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陽樓剩下的不少高手,這時都向著洪辰與紅衣男人聚集過來。


    褚片山倒是沒有急著逼迫,而是揮手攔住眾人,持劍道:“紅盟主既然要我們不殺他,那就一定要給一個說法,不然我們豈不是要糊裏糊塗放過此獠?紅盟主你也看見此人做下的殺孽,你捫心自問,我們該不該殺他。”


    “你們的冤仇,我已看到。”洪辰掃視了一下周圍,在這片地方倒斃著不少三陽樓的弟子,一具具濺滿血的屍身還都殘餘著體溫,“可是,隻要我在這裏,就沒人能再殺一個人。我不想你們繼續死人,也想讓他活著,所以,請你們都放下手裏的劍,去救還活著的人吧。”


    洪辰瞥向枯坐在地上的那白發老人:“像這位老人家,身體已經被刺穿了,流了這麽多血,再遲一會兒,性命就保不住了。”


    從褚片山的身後走出來一個女人,看樣子三十來歲,一身青綠的衣裳,容顏清麗,風姿綽約,也道;“師哥,逝者已矣,生者可救,先救師父他們要緊。”


    “好吧。”


    褚片山終是收迴了劍,帶著三陽樓的殘餘人等,開始收拾殘局,救治傷者。


    天上仍下著斜斜的細雨,紅衣男人身上已經濕透,雨水帶著無數道紅跡從他腳下波散暈染開來,像是在地上結出了一張血色的網,把他困在了中間。


    “我不需要你好心救我。”沉默許久的紅衣男人突然抬起了頭,“你殺了我吧。”


    洪辰搖頭說:“我已講過,你不能死。”


    紅衣男人臉上浮現了輕蔑的笑:“哼,什麽假慈悲的東西,裝模作樣的混賬,你和他們一樣道貌岸然。”


    “嗯……”


    洪辰微微皺起了眉。


    紅衣男人開始狂笑:“哈哈,生氣了?我罵了兩句你就破防了?虛偽的麵具果然容易被撕碎啊!”


    洪辰沒有迴話,踏步上前,伸指在他肩胸連點幾下。


    紅衣男人的傷口不再流血了。


    “偽君子,不要假惺惺給我療傷。”紅衣男人接著罵道,“你救了我,我也要昭告天下,你隻是一個沽名釣譽的貨色。”


    洪辰又往紅衣男人側腹點了一下。


    紅衣男人隻感覺一股難忍的笑意從腹中湧起,一連哈哈哈笑了很多聲。


    “唔……好像記錯了,原來這裏是笑穴,不是啞穴麽?”


    洪辰喃喃道。


    他不想聽紅衣男人說話,因為這家夥實在有點聒噪,罵的話相當無聊。


    他也不想紅衣男人死掉,因為季茶還沒來,保不準紅衣男人就是她此行的任務目標之一呢?


    當然,也有可能是山上其他人,更不排除那人已經被紅衣男人給殺了……但無論如何,三陽樓不能再死人了。


    紅衣男人這時已不笑了。


    “他們說你是什麽盟主,我從未聽說過。”紅衣男人語氣平靜下來,“你武功的確很高,但你想讓所有人聽你的,也不可能。”


    “我知道。”


    “接下來會有幾百幾千人來殺我,他們的親人朋友都被我殺了,很多人向我複仇的決心並不比我向著三陽樓複仇的決心要低,你救得了我嗎?”


    “救得了。”


    “執意袒護殺人魔,你也要背一身罵名。保護我,並不能使你在江湖上聲譽上漲。”


    “無所謂。”


    “一時賭氣,你會後悔。”


    “你好無聊,能不能別說話了。”


    洪辰真想找個什麽東西把紅衣男人的嘴給堵上。


    這時。


    周圍又喧嘩起來。


    果然有許多人吵嚷著要報仇,一個個紅著雙眼,提著兵刃趕來。


    洪辰反手一刀,將刀刃插入地麵,方圓幾丈之外隨之“嘭嘭”掀起一塊塊石板,拱成了一圈圍欄。


    “有我在這裏,誰想殺人,先問過我的刀!”


    洪辰大喊道。


    有人在外破口大罵,洪辰不予理會;有人提劍衝來,洪辰隔空一掌將他們掀飛;還有人拿來了油,放起了火,洪辰一抖消愁,刀鋒上綻放的刀氣將那些火焰全都劈散。


    紅衣男人默默注視著這一切。


    他不理解。


    他一開始隻認為,這個少年盟主,帶著某種功利的心所來,想藉著這場血案中表現出的強勢,揚威立名。


    可少年表現出的一切都讓他困惑。


    明明能從臉上不時浮現的皺眉撇嘴等神色,看得出少年的心情很不耐煩,可其卻又在麵對各種情況時都格外淡然,行動一直不急不緩。


    他不知少年到底為何保護他,又為何而來。


    他咧嘴笑了。


    可能這是上天派來幫他完成複仇的使者。


    因為他不能死。


    他還沒能讓這座山,染下足夠的血。


    想通這點後,他大喇喇地坐在了地上,雙腿一盤,運功療傷。


    不一會兒,少年遞過來一張涼餅,他很幹脆地拿來就吃,還向著少年討水喝,把少年帶來的一皮囊水痛痛快快喝了一多半。


    “我說,紅茶。”紅衣男人起身開口道,“我們一直坐在這裏,等那些家夥來圍攻我們,也不是什麽辦法。找個地方好好吃喝休息才好。我知道這兒哪能吃好喝好。跟我來吧。”


    洪辰點頭,跟在了紅衣男人身後。


    兩人走出這片充滿血腥味道的廣場,從山間的路上走了幾折,到了一片建築群中。


    這裏還有許多三陽樓的門人,一見二人,就像見了煞星一樣匆忙躲開。


    紅衣男人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麵,不一會兒帶著洪辰到了一處倉庫模樣的房子前麵,提起鏽劍劃拉幾下,將木門斬了個粉碎,踏進去,拎出來一壇酒,還有一串臘貨:“這酒少說也有二十年份,就著它把這些臘鴨臘雞的都吃了吧。”


    兩人到了一間能住人的房子,沉默著喝酒吃肉。酒足飯飽後,紅衣男人開口道:“我叫楊易。我以前便是三陽樓的弟子。”洪辰點點頭:“原來你叫這個名字。”紅衣男人楊易接著就滔滔不絕講了一堆話,將他與三陽樓的陳年舊怨說了一遍,可他講故事的能力實在拙劣,經常前言不搭後語,講到半截時又突然暴戾地亂發一頓脾氣。洪辰隻聽明白了他是為愛人複仇才發誓殺光三陽樓的人,有些失望地說:“哎呀,看來你不是我要找的人。”


    “你來三陽樓,是找人的?”輪到楊易好奇了,“你要找什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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