的恨意堅持著身體,用那欲絕的劍術與周圍的敵人對抗著。


    “我這朵花,也馬上要凋零了。”


    楊易心中想道。


    盡管還有很多人沒有殺,盡管離著他屠盡三陽樓的目標還有著不少距離,盡管這座山還遠遠沒有被血染紅,盡管殘花不夠多……但他覺得差不多夠了,他的生命即將燃盡,就這樣也不錯。孤獨的夜晚與刻骨的恨意都要離著自己遠去,自己馬上也將化作殘花,去陪伴那朵十年前就已凋謝的花了。再見到那朵花時,他可以捧著自己的心,說自己已盡了全力去實踐諾言,無愧於她當初付出的愛了。


    他的劍愈發散亂了,漸漸奪不走任何一個人的性命,也無法保護他自己的性命。


    “就這樣吧。”


    楊易丟掉了劍,閉上了眼睛。


    天上的雨仍在斜斜地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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